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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妹河-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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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宁为玉碎
郑若儒从高高的铁栅栏门里走出来,像出洞老鼠,两面望望,就快速坐上黄包车走了。柳清芳刚好赶到,瞅见了那个诡秘身影,就想也不想,招来一辆黄包车,尾随其后。

  两辆黄包车一前一后摇晃,晃过几个街口,来到汉阳门码头。郑若儒一下车,就有一时髦女子靠上去。那女子穿丝绒旗袍,旗袍叉口一直开到大腿根,随着臀儿的左摇右摆,叉口一开一合,泄出春光片片。柳清芳认出,这就是她在黄鹤矶头见过的名叫林静的女人。郑若儒一见那女人,立马像条哈巴狗,摇头摆尾讨着好。然后挽住她手,走下江堤。

  柳清芳立时眼里像横着一根刺,差点晕倒。她扶住一棵梧桐树,悔恨就罩住了她脸。她恨自己有眼无珠,竟然结识了这样一个伪君子!她悔不该冇听妈妈、姐姐和阿秀的劝告,白白浪费了她许多的感情许多的光阴。然郑若儒仅仅是个流氓还好说,倘若他真的是汉奸,岂不要坏大事?她打个寒颤,就跟着下了江堤,随人流挤上渡船。

  过江后,郑若儒和川岛杏子迅速离开码头,来到汉口闹市区六渡桥。又兜了几个大圈,进了一个破破烂烂的巷子,前面就有一幢闪着霓虹灯的大楼。门头挂一块匾,上书:梦春楼。二人走进大楼,丝毫也冇察觉有人跟踪。

  梦春楼公开的招牌是妓院,暗里是日本特务的一个窝点,那些*有的就是特务。中国的反谍机构近来经常接到一些军政干部来梦春楼后就不知去向的报告,已经开始对梦春楼进行监视。

  柳清芳跟身闯进梦春楼。立马就有一胖一瘦两个*模样的女人掉着她。

  从一楼至三楼,层层楼道朦胧着烛光,弥漫着香水味,飘荡着浪笑声。跟到四楼,眼前一抹黑,整条楼道像个不知底的黑洞,静死人。柳清芳止步楼梯口,望着那黑洞,忽然就生起要掉进深渊的巨大恐惧,心跳骤然加快,通身突起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往后退。退了几步,眼前突然现出郑若儒和那女人鬼混的幻影。她就横了心朝黑暗中摸。摸不几步,脱了高跟鞋,赤脚朝前摸。

  一丝光亮从门缝中泻出来,接着传出动静。柳清芳猜想郑若儒和那女人可能在这间房里,就停下来,屏声敛气听。

  小婊子,想死老子了,快亲亲我!是郑若儒的声音,

  就一阵好响的亲吻。接着是女人的嗲嗲腔:傻瓜,别忘了应先汇报,这是规矩,你不能破坏了规矩!

  郑若儒的奶油腔:我的小婊子,这规矩今儿得改,我汇报,你*服,这叫换背抓痒痒——你称心我也快活!

  女人浪笑着:傻瓜,我穿的是旗袍!

  好,现在就汇报。柳楚龙的船队明早五点由晴川码头向九江启运,柳清慧和边强确实准备随船队去九江……

  太好了!明早五点!晴川码头!必须抢在船队启航之前捣毁它。这个任务由第三纵队去完成!

  郑若儒的呼哧声:不行……武汉各大码头都有军队把守,还有许多便衣……埋伏在码头四周,你那点第三纵队……根本靠拢不了码头……

  女人花猫*般哼哼着,哼哼中带着尖叫,啊……傻瓜……你真棒……那就让我们的空军干掉它吧,连码头和运输船只统统炸毁。傻瓜,你又有长进了……痛快……狠一点……再狠一点……

  柳清芳如梦方醒!那女人是日本特务!郑若儒是日本特务把玩的一条狗!她再也不敢多呆,想趁里面还冇察觉,赶紧出去,把日本特务的图谋尽快告诉爸爸。才退了一步,猛然一个硬梆梆的东西顶在腰间。她一惊,还冇反应过来,两只手就被人一下扭到背后,嘴巴也被堵住。原先那黑洞洞的楼道一下变得通亮。柳清芳这才看清扭住她的是一胖一瘦两个妓女模样的女人。她试图反抗,胖女人用手枪把朝她头上重重一击,砸得她眼冒金星,哼都冇哼一声,就软绵绵倒地。

  屋里一阵零乱的响动。不一会,门打开,川岛杏子现身房门口。问:么回事?

