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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廷臣慌忙接过,马上向索菲亚叩谢。索菲亚被这位国王恭维得心花怒放,简直昏昏然、飘飘然了。
事隔30年后,她在另一个国家里夙愿以偿的时候,她还能逐字回忆起腓特烈二世说过的话,所有情景历历在目。她认为,她从此跨进了人生的一个新时代,等待她的是无限辉煌。
三天以后,约翰娜和女儿一行人离开了柏林,将要跨出德意志走向俄罗斯。
在奥得河畔的施韦特,女儿告别了父亲,因为奥古斯特没有被邀请前往俄国的皇宫,所以不得不返回什切青那座城堡了。此处一别,将是令人心碎的事情。尽管索菲亚在柏林经历了一系列兴奋的接待,但眼下真的要与生身父亲在此长别,难免伤心流泪,百感交集。父母因女儿的婚事而不得不分开,也属女儿的过错了。此行之后,只有父亲一个回到那孤独的城堡里去,女儿心中实在不安。
分别时的约翰娜倒很镇静,没有太多的情感表示。而女儿却放声大哭,把一个半老的父亲也哭出了眼泪。
父亲突然大叫:“索菲亚,我的天使,我将永远见不到你了!”
这一声叫不要紧,却把索菲亚的悲伤推向了最高潮,使她几乎晕了过去。
约翰娜不乐意了,板着面孔训斥起丈夫来,使多年夫妇差点儿不欢而散。不过,这种训斥反倒加速了分别的难舍难分,奥古斯特终于别离了她们母女俩……
四辆笨重的轿式马车在奥得河畔的堤岸上悠悠晃晃地走着。车上载着的约翰娜、索菲亚、随行人员和他们的行李物品。
这种马车虽然还不算太老,但底杠的弹性较差,稍有坑坑洼洼便颠簸得厉害,坐在车上的人感到很不舒服。何况,新年元旦过后不久的季节里,欧洲北方是天寒地冻,朔风凛冽,坐在屋里还嫌冷,何况是乘马车出门远行呢?
约翰娜裹紧了皮大衣,戴上了防护两颊和鼻子的面罩。索菲亚也被冻得四肢麻木,手脚都失去了知觉。佣人们想出了主意,在马车里生着了炉火供车里人取暖。这一招果然有效,她母女俩感到好受多了。于是各辆马车里都生了炉火,大家围坐在炉火旁边,昏昏欲睡起来。
但这样的远行是不能真正睡着的。一旦入睡便极易感冒,所以有人提议大声讲话或唱歌。于是车厢里有了互相鼓劲的生机。但鼓劲是暂时的,剧烈的颠簸是永久的。只要车夫还在吆喝,摇晃和颠簸便没有止境。车上所有的人都感到了腰肢的疼痛,女人们尤其缺乏耐力,开始呻吟起来。荒原上的道路是不平的,车子好几次陷入了泥坑,除了约翰娜和女儿以外,所有人都要下来推车。
车夫诅咒着,车轮还是爬不上来,母女有时也要下来推车。马车在风寒地冻之中略停片刻,一旦轮子滚过泥坑,又要继续前行。
一路上的驿站少极了。从这个驿站出发到另一个驿站落脚,通常需要整整一个白天的时间。因此,中午大家只能在马车上吃些干粮,忍到傍晚赶到一个驿站时,所有人都筋疲力尽了,只想好好地吃一顿,好好地休息一夜。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政治联姻(3)
但是,就连这一点往往也争取不到。远离大城镇的乡村驿站没有佳肴,也没有暖房、软床招待。驿站的主人们大多是地道的乡村粗人,不仅不会服务,甚至连最起码的卫生也做不到。
约翰娜后来坐在俄罗斯的宫殿无所事事的时候,她回忆这一路艰辛而下笔写道:“这些该死的驿站既不生火,又不供水。我们只好免去了洗漱的麻烦,统统挤在驿站主人的屋子里过夜。那些屋子与猪圈没有多少差别:丈夫、妻子、看门狗、鸡、娃娃们都横七竖八地分别睡在摇篮里、板床上、火炉旁和床垫上。”
由于饮食和卫生条件跟不上,索菲亚在途中患了消化不良症,差点儿一病不起。一行同路人鼓励她,使她终于没有倒下而坚持赶路。
进入俄罗斯边境梅梅尔,旅途变得更艰难了,这帮人更遭罪了。虽说普鲁士的驿站令人诅咒,可俄罗斯这边的广阔原野上连最糟糕的驿站也没有了。
