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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天空·烽火-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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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
血……殷红的,带着腥味的血,模糊了南京的视线。
  黄昏的大校场机场,冬雨蒙蒙。
  发动机的声音隆隆作响,第四大队最后一架自杀机,逆风起飞。
  三架中国战机在低空迅速完成编队,掠过天际。
  带队的长机,向杜少龙一晃机翼,以示告别。那是欧阳剑的飞机。
  杜少龙扬起火把挥了挥,红色的火苗在摇曳。
  跑道上,一架残破的“雪莱克”攻击机被点燃,烈焰腾空而起,烟云拔地而上。
  燃烧中的“雪莱克”,像一头犹斗的困兽,遍体鳞伤,千疮百孔,座舱里、仪表板上处处是鲜血,挡风玻璃上还有四个碗口大的血字:还我河山。
  血字,是少尉飞行员段晴写的,她在空战中受了伤,伤得很重,但仍把战机飞了回来。落地后,蘸着伤口喷涌的鲜血,在昏迷前,艰难写下了这四个血红大字。
  南京城中,杜少龙这最后一名中国军人,还在战斗。
  陷入火海的南京,在崩塌,在颤抖,被浓烟和烈火所包围。
  高志航、刘粹刚、乐以琴、沈崇海,阎海文、李文韶……战友们用鲜血染红了这片天空,用血色青春染红了紫金山的云霞。
  陵中的梅花,墨绿色的松柏林,松柏中有一排粉蓝,那是孙中山先生安息之地。秦淮河的碧水已经鲜红,死难者的冤魂还在哀鸣。
  斑斓的六朝宫殿,那黄色的宫墙,绿色的琉璃瓦,金色的盘龙雕花……往昔庄严巍峨的宫殿如今正用那空虚无望的眼神向虚空望去。
  耻辱兮,古都之沦丧。哀伤兮,陵园之荒凉。
  中华门外,忠实的古城墙,它是那么的坚固,又厚、又高、又长,蜿蜒起伏百余里,结结实实的围住了南京城。那灰色的大城砖上长满了绿苔,攀满了枯藤,像这忠诚的卫士的须发与经络。它威风过,显赫过,曾用那宽厚的胸膛御千军万马与城外。而今,在日本空军的眼里,它不过是一道土堤……
  魂兮归来!守我四方!
  魂兮归来!卫我故乡!
  魂兮归来!永詹家邦!
  苦难的南京,苦难的中国。
  战壕里,杜少龙抬头看那碧空。
  最后一缕阳光下,三架慷慨赴死的中国战机闪出惊艳的金色,消失进云层。
  在天空飞舞的翅膀中,有一双是属于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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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巨龙的黎明(1)
我个人太微小了,比起世上伟人来,真九牛一毛耳。然思国怀乡之念,不弱于他人,救国之志,永存于世。
  ——第五大队阎海文少尉飞行员的家信。
  一
  千万里的胸怀,五千年的色彩,孕育了多少中华豪杰;养我浩然正气,塞于天地之间……
  一九三一年,外强欺凌,天下大乱,盗贼蜂起,奸雄鹰扬。
  日本关东军铁骑强占中国东北三省。长江上,游弋着日军的炮舰,耀武扬威。日租界中“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比比皆是。
  一个屈辱的乱世,一个需要男儿挺身而出的大时代!
  旅顺,初冬。
  逃难的人群,越来越多。
  这个城市的早晨,似乎还在睡,似乎已经醒了。
  很多不愿离开黑土地逃亡关内的东北军人在这里零星地打着游击,仿捷克式轻机枪,独步火枪,二十响儿德制“大镜面”驳壳枪……中国军人用一切武器顽强抗击着日军昭和式机枪;七五野炮;三菱B/M3俯冲轰炸机的强悍冲锋;显示不屈的自尊!
