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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曰:“有之。某甲欠钱若干,有帐可凭,渠言仆肯立给收据,则如数清还。仆立后,渠以收字为据,言不少欠。”女怒曰:“竟有如是之昧良者耶?非讼之不可。”吉曰:“彼有收据,讼之亦未必得直。”次日,吉见案有字纸,视之,乃立给某甲之收字,曰:“此字何从来?”女曰:“某甲之事,神人共怒,必神为之也。”吉遂讼之。官断如数归楚。吉谓女曰:“仓箱之粟,收据之还,皆卿之力与?”女曰:“妾实不能。如能之,亦美事,何妨明言。”吉终疑之,曰:“兹有一事,尚可行否?仆幼聘石氏女为妻,以贫故,得渠白金十数两,立有退婚书于彼。能挽回否?”女曰:“可。但恐石氏非福人,娶之为妾累。君烦原媒通嫁娶期,媒若曰:闻君有退婚书。君曰:无之。则谐矣。”吉如女言。媒见石翁道吉意,石曰:“退婚已将二载。”媒曰:“有退婚书否?”石曰:“有。”检视之,书被鼠啮,字迹十不存一。石知不可为据,且闻吉不贫,遂复应允。过门后,石氏极平善,事女如姑。年馀生一子,产后多病,不能养。女代养之如己出。 先是,有以猫赠吉者,白质黑花,光洁可爱,吉珍之。女见猫似有畏意,曰:“君家五世不养此,至于子之身何反之?”吉不听,嗣养猫至六七头。女虽不甚畏惧,心颇厌之,复劝吉分赠他人。吉曰:“子非鼠,何如是之畏猫?”仍不听。至夜,女与子俱不见。未几,石氏卒。孑然独处,况味难堪,苦思惠。因忆惠之亡去以养猫一事,遂尽分散之。年馀仍无耗,不得已,复娶左氏之女。左不善居室,六七年间,清贫如故。
吉尝学子平术,遂以糊口四方。至城固,店居,每日赴村场为人讲命。一日至梅湖,过巨室门,内出一媪呼之,言给小郎君算命。媪导厅前,就坐推算,妇女垂帘听之。算毕,前媪搴帘出曰:“君能教书否?”曰:“能。”媪曰:“即算命之小郎君,得年七岁,欲拜门墙,量不摈斥。”吉喜从之。媪复导吉入别院,舍亦精洁。未几,媪捧酒食出,视之,皆夙昔所嗜食、惠女所常奉者。睹物思人,不禁太息。媪问之,吉曰:“吾思吾嫡妻惠氏。”
次日,媪送学生出。吉视之,极清秀,心计曰:“吾子若在,亦若大。得旦夕训诲之,岂非天伦乐事。”吉乍入书斋,闷甚。一日出游庄外,见庄首一败落人家,墙垣倾圮,惟存草舍。一贫妇自内出,蓬头垢面,情形堪悯。视之,惠女也。急至女前,执其手曰:“卿何困穷如是。”女曰:“一言难尽。”吉曰:“仆今设帐于此,所得束金尽足一人用度,无忧吃着无出。”女曰:“君何得到此?”吉将女去后景状,历历向女言之。女曰:“君外出,君之家豹乌圆应悉饿坏。”吉曰:“卿去后,即分给他人。为卿故,迄今不养猫,屈指已七年有馀。”女闻之,为之动容。吉曰:“日已向午,朝食已多时乎?”女曰:“不举火者已二日。”吉戚然曰:“书房尚有千馀钱,可暂作柴米需。卿少待,仆即回。”及吉取钱回,不见惠。意惠以他故偶出,立门外俟之。庄人曰:“先生何俟?”吉曰:“内人居此,偶出,将俟其归。”庄人曰:“先生误矣。此屋系绝产,无人居已数年。”吉闻之,怅然自归,而惑滋甚。 不几日,见僮仆匆忙洒扫庭内,问之,曰:“将于某日演剧庆主人寿。”吉自笑曰:“吾亦某日生人,亦系暗祝吾寿。”至日,老媪出请。吉入,见惠氏、左氏俱艳装出迓。吉惊喜交集,谓惠曰:“卿之神异,仆已素知。”谓左曰:“卿何得在此?”左曰:“惠姊矫君命接来耳。”惠指吉学生曰:“此即石氏所生。君忽睹若大之子,七年抚育,君宜拜谢。”吉笑曰:“仆固感情卿。非此,亦养老送终无人。”婢媪进衣冠,冠有金顶。吉曰:“朝廷名器,岂可虚假。”惠曰:“为君纳监,戴此不为僭。”吉大喜,衣冠毕,鞠部笙歌,街邻咸集,酒筵款待,俨然世家。夕,剧止客散。惠曰:“今日之乐,量君梦想不到。”吉曰:“然。日昨卿蒙不洁以欺仆,其意何居?”曰:“试君耳。妾如见弃于彼,君亦不得到此。原期吾子完婚日,使君受新妇参拜。以君恋恋之情,致君多享福数年。”既而曰:“君知演戏庆祝之深意乎?”曰:“不知也。”惠曰:“吾儿已长大,人以妾家无男老,无与为婚。人今见君父子翩翩,提亲者将接踵而至。”不数日,果有数家愿缔姻好。惠择淑女有福相者,聘为妇。过门后,惠忽欲归省,吉曰:“从未归省,今何顿异素行?”惠曰:“曩之归也,夜去明来,君自不知。今去不即返,将住数日,以休妾心,不得不告。”言已而杳,嗣无耗。
