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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潅挤进来之前,内阁中就已经先走了一位东林骨干——孙如游。孙如游,字景文,浙江余姚人,万历二十三年(公元1595年)的进士,原为礼部右侍郎。泰昌帝在位时,他因抵制郑贵妃谋封皇后有功,被提拔为礼部尚书。在移宫案中,他也是个主张撵走李选侍的坚定分子,因此上了魏忠贤的黑名单。在杨涟被挤走后,魏忠贤就瞄准了他。
但是,孙如游在个人品质和为官上是个无可挑剔的人。于是,受魏忠贤的指使,几个言官就在他的入阁程序上做文章。孙如游是由天启帝“特简”(直接任命)入阁的,没有经过“会推”(开会评议)。言官们就说他的任用不合法度,要他走人。
其实,皇帝“特简”阁臣,在前代就有过很多先例,并不能说完全不合法。只要任命得当,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是,这次言官的攻击,只抓住“不合惯例”这一点不放。
而且,东林党人的行动也不够协调。比方,同是在移宫案中立了大功的左光斗,竟然也加入了反对孙如游的行列。为了标榜公正无私,他强调:“如游去,而天下晓然:不得以私意用一人,不得不以公议去一人。”(《明熹宗实录》)
这样,孙如游就非常被动了。同时他也不愿跟魏忠贤之流较劲,于是先后十多次上疏求归。
倒是天启帝还明白,下诏说:“累朝简用阁臣,都是皇帝说了算,前论已明,如何又无事生非?”
他说得没错。嘉靖、万历两代的内阁中,就有张璁、夏言、徐阶、李春方、陈以勤、张居正、赵贞吉、许国、赵志皋这样一批名相,都是“特简”的,干得很不错。不知为什么到了孙如游这儿,就成了问题。
到天启元年(公元1621年)二月,由于讨厌耳根子不清静,皇帝最终还是把孙如游免了,但是给的退休礼遇很隆重。
孙如游一走,下一个轮到的就是刘一璟。
刘一璟人品也很好,怎么会成了靶子?事起沈潅这个花花阁老。
沈潅支持开内操等诸多劣迹,引起了言官的普遍不满,对他交章弹劾,弄得老沈焦头烂额。在方从哲退休和叶向高回京之间,有几个月内阁实际上是没有首辅的,只有刘一璟的资望最高,目标也最显眼。沈潅不思己过,反而怀疑是刘一璟在幕后发动,于是就授意给事中孙杰上疏攻击刘一璟。
这下可把刘大人给冤枉了,因为刘一璟自恃清白,从来就不跟言官勾搭,甚至连好脸色都没有。言官们对他怨声颇大,不可能给他当枪使。
——小人之心,你真是防不胜防。因为疑心,就要干掉人家。即便冤枉了又怎么样,冤枉好人又不会有什么危险后果(好人不会心狠手辣,也不会报复),所以就放心干他娘的。这也是典型的中国式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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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林堡垒开始一个接一个沦陷(3)
刘一璟之所以被锁定为目标,还有一个潜在的原因,就是在泰昌元年(公元1620年)九月,刘一璟曾经向天启帝当面申奏,要求驱逐客氏。因此,搞掉刘一璟,肯定在客、魏的计划之内。
此外,刘一璟在那时还坚决要求处死“盗宝案”中的刘朝、田诏等,对天启帝以修陵(万历之墓)有功的名义荫封魏忠贤持有异议。泰昌元年(公元1620年)的这些老账,是要一块儿来算的。
不过天启帝对刘一璟在移宫案中的护卫之举,印象极深,他还不至于立刻就忘恩。首攻刘一璟的候补御史刘重庆,就被天启帝怒而贬官。但是接下来,攻势并未减弱,反而越来越猛。
刘一璟,字季晦,江西南昌人,也是万历二十三年(公元1595年)的进士,原为礼部右侍郎。泰昌帝即位后入阁,在拥立天启帝的问题上态度坚决。当时外有刘一璟、韩獷、周嘉谟,内有王安,人们普遍认为大明朝总算中兴有望了。哪里料到,刘一璟的板凳才坐了一年多,就坐不稳当了!
最让刘一璟感到沮丧的是,不仅郭巩、霍维华这类渣滓蹦得欢,就连素有直声的给事中侯震旸、陈九畴也加入了攻击的战团,讥讽他“结纳王安”。前面那些乌龟王八蛋跳出来,刘一璟心里很明白,这是魏忠贤在搞报复,可是侯震旸等人为了博取直声而口无遮拦,就未免让人太寒心了!
