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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云阁-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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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老妇面,使之着怒,以好乘隙而骂之。老妇被三缄背立,果不能目睹其剧,乃吼之曰:“何处野道,敢背吾视剧耶?”三缄一吼,曰:“尔系何人,敢在中堂高坐?”老妇曰:“尔尚不知老母为妓女之首,众人奉若神明者乎?”三缄:“老虿妇,既为众人所仰,吾且问尔:‘有何德行,当此宠荣?”老妇曰:“尔老母少时,花街驰名,谁不夸为月中仙子?若论道法,凡幼年子弟,入吾春台一人,必倾家一人。且有命丧吾手而不悟者,皆为老母一口吸尽西江水也。道法如此,岂尔能及哉!”三缄曰:“尔以色身迷人子弟,倾人家产,能无罪乎?”老妇曰:“吾在春台,如花开放,非叫人采。而风流浪子,自入迷途如饵鱼。然鱼自饵之,非饵鱼者强之也,其罪安在?”三缄曰:“女子所重者节烈。能守节烈,天地爱敬,神鬼钦遵。惟此二端,可为众仰,不闻妓女亦威显如神者。在生任尔如此胡为,死入冥间,恐难受其阴律。况身为妓女,皆尔往劫好淫人妇,阎罗罚变女子,添上几分容颜,以还前生所欠淫债。又必择其好淫者投生膝下,俾彼家声大败,贻笑于人尔。自思之,天之罚淫,何其毒也!尔等不急改行,从良终老,以顾父母遗体,反以倚门卖笑、朝秦暮楚为荣,吾恐天罚尔躬,殆不于是此也!”老妓闻此,心若愧甚,不敢再辩一词。孰知庙中有一母猿,享受香烟已惯,见老妓女似有悔意,恐将此庙废却,血食断绝,于是飞沙走石,狂风大起,瓦解鸳鸯。众妓惊惶,齐跪殿庭,焚香悔过。三缄吼曰:“尔等不必如是!吾将庙内妖孽,与尔除去,各人改恶从善,各嫁夫郎。”当取飞龙瓶抛入半空,只见万道火光,在庙乱窜。不逾一刻,母猿飞奔出庙,兢兢战战,跪于三缄之前。三缄谓众妓曰:“尔庙之享尔血食者,即此怪也。”众妓女彼此相觑,无不咋舌称奇。三缄不慌不忙,招转飞龙瓶,而询母猿曰:“尔何在兹享人淫祀?”母猿曰:“来祀于庙者,人皆不正,吾故乘而享之。其罪归诸妓女,与畜生无涉。”三缄点首,向众言曰:“享神而在正人也,则正神至;享神而非正人也,则邪鬼临。此理昭然,人当从乎正道矣!”言已,合庙妓女齐向三缄拜舞,各愿悔过从良。合市居民,共议阖闾宫为五谷神庙,自是罢了此会。春台内外,妓女从良殆荆此系后来之事,不必多言。

    三缄随将母猿带回大士观内,复加二番教训。母猿愿拜门下,学习大道。三缄予以道号曰“从善道姑”,命回洞中,将所传首步功夫,勤勤习炼。母猿去,三缄师徒始离梦觉园而行。

    时光易过,又值秋深气象,红蓼江头含紫,白芦岸上飞霜,叶落萧萧,极目秋山,空有树虫鸣唧唧,惊心秋夜暗生寒。三缄触景,心怀又忧:“大道未成,不知何时得证仙果?”因之默咏四语以志有感云:“春去冬来数几周,韶光易逝又逢秋;云游已遍东西地,大道无成暗抱愁。”狐疑见而询曰:“吾师沉吟不语,面带愁容者,岂为弟子辈不能惟教是从乎?”三缄曰:“否。吾见秋景又至,屈指计之,世外周流,已十余载。抚躬自问,道尚未成,恐其岁月悠游,有负诸徒追随之意耳。”狐疑曰:“师道成在旦夕,其不即归静处者,以弟子未能尽收也。”三缄曰:“吾欲仿古圣人七十二贤之数。如收齐七十二弟,吾将归隐焉。”狐疑曰:“弟子亦常略计,业有五十余人,合师有云,已不远矣。”师徒谈谈论论,晓行夜宿,不觉又走旬余。

    一日,三缄见天布阴云,恐秋雨缠绵,阻其行路,命狐疑前去觅一刹观以安身。狐疑奉命访寻,果得一刹焉,名曰“古佛寺”,庙宇宏敞,幽深曲折,面会庙僧,言及师徒借庙暂祝庙僧欣许,狐疑回复师命。三缄即率徒众来至此庙。庙僧接入,以左廊空室与师徒居。三缄见是刹幽深,好传大道,住居数日,暗于一夜齐集诸子,依其所得深浅而一一传之。诸子各得所传,各习乃功,颇有进境。三缄暗计:“弟子虽多异类,然与道必受,终可观成。”心念中不胜欣喜。因嘱弟子等在刹炼功,独自一人缓行村郭。