  胖的答,报告站长,这女人跟踪你们,偷听你们谈话。

  川岛杏子令把昏迷不醒的柳清芳拖进屋来。像条癞皮狗躺沙发上的郑若儒瞥一眼地上的女人,一时惊惶,叫声:阿芳!同时猛地弹起,作蹦窜状,一下现形于柳清芳身旁。俯下身,抓住她俩肩胛,急摇:阿芳,阿芳。冇得回应。郑若儒转身怒视小特务,骂声臭婊子,你们竟敢伤害她?就抱起柳清芳,放沙发上靠着。川岛杏子扬扬手,小特务连忙逃出去,顺手带上房门。

  郑若儒撮着嘴巴,轻叫,阿芳,你醒醒,醒醒。

  川岛杏子心里莫名其妙腾起一股妒火。因这妒火,脸上就些微少了狠毒,多了些许女人味道。酸溜溜说,心疼了吧?郑若儒反耻相讥:你这把臊夜壶,原来还是个醋坛子!

  川岛杏子忽然大笑,极其夸张的笑,以至两眼和双颊失去对称,又显狠毒。不错,我吃醋了。这个小婊子,你难道不认为她的胆儿太大吗?

  我恨你!满眼怒火。

  为什么?一脸惊疑。

  郑若儒突然变了一个人,像要生吃了川岛杏子。你听着,她是我真正爱过的女人。我们本来拥有浪漫美好的爱情,你的插足,改变了我的选择,使我无法爱她拥有她。她的爸爸是中国有名的大企业家,如果我拥有了她,我的仕途就会一帆风顺前程无量。可是你的出现,使我所有的理想和抱负都化成泡影。你说,我不恨你吗?

  川岛杏子压根儿也冇想到,这个胯下玩物竟然声称他爱的是别人。她好不恼怒,又有些茫然。点一支烟,吸着,慢悠悠说,算你说了句实话。如此说,你每次在我身上气壮如牛玩尽花样不醉不休,其实心里想的都是她,对吗?

  不答。

  川岛杏子就吐出一团烟圈,大了声:沉默就是默认。既然如此,我也把心给你掏出来吧。我今天真的吃醋了!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吃醋。你不信么?那你就听着吧,听听我的身世我的经历。

  他早想知道这个神秘女人的背景,一直不敢问。现在她主动说,他当然愿意听。就竖起耳朵,像老鼠听猫打呼噜。

  她的家在日本东京,爸爸是一个大公司的老板。记忆中,童年是幸福的美好的。爸妈非常疼爱她,她也是一个听话的好女孩。那一年,爸爸的公司破了产,妈妈带着年幼的她跟一个中国商人跑到了武汉。她在武汉生活了八年,上了中文学校,也习惯了武汉的生活。不料这时,继父*了她。之后,又抛弃了她们母子。那时,她才十三岁。就像门前一朵花,刚刚发苞,还冇来得及盛开,就凋败了。

  烟火烫着了手指。又点燃一支,狠吸一口,吐出一个更大更浓的烟圈。

  母亲活活气死了,她跟一个日本船员回了国。满十六周岁的那一天,她走进了陆军特训部,就是专门培训高级间谍的地方。在那里,她接受了长达四年的严格训练,成为一个职业间谍。一个美丽温柔善良的好女孩,就这样变成一个没有亲情没有爱情没有人性的冷面人物。她接触过不少威猛男子,他们没一个能留住她的芳心,目的一达到,就把他们干掉。每干掉一个,她心就欢畅,就圆了一个愿。

  他打一个寒颤,忍不住问,为何单单留下我哩?

  那是一次例外,他的凶猛强悍折服了她,也救了他的小命。她说,那是她第一次放生,也是她第一次真情放电。孰料一放不可收,渴望无境,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傻瓜,我说的全是真话。我现在离不开你了,我懂得了男人对于女人的重要。尽管我明白这是危险的。遗憾的是,你对这个女人依然一往情深。

  说完这些,川岛杏子像淋漓尽致地撒了一泡憋了很久很久的尿,从头到脚一下轻松。就吞云吐雾,雾团绕绕,蒙住了她脸,也模糊了她表情。

  郑若儒就换了一种目光望她,好像不认识她,又似吃透了她。他相信她说的都是真话。她其实也是一个不幸的女人。她本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美好的前程,命运却改变了她的人生选择,让她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自己也一样,本该前程无量,却成了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谢谢!我一直以为你对我只是利用,冇想到你会动真情。我会好好珍惜的。郑若儒说。

  川岛杏子掐灭烟火,抬起脸,重现冷酷:这个女人,必须立即处死,如果让她活着出去,我们的计划就要流产了。

  不!我不能容忍你这样做!