  枪声时而密集,时而稀稀落落的……红日,被硝烟涂抹成灰色。
  懵懵懂懂的早晨,一道霞光划破层层云朵,漏着晨曦的晨雾,浓得散不开。这雾笼罩着临海的一座座暗红屋顶的俄式小公寓,整齐料峭的房顶笔直地朝一个方向耸立;这雾也笼罩着公寓旁那大片低矮得只能弯腰进出的肮脏难民屋,很多黑黝黝地蚕茧似的难民歪七扭八地伏在屋外地上。
  公寓里最先在清晨响起来的是“唰唰”的洗马桶的声音。声音通常是由女佣卖力的动作传出来的;这些由老家逃难过来,人老实些的,长相敦厚些的女人们会被这些公寓里的主人们雇用来做佣人。
  杜少龙的娘,就是一个这样的女佣。
  黑龙江和吉林的难民,在九一八事变以后,大批蜂拥到了旅顺,准备剩船逃往南方的大城市——上海。大家都传“上海遍地是金子”,为了离开了家园,躲开日本人的飞机大炮,大伙儿都愿意去上海拣金子。那些没钱买船票的穷人,滞留在旅顺码头,连容身之处都没有。
  公寓群的小路,终日有扫街夫清洁打扫,整得比普通人家都要干净。逃难的人有的实在太累了,把铺盖一滚,想就着温暖的太阳在这干净的小道地头睡个午觉,便有穿制服的巡警过来赶人,挥舞警棍,敲在背脊上,就是一条深深的红印子。
  于是,无依无靠的难民们便在离这不远的大片空地上,搭建起了一个一个矮小的,潮湿的,散发腐败气味的木板屋。屋子,是没有窗的,挂个草帘当门,只能弓着背进进出出,屋子里面除了睡觉的铺盖便没有别的东西。
  旅顺城里;也有人没有安身之所,是那些孱弱的老人和幼小的孩子。他们用捡来的木条和麻绳搭一个小小的担架,腾空搁在那些能避雨的大一点的难民屋檐下,找些或者乞讨些破棉袄旧棉絮,铺在上头,也能当作一个避身的小小的天地。
  段晴;十三岁。她的“小天地”是这旅顺城中千千万万个无家可归的小孩子们中的一个。她的小窝儿搭在难民区的东北角。这地方虽然靠海,但还算干净些,是杜少龙找了很久,认定是个很妥贴的地方才安置段晴的。
  睡在这“小天地”里的段晴正发烧,身上裹着旧的棉衣,破的棉被,满身都是棉絮,但是又处处漏风,在这冰冷的清晨,冻得她直抖。小小的脸双颊红彤彤,红得有些焦,嘴唇青紫紫,紫得裂开来。眼皮半盖半闭,好像刚刚过去的那一夜她并没有睡实,紧紧皱着小眉头,恍然之间渡过几个噩梦似的,嘶哑地无力地喃喃地呼唤着“少龙哥,少龙哥。”
  杜少龙;十五岁。身材结实的他头发乱蓬蓬炸着;跟豪猪差不多;正蹲在码头的一个仓库里升煤炉。通天的烟,熏得自己直打喷嚏。他在给这仓库的守夜大爷熬稀粥;在火旺的煤球炉上放上小铜锅,注了水,把黄豆碎丁儿与大米一起放在锅内煮。
  

第一章 巨龙的黎明(2)
守夜人喜欢在粥里面加个蛋花,才来两天的杜少龙便记得在粥快要煮沸的时候敲个蛋进去,用筷子在粥里滑两下,心里却在盘算怎么把这锅子内的粥盘剥一点出来给段晴带去。
  幽蓝的火苗在扇子下窜着。杜少龙的心里也上着火,担心着那个睡在海风里发着烧的段晴,手里的蒲扇不由得下了几下重手去扇,掀起一阵升腾腾的火焰来。他赶紧用扇子挡着眼前的烟火,眼睛火辣辣地疼。
  那一天,奉天城的初秋已经萧瑟得像深秋了;日本鬼子却杀进来了。
  杜少龙的家起了腾腾的大火,热气喷洒,好像酷暑一样炎热。他被娘紧紧抱在怀里,躲在隔壁到处都有碎布的“绸布店”矮柜子中。那些拿刺刀的日本兵,在街上扫荡。每个兵脸上都很兴奋,五官纠结到一起像见到肉骨头的狗似的。
  一个矮小的,腿短得跟萝卜似的日本兵,满脸还都是稚气,但是已经带上了淫荡的残忍。他冲进店里,揪住绸布店掌柜的年过四十的三姨太,拖拽去后院,然后就传来鬼子野兽般的嘶吼和女人沙哑的哭嚎声。
  杜少龙气得攥起了拳头正要冲出去,却被娘紧紧捂抱住。
  千辛万苦,娘带着他挤到那艘开往旅顺逃难的破木船上。船被挤得满满当当,到处都是愁眉苦脸的带着大包小包行李的难民。
  天空里,六架灰色的像蝙蝠一样可怕的日军中岛轰炸机呼啸掠来;船上的难民急忙蹲下,抱着头,娘把杜少龙紧紧护在自己身子下。
  日本人的轰炸机阴魂不散似的,盘旋着,卑鄙地吓唬着这船上已经流离失所的中国难民。船上静得出奇,大家都蹲着,不叫,也不胡乱奔跑,屏息静气,忍受着日机的蔑视。
  他们的家在东北黑土地上,刚刚发生了震惊了世界的“九一八事变”,他们不知道那些政界军界的头脑们如何仓皇失措,他们只知道自己的家一夜之间就没有了,他们有些亲人也没有了。他们举家仍要生存,便拿着有限的行李和家当往旅顺逃去,目的地是上海,拼死也要把自己的子女送去那里。