失去了驿站,他们反而怀念起那些下等的驿站来。万般无奈、进退两难的时候,他们只得求助于偶尔遇到的农户,向他们租赁当地的马匹,整个车队共需要24匹马来拉。马是农民的性命,不给好价钱他们便不肯放手。
而约翰娜一行人所带的费用有限,所以必须讨价还价,直到最后互相让步,生意才算成交。为了这事,约翰娜非常恼火,骂当地农民见利忘义,骂伊丽莎白女皇没有给够盘缠。她差点儿绝望了。
在这一行人的脑海里,俄罗斯在哪儿?女皇在哪儿?这些全成了空白。要有也只有在眼前这些无休止的艰辛和痛苦里。
终于有一天,约翰娜和小公主到达了一个叫米多的地方。筋疲力尽的一帮人来到这座城池如同见到了救星,走进了天堂。临行前,经事先商定:为挫败俄国反对派的阴谋诡计,规定约翰娜母女俩必须在旅途上使用假名。
到达米多城的当天,当地的驻军司令沃依埃科夫上校很有礼貌找到了一行人下榻的旅馆,会见了约翰娜,并要过她的证件过目。只见证件上写的是:“莱因贝克伯爵夫人”。这就行了,那上校向大家致以热烈的欢迎,并代表全城人民向约翰娜致意。
约翰娜至此仿佛才觉得:她终于从地狱跨入人间的文明。上校用耳语小声告诉约翰娜:他是奉命把一行人护送到里加。这使约翰娜很激动,她总算不用操心了。
第二天清晨,沃依埃科夫上校很守信用地来陪他们上路了。从米多到里加不远,仅一天的路程。进入里加城郊结合部时,索菲亚和母亲都听到了一阵轰隆隆的爆炸声,就像身临战场的感觉一样。
索菲亚和母亲吓坏了,在车厢里惊跳起来,不知所措。上校却很镇定,微笑着告诉她:莱因贝克伯爵夫人,这是里加的驻军放礼炮向您和您的随行者致敬,欢迎您率队进入了他们的驻地。约翰娜这才大悟,通过车窗想看一眼这个热情的地方。只见前头走来许多人,好似专门在此迎接他们的。
约翰娜的估计得到了沃依埃科夫上校的证实。马车停了下来,约翰娜率先跳下马车,索菲亚也被人搀下来了。迎接的队伍迅速向他们走来,向他们挥手致意。
“沙皇宫廷大元帅、前驻英国大使、西蒙·吉里罗维奇·纳里希金亲王向您致敬!”
“里加副州长道尔戈胡基向您致敬!”
……
极其正规的会见仪式开始了,约翰娜和索菲亚受宠若惊,不知所措看着这些专门前来迎接的各方官员们向她母女俩深深鞠躬,向大家致敬。亲王和副州长还代表女皇陛下向她母女俩馈赠貂皮大衣,并请她俩当场穿上。
仪式结束后,主人们请她们登上一辆华丽的雪橇,雪橇把她们飞速地送进了一座高大的城堡。这城堡比什切青的城堡雄伟多了,建筑风格也是外来的客人们从未见过的。进了城堡大门,佩戴着彩色缎带的仆人们踏着整齐而斯文的步伐在前面开道,把她母女俩领进了早已准备好的豪华的套房。
套房里设施齐全的陈设使母女俩看了舒服极了。但她们同时又涌起一些茫然若失的感觉。除了随行人员,她俩谁也不认识。
约翰娜和索菲亚几乎同时走到梳妆台前,她们准备给自己打扮一下。
最好是先洗个热水澡,好洗去一路的风尘。该死的驿站没有澡洗,她们都快成了乡下佬了。房间里果然有洗澡间,她们真的洗上了热水澡。
索菲亚第一个走出洗澡间,坐到梳妆台前面去。她对着铜框镜子照自己,好像瘦许多,可是两个腮帮子仍然是红润润的,亮得发光。额角上那一卷头发披在毛茸茸的眉毛上。长着长长的睫毛的眼睛里散射出强烈喜悦的光芒,青春的美丽活力从眼睛里透露出来。
她把那一卷还有些潮的头发用夹子夹在额角上,自己欣赏自己,发痴一般轻盈地笑了,许久不说一句话。要不是约翰娜喊她一声,她仍然沉浸在美好的享受和自我欣赏之中。
母亲喊她一起走出房间,在城堡沙龙大厅里,衣冠楚楚的官员们已在恭候她们俩。群臣低头施礼,犹如廷臣们见了沙皇,那种高度礼仪的氛围使约翰娜有了当上了女皇的感觉,虚荣心的满足达到了顶峰。这是她有生以来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她想到了就在前几天还在忍受着各处驿站主人的粗鲁的接待,与眼下这些群臣们无比的彬彬有礼、小心谨慎的伺候相比,觉得得意极了,一路的艰辛和疲惫消散到九霄云外。