  你太感情用事了,这是很危险的。

  我说过,她是我爱的姑娘。

  可是她已经不爱你了,看到了吗?她昏迷中脸上还有仇恨!

  不管她恨不恨,我不能让你处死她!

  川岛杏子懒得费口舌,掏出一样闪着寒光的东西。郑若儒忙把手横她面前:你要处死她,就先处死我吧。

  让开!喝声如手中锐利的匕首。

  郑若儒急了,双膝往地上一跪,抱住她脚肚子,苦苦哀求:亲爱的,求求你,不要处死她!求你换一种方法对待她!她那么纯洁,那么美丽,你么忍心对这样美丽的姑娘下手呀?亲爱的,求你仁慈一点吧!看在我的面上,好吗?

  那握刀的手微微颤着,慢慢放下。

  郑若儒爬起,转身又摇柳清芳:阿芳,醒醒!

  川岛杏子又生妒火:放下她!到里间去,给总站发报。

  郑若儒顺从地放开柳清芳,跟川岛杏子走进里间,随手掩上房门。

  二人一进里间,柳清芳就睁开了眼睛。她早就醒过来了,一直装作昏迷不醒的样子。

  这是一间宽大的客厅,客厅的窗口对着大街,大街上的嘈杂声不断传进屋来。这是哪条街哩?柳清芳无法判断这幢大楼所处的具体位置。反正在六渡桥一带吧,她想。这一带是汉口的人口稠密区,行人蛮多,她想。如果从窗口跳下去,街上的行人会立即发现她的,她想……

  现在别无选择,只有从这窗口跳下去。如果跳下去摔死了,谁向姐姐报告日本特务的图谋哩?四处一顾,发现茶几上搁有一支钢笔。柳清芳就爬过去,抓起笔,急急在手掌上写下几行字。

  里间传出嘀嘀嗒嗒的发报声。柳清芳放下笔,站起来,走向窗口。

  她把头探出窗外瞭望。窗下树影婆娑,大街上行人来来往往。从这四层楼高的地方跳下去,摔在水泥地上,是冇得命的。但是,姐姐的性命就握在她手。她坚定地作出了选择: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再向窗外瞭望。夜色朦胧,天幕深邃,星辰满布,密密麻麻,有的大而亮,有的小而暗,交相辉映,共同织成一条瑰丽无比的银河。今夜的景色多美啊!从此以后,她再也看不到这景色了!她忽然有一点儿犹豫。她舍不得死。她才二十二岁!二十二岁,花季一般的年龄!人生长河她才开个头!人生许多的美景她还冇欣赏过!她留恋地再次望一眼群星璀璨的天幕,想,人生的长河好比星辰的轨迹,有的辉煌灿烂,有的黯淡无光。在人生的天幕上,她虽然算不上耀眼的明星,但只要是能发光,让人感觉那颗最大最亮的星星是因为无数小星星的烘托才引人瞩目,就足够了!

  就不再犹豫。

  她深吸一口气,减缓紧张,再把手撑在窗台上。正要爬上去,忽然房门响了。她来不及爬上去,只好赶紧放下手,面向窗外,装作眺望夜空。

  郑若儒看到柳清芳醒过来了,好不高兴,上前扶住她肩头,讪讪地说,阿芳,你醒了?你冇得事吧?

  柳清芳猛抬手掴他一个耳光,骂声汉奸!再骂声流氓!

  郑若儒倒退几步,撞着了川岛杏子屁股。川岛杏子气极,顺手给他一个更重的耳光。郑若儒一个趔趄踉回原地,柳清芳的耳光又到……于此,他就像一个陀螺,被两个女人抽过来,又掴过去,一时晕头转向,呆若木鸡。

  柳清芳就住了手,向川岛杏子瞪着愤怒,咬着仇恨骂,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我恨死你了!

  川岛杏子哈哈大笑。你当然恨我,因为我夺走了你的初恋情人。不过,你要是想男人的话,我可以成全你。这梦春楼里有的是美男子,你这么年轻,这么漂亮,往那儿一站,找你的男人就要排队啦。愿意吗?我相信,以你的才貌,你很快就会成为这梦春楼里的杜十娘。哈哈……哈哈哈……

  柳清芳恨极。这女人心狠手毒,真如她所言,不仅情报送不出去,自己将会深陷地狱,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真正是生不如死了。她正着急,楼道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川岛杏子和郑若儒迅疾闪身门侧,掏出手枪。

  柳清芳抓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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