    左探右望,见一高楼大厦,隐露丛林,以为古刹在兹,亦不介意。及至陌上,遇二三农叟、牧犊,其间遂与闲谈此地风俗。谈之已久,农叟欲归。三缄曰:“前面高楼大厦微露林梢者,是何刹耶?”农叟笑曰:“非刹也,其地名”金花库‘,乃金姓所居耳“。三缄曰:”奚取为’金花库‘哉?“农叟曰:”是地金老,富甲一乡。道长所见高楼,即是此老之库。以金花名者,每逢库上野草开花,金老生意中必获大利也。“三缄曰:”金老厚富如斯,于一切善行,尚能作否?“农叟摇首曰:”金老虽富,刻薄非常。以一事言之:凡贫穷者与彼易粟,即少一文之数,其粟不予。村人虽甚怨恨,奈彼富有,毫不求人,亦只怒于心,而不敢形诸口言已。“农叟归去,三缄亦返。

    次日晨餐后,三缄欲化金老为善,以保其富,独向金花库而投。行至粉垣,犬吠不休。家人出现,见是道士,急止之曰:“道长速退。吾家养犬数十,客至,必呼出主人,向犬叱之,群犬隐时,方敢入室。如不乐之客,主人不叱其犬,客即不敢进焉。且吾家主翁一毫不施,道长此来,空劳步履,不如他适,以免犬伤。”三缄不听其言,竟到首门,而群犬齐吠。将手一指,群犬卧地,遂踱入中堂,整整精神,大声言曰:“善哉,善哉,结缘而来;富贵求保,方灭祸胎。”念了数十遍,无有人出。又易其词曰:“人独贫而我独富,其中必定有缘故;若是其中无缘故,天又何使我独富?快出来,快出来,吾将此故与解开;解开缘故方能保,不然暗地长祸胎;祸胎深时家自败,那时才知天不爱。”金老闻之,暗想此人必有大道,于是辟户出会三缄,曰:“道长何来?”缄曰:“特为老叟而来也。”金老曰:“为吾而来,究属何事?”三缄曰:“特为老叟保富而至也。”金花曰:“尔试言之,吾当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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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回平海怪君心宠爱入龙宫玩好难名
    三缄曰:“同是人也,其禀天地之灵气以生,天何使人独贪而使尔独富?其使尔以独富者,必尔祖宗广积阴功,为上天所羡,始赐以富耳。尔即宜体天地祖宗之恩,多行阴骘,以保尔子孙福享绵绵。胡为富甲一乡,尚且刻薄,曾不思及仁者以财发身,不仁者以身发财之言?积恶如斯,尔富安能久享!况人生不过百载,大抵数十寒暑,即归于荆一旦冥王勾簿,咽喉气断,安保尔之孙子不败家产,而骤得奇穷?那时,尔子尔孙被人唾骂,必先詈尔刻薄成家,所以久享不能。为问尔躬受罚夜台,尚能如在生时不舍丝毫,代尔子孙作牛马否?吾言若是,尔其细思!”金老听得此番言词,默然良久,遂呼家仆抬斋饭以供三缄。三缄曰:“吾非为叟一食来也!”飘然而去。金老从此改去刻薄,施济为怀。皆素有善根,所以一点便醒。后亦享福永久,不必再述。

    又说七窍,自以紫霞梦中之言告及珠莲,珠莲暗与赤鲤、毒龙、虾妖、老蛟商议阻游之计,未果,恰遇海怪为害,壅水淹民,泛滥不时,海盐无出。近海州县飞文入都,祈遣大臣平此水妖,以活民命。皇上宣得文武入殿计议。诸臣奏云:“海怪滋事于水中,无形可捕,是赖皇上洪福,斋戒焚文,暗请天神诛之。若提将遣兵,不免空费国课。”上准其议,即日斋戒焚文。游神上奏玉尊,玉尊传及诸神,曰:“海南地方水怪滋事,海盐不出,生灵受害,卿等以为何如?”察善神奏曰:“海南亿兆,刁滑异常,五伦不敦,大本已失。兼之奢靡太过,奸诈邪淫,种种行为,有负上天,应遭此扰。”上皇闻奏,佛然大怒曰:“上天无残刻生灵之意,生灵不思报上天之恩,为此不义不仁,是自取灭殃耳!”言罢退位。诸神出殿,各司其职。