虚白道人曰:鼠之为物,固不足惜。然五世不养猫,亦好行其德之事也。鼠之厚报之也,亦宜。 离奇变幻,笔端令人不测。马竹吾
吉有不忍人之心,得享妻子之乐,所谓祸福为人自召。盖防如
篇中于鼠报德意,绝未一语道破,意境大高。叶芸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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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七 水母三娘
水母三娘,孝妇也,博山颜神镇人,姓颜氏,号文姜,宋时敕封顺德夫人。旧传夫人生前,及笄适郭门,人以三娘称之。夫早逝,郭母遣嫁。三娘曰:“母之令媳嫁也何意?如嫌媳为累,愿各爨以事母。”母曰:“非也。为媳青年耳。”三娘曰:“女不可二夫,否则禽兽不如。”姑闻之,喜甚。三娘勤事纺织以事母。进馔时,母每有愁容;竭奉旨甘,仍无愉色。母谓三娘曰:“甘旨非贫家所宜,吾惟嫌水苦咸耳。”三娘思近村水皆如是,有大河违庄少远,约有五里,遂每日挹注以供母食。春秋虽劳,犹可忍受。夏日汗出如洗,小衣尽湿。冬月行未及家,水冻筲中。每逢天变,势难自往,不惜重费,雇人代取。十年之久,未尝一日缺母食。
一日,取水归至庄首,少休树下,忽一人牵坐骥至。骥见水欲饮,其人麾之,触筲倒地,水尽倾,三娘不语而泣。其人曰:“此非缺水之地,水倾再汲亦易,以此而泣,何咎仆之甚?”三娘曰:“吾非咎君子。此水取之少远,吾力不能再取,而家中急需乎此,事出两难,是以泣。”其人问之,三娘曰:“母非此不食。”曰:“每日取之乎?”三娘曰:“每日取之,已十年有余。”其人愕然曰:“勿泣。吾有一术,能使原水归器。”乃以策就湿地画符一道,俄而筲中水满,而湿地已干。遂以策授三娘曰:“归家注水巨瓮,将策竖立其中。水浅时提策而上之,水必随策而长,今而后可免挹注之苦。慎勿提策于瓮外。”言已,人骥俱杳。三娘归,试之果验。邻佑闻其异,爱其水甘,往往取用。先犹日提其策,后其策不沉不浮,任人取用,水不少减。三娘因得专力女工,手渐裕。姑终,罄有殡葬。尽七日,携冥资赴姑墓祭奠,方毕,忽闻庄中号哭甚众,急归。盖邻有新妇,赴瓮挹水,不知禁忌,拔策掷瓮外,瓮水暴涌,高喷丈馀,策化为龙绕瓮而戏。三娘归时,庄中水深已二尺许,乃行水上如平地,至瓮边,龙不见。三娘坐于瓮上,水不涌,旁出如泉,遂坐化。庄人捐资,就三娘坐化处作庙三楹以供之,祈祷辄验,香火日盛,由是名其镇曰颜神。三娘座下之泉,自为一渠,名孝妇河云。
虚白道人曰:颜神事,所闻异辞,所传闻又异辞。余馆黄台山之月阳寺,寺有三娘神像。初为此传,缮稿就神前焚之,默祝曰:“纪事是否,祈赐教示。”入夜,梦老媪传神命曰:“夫人相召。”余从之去,至一大厅,见一少妇冠帔立俟于檐下,知为夫人,趋而为礼。入,赐坐,神曰:“日劳清神,代为作传,不胜感激。但其中有虚而未实者,亦有实而未详者,虚饰增惭,事迹不详,敝怀亦未慰也,愿先生笔削之。”余起身敬询,神历历言之。语毕辞出而梦醒,不胜惊异,遂坐以待旦,改录之如右。 郭缘生《续述征记》、李亢《独异志》均载此事,互有不同。孙沚亭相国作《颜山镇考》,以李说为近似。兹传得之神又复奇异,惜文定公未及见也。马竹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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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七 琼仙