约翰娜后来写道:“当我被人们拥簇着入席的时候,大厅里的喇叭声和户外仪仗队的鼓、笛以及双簧管等演奏出宛如排钟齐鸣的乐曲使人亢奋。我没有想到,像我这样一个来自异国小城堡的可怜的妇人会受到如此高规格的礼遇。从小时候到现在,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我知足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政治联姻(4)
索菲亚心里隐约感到,这块热烈的小天地都是因为她的到来而设计的。俄国人要的是她,而不是母亲。看着正在奋亢情绪中的母亲。她真想提醒母亲一句:这地方属于我!但她没有说出来。她只是贪婪地欣赏、享受着这种气氛。
虽然此时听不到熟悉的德语、法语了,但语言的障碍完全可以被乐曲声、欢笑声和人们对她的热烈所消除。她觉得这只是她未来生活开启的帷幕,好戏还在后头。大俄罗斯不久将会成为她的祖国。而她正处在祖国中心的地位,由她叱咤风云的时候到了。
她暗暗告诫自己,越是在鲜花般的恭维之中越是要小心,因小失大是美好前程的大忌,必须高度警惕,防止任何不测。
在大小官员的陪同下,这一对母女兴致勃勃地参观了里加全城。
经过短暂的拘泥后,约翰娜俨然成为一号人物了。
她对所有礼遇心安理得。结束参观,又由里加的驻军和官员护送一行人向圣彼得堡进发。
圣彼得堡是俄罗斯的重城,但却不是她母女俩的最终目的地。她俩的通天之地是皇宫所在地——莫斯科。
路经圣彼得堡也是沙皇陛下的安排,希望她俩能在圣彼得堡作稍事休息,洗刷风尘再更换衣服,为进入皇宫做好准备。对于这个安排,约翰娜非常满意。
离开里加时,她的队伍里又增添了军官数名、马厩总管一名、膳食总管一名、果酱师一名、厨师数名、有助手的饮料总管一名、煮咖啡的侍者一名、仆人八名、掷弹手两名以及先行官两名。浩浩荡荡入宫车队前面还有一队全副武装的重骑兵在开道。
主宾车队两侧和前后奔驰着利窝尼亚陆军兵团的一队骑兵。这个阵容的安排足以让百姓们见了目瞪口呆,躲得远远的。
约翰娜母女从里加出来时换乘了由皇宫提供的豪华雪橇马车,这种马车的最明显特点是非常宽敞,走进车厢后就如同走进了装饰典雅的房间一样。车厢四周佩挂着镶有银边的红毡毯,就像内挂的舞台上的幔帐。车门是推拉式的,也用彩绸全包的。进入车厢有沙发椅子和简易床铺,配有羽绒被,床上放着锦缎靠垫、珍贵兽皮被和缎面棉被各一床。
正值严冬时节,车厢外白雪皑皑,红日悬空,一望无边。宁静的原野上,车夫一声鞭响,清脆的铃声响彻四方。车厢内春意融融。炉膛木炭的温火向四周蔓延,贵宾们仿佛置身于世外的幻境之中。
离开里加城不远的地方,索菲亚坐到紧靠车窗的一张沙发椅子上去了,她想躲开母亲一会儿,省去了听她一人天南地北、高谈阔论的麻烦,她觉得母亲傲气多了,高兴疯了。
她小心地揭开窗帘的一个小角,把好奇的目光投向银练似的蜿延伸向远方的道路。
索菲亚看清了,在冬阳的抚摸下延伸的雪道上,缓缓移过来几辆黑色的雪橇马车。由于白雪反射的缘故,这黑色被映成灰白了。
两个车队侧身而过索菲亚才看清,原来这几辆雪橇已经很破旧了,黑油布已经风吹日晒褪色了。破旧雪橇马车的各个窗帘都低垂着,遮得严严实实,看不见车里一只好奇的眼睛。而索菲亚的车队热闹了,听说也有一个车队迎面而来,所有人都围到窗口来了,约翰娜甚至还把整个脑袋伸出了窗外,向缓缓而过的马车叫喊,但里面仍没有一人揭开窗帘而回应。
索菲亚也感到很奇怪,向宫廷大元帅纳里希金探问。这位久居沙场的元帅被问得一怔,马上局促不安起来,显得很踌躇。
索菲亚还是追问,元帅才支吾其词地回答:这车队是不伦瑞克的安托尼·乌尔里希公爵一家。小沙皇伊凡六世和他的母亲、前摄政王后安娜等被女皇废黜了,这是押送他们往里加去。最终的关押地可能是里加过去的奥拉宁堡。
奥拉宁堡是犯人比较集中的地方,大多数监狱却是在地堡里。
说起眼前这个被废黜的小沙皇和他的母亲,纳里希金元帅的话匣子打开了,作为一路的谈资,索菲亚和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