    海怪于是肆虐愈甚,近海百里无敢居之。可惜万亩膏腴,内长蓬蒿,概就荒芜矣。州县官宰飞文陆续入奏,天子亦无可如何。

    七窍一朝朝罢归来,闷闷不乐。珠莲询曰:“郎君其有忤于君上乎?”七窍曰:“无之。”“其有忤于上卿乎?”亦曰:“无之。”珠莲曰:“既无所忤,何愁容若斯?”七窍曰:“夫人不知,近日海南地界,海怪为殃,薄海居民,无敢安祝而且海盐已废,民不聊生。州县飞文入都,皇上焚疏告天,祷亦无应。迄今海怪愈见猖獗,是以闻之不乐焉。”珠莲曰:“郎君何不奏请皇上,前去除之?”七窍曰:“水中怪物,无形无影,岂兵将所能除耶?”珠莲曰:“妾闻李赤四人能擒水怪,郎君呼而询及,如果有此本领,奏请出都,将水怪一平,何患不得三公之位?”七窍点首,遂命家仆呼入内庭。李赤询曰:“大人传吾等入内,有何驱使?”七窍曰:“海怪作厉海南,诸县受苦不堪。皇上忧思,计无所出。夫人言及尔等能擒是怪,不识果有此手段乎?”李赤曰:“小小海怪,有何难平?大人只管奏请出都,建此奇功,易如反掌!”七窍曰:“平怪一事,非同儿戏。况且自去奏请,旨下如雷;倘若不能,得罪非校”李赤曰:“大人放心,吾等力能平之,以奏大人官阶上达。”七窍不语。珠莲知其迟疑在抱,乃从旁怂恿曰:“妾之终身靠着郎君,岂有害及郎君以自辱?”七窍以夫人所说大是有理,其意始决。

    次早,皇上登座,诸臣朝参后,皇上曰:“海怪滋扰,几乎无法可治,卿等独不思所以平之乎?”诸大臣曰:“此事只可告天剿除,实非人力所能治也。”七窍乘机大着胆儿,俯伏殿下。皇上询曰:“卿有何奏?”七窍曰:“臣请圣上下一旨意,命臣到海南地面,查看海怪如何为殃,务必平之,以救万姓。否则,海南州县日日飞文告急,皇上不命一官一将,百姓何安?”皇上闻奏,龙颜大喜,曰:“卿如愿去,朕之幸也!

    如将海怪平后,三公之位,定不少尔。“七窍曰:”隆位不敢幸邀,但得水国安澜,波恬浪静,百姓等各安耕凿,各食其力,臣之愿焉。“皇上遂下旨意,钦封讨怪大臣,命赐御酒三盅,给与花红,鼓人送出。七窍得旨,涓卜吉期,写下表章,辞了皇上。在朝文武各为祖饯,送出郊外。带领三千士卒,浩浩荡荡,向海南而来。沿路州县送迎,自不必说。

    不知不觉,海南已到。七窍选一高处,举目望之,但见雪练滔滔,银涛滚滚。时而波翻万丈,野田荒冢入泉中,时而浪叠千重,小埠高畴埋水内。喷水如雷,顷看雾气迷天外;吐烟如怒,转眼涛声入耳来。伏波又起波,跳跃似虎,后浪催前浪,飞舞犹龙。七窍睹此,雄心已去一半,哑然而坐,呆不能言。

    李赤四人侍立于旁,也假意痴呆不语。七窍曰:“尔等自夸能擒海怪,今既到此矣,胡不入水擒之?”虾妖曰:“泉深如是,若何能擒!望大人飞文入都,奏闻皇上,多买盛水器具。吾等力将此水盛来,倾至北海。海水盛尽,海怪不能兴波作浪,立见渴毙,海怪岂有不平乎?”七窍曰:“海深无底,盛水器具不知要用若干,方可将此海泉盛之得竭!”虾妖曰:“大人奏请,刻刻命人运之。运至百余年,未有不能盛海水之多者。”七窍曰:“人生斯世,寿有几何?运至百余年,尔我岂能尚在?”虾妖曰:“既无尔我,也免怀平怪之忧。”李赤曰:“尔计左矣!不若吾计,可平海怪焉。”七窍曰:“尔计如何?”李赤曰:“海怪之肆虐者,意在得人而食也。大人奏请皇上,呼得万余人来,待波浪起时,连抛数十人入内。次日复如是,又抛数百人下,或抛数百数千人下,活将海怪饱死,此浪自平。”七窍曰:“皇上为救此方生民,乌有反害生民之说?”毒龙曰:“尔二人计,都是妄谈。吾有一言,乃为确论。”七窍曰:“尔之确论安在?”毒龙曰:“大人自请旨意,倘怪不伏,故国难归。以吾思之,不如大人亲身入海,将旨意宣读一遍,使彼海怪自相畏服,此乃不平而平之计也。谓非确论乎?”七窍曰:“吾入海中,岂不淹毙?”老蛟曰:“既怕淹毙,怪难平矣。”七窍曰:“平怪一事,系尔等夸下大口。能平也要尔四人;不能平,罪亦归尔四人。”虾妖向李赤曰:“大人自贪官爵,请旨平怪,而今归咎吾等。吾等身事大人,有何说词?惟以死报之而已!吾等死后,海南百姓得知,皆言为主捐躯,愧煞事君不能致身者多矣!”言罢,气愤愤地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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