钱禧,汉中诸生,读书萧寺。一夜月明如昼,忽闻女子步履声,急起穴窗窥之,见一女郎,在殿外对佛而拜,拜已即不见。次夜复然。禧知其非人,至夜隐身殿门后以俟之。未几,女果来,至拜佛处,立身将拜。禧遽出曰:“连宵拜佛,可谓诚矣。”女见禧,仓皇无措。禧未下殿阶,而女已杳。见女立地有物,拾视之,绣花红巾,上系金玉素珠一串。挑灯细视,光泽可鉴。意女必来索取,坐以俟之。未几,女果来;视之,洵美且好。女曰:“君拾之物,肯掷还否?”禧曰:“还之,将何以报我?”女曰:“物归本主,理宜然也”不知所报。”禧曰:“虽然,吾非窃于子者。似此无价之物,子失之,吾拾而还之,吾即不索报,子亦不宜度外置之。”女曰:“若然,凭君论价,吾如数偿之可否?”禧曰:“岂有拾人之物而还之,复受价于人者乎?”女曰:“既不论价,吾不知何术可以报君。”禧曰:“芳心明鉴,岂俟明言,何故为梦梦也?”言际,上下瞰女,目不转睛。女笑曰:“吾姿陋,且有夫,不堪奉事。”禧曰:“子夫为谁?”曰:“某太史。”禧与太史素相识,知其有狐妇,曰:“如子言,子其狐乎?”女曰:“然。”禧闻之大喜,起身欲牵女,女避之曰:“勿尔。素珠系小妹琼仙物,如肯赐还,完璧归之,以免妹责。嗣吾乘间导君窃回,妹不许配,决勿与,事终谐也。”问:“何时?”女曰:“期难予定。”问女芳名,答以“凤仙”。“寓居何处?”女曰:“近在东邻。”盖寺东有巨第,常见怪异,无人居已五六年。禧信之,出珠与女。女去,数月无耗,禧已绝望。
一日午后假寐,觉有人摇之醒,视则凤仙也,急起。凤仙曰:“适强饮小妹以酒,醉眠未醒。急去取珠,迟则不及。”又曰:“其珠挂帐中,取时勿惊其梦,醒则必与君夺。”又曰:“妹性慧,多智术,藏之虽密,仍能窃回。惟平地掘穴三尺,珠入磁器内埋之,或为妹所不及料。”禧一一应诺。凤导禧至一危楼下,曰:“妹卧此楼。所嘱勿忘。”禧登楼,果见一女卧帐中,海棠春睡,芳梦浓酣。欲与接吻,忽忆凤言,取珠屏气出,如凤言埋藏之。因作《美人睡》词,寄调《减字浣溪沙》,云:“一树梨花漾苇绡,梦中春色画难描。莫是东风沉醉,不胜黄娇。角枕横陈斜照里,朦胧态度越妖娆。铁石心肠人到此,也魂销。”录粘壁间。回忆女容,恨不即来。燃灯后,忽来一鬼,高与檐齐,低首而入,貌甚狞恶,手执利刃,大言曰:“琼仙之珠安在?可速取来,少迟必杀子!”禧初见鬼大惧,继闻鬼言,知为琼仙幻术,遂曰:“渠亲身来取,吾始与之。”鬼怒,举利刃将杀禧,禧伸颈就戮无惧意,鬼惭而去。未几来一女子,黑丑异常,自称琼仙。禧曰:“卿琼仙耶?卧帐中者即卿耶?”女曰:“卧帐中者系表妹。如肯掷还素珠,愿为君媒合之。”禧曰:“卿姊之言不谬。”女曰:“姊言谬甚。伪誉吾姿,以诳君耳。”禧不言,暴起,牵女于怀曰:“卿即丑陋,今兹亦不令卿为处子。”女撑拒曰:“速释妾,琼仙来矣。”禧不听。俄而化为丽人,视之,即卧帐中者也。大喜,接吻曰:“日间所欠,即当偿吾。”女曰:“请释妾,妾从君愿。”禧迟疑,女曰:“妾虽异物,决不食言。”禧释之。凤仙入曰:“视妹小嘴被短须刺破否?”琼曰:“姊可谓好事者。”凤曰:“吾属耳而听、穴窗而窥已多时,尚谓姊好事为之耶?”琼含羞而立,不一语。凤曰:“合卺之礼不可废。请少待,吾即来。”未几,托酒胾至,拽二人对坐而旁陪之,为之交杯换盏。琼含羞不饮。凤曰:“至此时,尚强为处子态乎?”令琼劝禧饮,而凤复贺敬之。禧不善饮,未几大醉,隐几而卧,摇之不醒。凤欲去,琼援之曰:“如此醉人何?”凤曰:“妹之汉子,尚需姊扶之寝耶?”言已而去。明晨,琼见《美人睡》词,曰:“君可谓善于写情。”问珠之所在,禧指示之。琼曰:“君盍剖腹藏之。”自是琼明去夜来。某太史闻之,与禧情意倍笃。
先是,禧仇人贾勇,醉后杖工人,立卒。禧胞兄祯适过其门,勇强邀至家,醉以酒。诬祯酒后毙工人,讼于官。祯逼于刑,遂诬服;将过司,禧甚忧之。琼曰:“某太史与臬宪有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