  终于;有的女人忍受不了日本轰炸机无休无止的恐吓,开始慢慢哭泣起来。拥挤在船舱里人堆里的杜少龙;目光里透出仇恨,小脸铁青盯着低空盘旋的飞机。
  杜少龙的娘望着自幼没爹的小少龙,心如刀绞。自打从山东青岛逃难到东北后,母子两人相依为命,好不容易日子有了些起色,灾难就又来了。
  鬼子飞机玩得腻了,航空炸弹顷刻间扑了下来,落在船的四周,升腾起一道道巨浪!船上的人终于真正地恐慌起来,大声尖叫着寻求逃跑的生机。
  喀嚓!船被炸裂开,人肉碎块漫天狂舞;炸弹的冲击波摩擦着滚热窒息的空气把杜少龙卷向船尾,一个黑影袭来……那是半拉血糊糊的孩子脸;杜少龙的意识瞬间飞了。
  周围一切是混沌的……再醒过来的时候他依然在船上,但似乎是另一艘。周围陌生的人群里,娘紧紧抱着他。这是另一艘满载难民开往旅顺的木船;在经过遭遇日机袭击已经破碎不堪的难民船时,把他和他娘救了起来。
  不过杜少龙没有看见,船的另一侧角落里,正蜷缩着一个衣着很高贵的小女孩儿,她就是段晴。
  段晴是在奉天沦陷后,在城中混乱的人群里和姑妈走散的。她是北伐军名将,第六军段铁扬少将的爱女,去奉天姑妈家探亲时赶上了这场浩劫,她用身上所有钱挤进了这艘难民船。
  此刻,美丽动人的小段晴,一片茫然。银月般的圆脸儿很憔悴,洁白的学生装满是乌黑的烟尘,小皮鞋也跑丢了一支,光着的一只小脚在船舱的甲板上被积水浸泡得有些肿。
  船缓缓靠在了旅顺码头。
  段晴病恹恹地,迷惘地望着这码头,和码头外如云的人潮。她糊糊涂涂不认路地到处乱走。为什么脚步这样沉重?而这脚下的青石板路好像总也走不完。她学着一路上看到的小乞丐,伸着手向来往的穿得略为体面的行人乞讨。能得一点残羹冷炙,她每天饿着肚子,漫无目的地在寒冷的街头徘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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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巨龙的黎明(3)
怎么才能回到杭州她的家里呢?谁可以把她从这种煎熬里解救出来?
  终于有一天,段晴饿得脚下打飘,一个倒栽葱,仰倒在路边。她望着眼睛上方的湛蓝的,白云朵朵的天空,澄澈得没有任何污点;想起母亲教她的词:拆桐花烂漫,乍疏雨,洗清明。
  清明时分,会有人找到我的尸骨么?
  当段晴醒过来时,看到的却是杜少龙黑溜溜的眼睛;好像充满无限生气似的;兴奋地迎接她的醒来。
  杜少龙大声嚷嚷道:“娘,这个小妹妹醒了!”然后喜滋滋地从简陋的“厨房”上端出一碗放着咸菜的泡米饭来,递给段晴吃;又张开小手,撒了些白白的东西在饭上,说:“这是盐,小妹妹。”
  段晴饿了多天,一碗米饭吃的狼吞虎咽,但杜少龙并不见怪,待她吃完以后,就接过碗来,将最后几个米粒儿吞了下去。
  “看这姑娘长得,多漂亮啊!”杜少龙的娘心疼地摸出一条白手绢,给小段晴抹干净了脸上污泥。
  “谢谢,谢谢你们。”段晴羞涩地说,望着面前的母子俩人,心一下温暖了很多。
  杜少龙晃晃小手笑嘻嘻道:“没什么的,只要你没有事情就好!我叫杜少龙,你叫什么名?”
  “我叫段晴。”
  “哦,段晴,好听的名字。”杜少龙又问:“你家被鬼子毁了,父母都死了?”
  “嗯。”段晴犹豫了一下,没有说真话,因为她觉得自己可能永远回不去杭州了。
  杜少龙用脏手扒拉着地上的烂菜叶,说:“段晴,还有亲人么?”
  “在杭州有亲戚的。”
  “杭州,这么远!”
  就这样,段晴她被杜少龙母子救进了这个难民窟里还算好一点的屋子里。因为多了段晴,杜少龙就抱着个破毯子睡在屋外面,还欣然说:“不要紧,外面空气好,我再去找些芦席和木条就又可以扎个小屋了。”
  几天很快过去了。
  杜少龙的娘每天都去对面的公寓里当清洁马桶的女佣,几晚回来都是佝偻着腰让段晴给锤锤背。段晴就坐在她的背后,用小拳头一下一下认真地锤。
  这天下午,杜少龙带段晴去码头附近的小学扫地,酬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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