以明朝士大夫的一贯观念,最恨、也最怕人家说自己进身不由正途。勾结了宦官,这是一个很大的污名。刘一璟不得不连上四道疏为自己辩解,并按惯例要求解职。
魏忠贤等的就是这个效果,连忙矫诏:准予刘一璟致仕回乡。
这是一个很微妙的时刻。在外廷,大家都把形势看得很清楚:须有一个关键的人物出面说服天启帝,坚决挽留刘一璟。
这个任务,唯有刚刚回到内阁的叶向高能胜任。可是叶向高并不很积极。
他对刘一璟有误会。
本来刘一璟是个心胸坦荡之人。在方从哲去职后,按例是应由刘一璟递进为首辅。但刘一璟坚决不干,要把首辅位置留给将要回来的叶向高。
这一片冰心在玉壶,叶大人却完全不能理解。
早就投靠了魏忠贤的霍维华、孙杰,偏巧正是叶向高的门生(叶是他们考进士的主考老师)。两人不断在老师面前搬弄是非,为魏忠贤粉饰,对刘一璟大加诋毁。他们说,刘一璟对叶向高的复出非常嫉妒,很不情愿让出首辅的位置。
三人成虎,此乃万古定律。如果有一百个人对你说,秦桧这人其实是相当不错的,你也会慢慢生出好感来(不过,历史上也有天天说好的,形象却越来越差。是何原因,待考)。
叶大佬本来就不是激烈之人,受了门生的蛊惑,对魏忠贤抱有幻想。他不是看不到客、魏坐大之势,但总想以“调停”来解决问题,不想与之发生正面冲突;而对刘一璟则冷眼旁观,尤其这个时候更不想出手相救。
他还有一个门生叫缪昌期,比他清醒,跑去劝老师说:刘一璟乃国之栋梁,如何能坐视其被逐?宫中诏令,可不必听。
叶大佬问道:天子有诏,怎能不听?
缪昌期疾言道:师翁如能出面一争,则局面可为之一变,且可挫魏阉气焰。如听之,则矫诏一次,去国家重臣一次,他日又如何收场?
一番话说得叶大佬默然。
他后来终于去说了情,天启帝也表示了一定程度的慰留。但是刘一璟的心凉透了,“坚卧不起”,连上十二道疏求去。魏忠贤的意思,是只要他走了就好,于是在批红时也做了一点让步。事情拖到天启二年(公元1622年)三月,刘一璟算是体面地致仕了。
刘一璟的离职,后世有评价说,这是东林党与魏忠贤斗争的第一次惨重失败,对天启后期的政局影响甚大。
刘一璟是顾命大臣,威望极高,此次不过是魏阉方面几个小丑出手,就把他给撵走了,这无疑大长了魏忠贤的志气。过去,魏忠贤还不大敢挑战内阁,现在,他已开始酝酿:下一步要全面控制内阁了。
东林堡垒开始一个接一个沦陷(4)
当然,阉党也并非一帆风顺。沈潅作为阁臣,被刑部尚书王纪点名责骂,老脸丢尽,他马上就进行报复,把王纪牵进辽东经略熊廷弼冤案中,导致王纪被削籍为民。
这样为非作歹,朝议对他就愈加不利。
叶向高此时也认识到刘一璟是个君子,霍维华说的那些都毫无根据,于是想为刘一璟出一口气。他很巧妙地对天启帝说:沈潅与王纪互相攻击,均失大臣体,如今只斥逐王纪,如何向公论交代?
首辅有了这样的说法,就意味着:沈潅的板凳也坐不稳了。另有阁老朱国祚也以此理由求去,认为自己不能与沈潅这样的家伙做同僚。人际关系搞得这样僵,沈潅只好求去。在刘一璟走后,他也离开了。
沈潅回到家乡湖州后,过了一年就死了。他这是走得好,也死得好,毕竟活着的时候还保住了体面,没有等到被崇祯皇帝上台后追究。
就在刘一璟离去的同时,东林党的另一员大将、吏部尚书周嘉谟也被阉党逼走。
在其中起重要作用的,还是那个小角色——兵科给事中霍维华。
这个霍维华,是北直隶东光人,万历四十一年(公元1613年)的进士,曾任金坛、吴江县令。应该说,他在当吴江县令的时候,还是个挺有良心的好官。他发觉地方上的徭役有轻有重,富户与穷人苦乐不均,便率手下对各乡地亩逐一清查,编造图册,防止隐瞒或遗漏徭役,并除掉了酷吏,以减轻百姓赋税负担。
变化是从泰昌元年(公元1620年)开始的。霍维华有个内弟叫陆荩臣,在宫里当宦官。通过陆的引荐,他认识了魏忠贤。此后,这个原模范县长就以一个恶徒的面目出现在历史上了。
当年魏忠贤与王体乾达成交易,要干掉王安。这中间需要走一个程序,即外廷要有一个人出面弹劾王安,魏忠贤他们再通过矫诏或进谗言的办法,把王安贬黜。
王安是一位老资格太监,在外廷要找一个人来参他,很难,几乎没有人愿意出头。
恰在此时,陆荩臣听到消息,就来鼓动霍维华下水。
霍维华权衡了利弊,两眼一闭,跳了下去。因此王安的死,与他也有关。东林党人对他既恨又蔑视。霍维华在外廷无路可走,只能更加死命地靠住魏忠贤。
吏部的人对他不屑,把他给外放,调任陕西佥事。这一调动很技巧,也可以说是整他,也可以说是正常调动。
霍维华当然只有一种看法,他毫不含糊地认为,这是东林的阁臣刘一璟和吏部尚书周嘉谟在搞他。
事实也是如此。这个周嘉谟确实是个容不得小人的组织干部。他和杨涟一样,也是泰昌、天启两代皇帝的保护神,在两次危机中立过大功。泰昌以来,他一面大量起复在万历年间因“争国本”而被罢官的正直人士,一面对三党分子施加压力,把他们大部分逼走。
至于拿开霍维华,不过是小菜一碟,他不认为霍维华算个什么东西。
但是,这一动却激怒了魏忠贤。那时外廷里肯不要脸依附魏忠贤的人很少,霍是“首义之士”。如果调到了陕西,等于断了魏忠贤在外廷的一条线。
这不是打狗欺主么?魏忠贤决定反弹。
于是他“阴嘱给事中孙杰,纠弹嘉谟朋比辅臣,受刘一璟指使,谋为王安复仇”。同时还弹劾周嘉谟举荐辽东巡抚袁应泰、监军佥事佟卜年失察,导致辽阳失陷。那一时期对后金作战失利,跟袁应泰指挥无方有关,袁本人也战死沙场。但是任用袁应泰的,是前首辅方从哲,跟周嘉谟没有什么关系。
这两条都是诬陷。但是天启帝并未申斥孙杰的胡言乱语。这就意味着,皇上认为事出有因。周嘉谟感到名誉受到损害,只能提出辞呈。
魏忠贤还是那一招,矫诏。同意你的请求,走人吧!
就这样,一个堂堂部院大吏,竟不能自保。天启元年(公元1621年)十二月,一手创建了“众正盈朝”局面的周嘉谟,很窝囊地走了。
东林堡垒开始一个接一个沦陷(5)
三党的“失地”,由魏忠贤来收复。小人们的额头开始放光了——他们看到了一颗大救星。
大决战之前的短兵相接(1)
到天启二年(公元1622年)中,魏忠贤的阉党已渐渐有了一点儿模样,网罗到了一些重量级人物。与书生气十足的东林党阵营比起来,阉党倒更像是一个“党”。
这两派势力,都渗透在有关的国家机构中,其主要人物都同样受到天启帝的信任,而且从整体来看,东林党把持的国家机构还要更多一些。但是由于两派的“组织结构”和斗争路数很不一样,所以阉党得势、东林失利应说是必然的。
首先阉党有一个核心班子,其决策与行动步骤都控制在以客、魏为首的核心手里,大小爪牙都要经过授意才发动攻击。他们对所有的事情,都是先经分析判断,再定下决策,所以无论是在扩张上,还是“定点清除”上,都显得很有计划。
其次阉党的进攻没有什么道德约束,可以无中生有、信口雌黄,一切以干倒对方为最高原则。这等于是“泼粪战术”,对于正人君子来说,最难应付。
反观东林党,则是一盘散沙。人数虽众,步调却很不一致。往往是在受到攻击后仓促上阵,各自为战。东林党人又素来标榜“清流”、“正派”、“无私”,因此在同伴遭到攻击时,有人为避嫌,竟不能出手相救,甚至在局部问题上,还会出现自相残杀的现象,令亲痛仇快。
此外,还有一大不幸是,作为东林首脑人物的叶向高,是一个圆滑官僚。既缺少战略眼光,也没有霹雳手段,一厢情愿地以“调停”做为主策略,错失了决胜的最佳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