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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音在蒙古语中,是福气的意思。众皇子在康熙的要求下,从小就要学习满汉蒙三语,胤俄自然也不例外。
大阿哥看了看康熙的脸色,抢先斥道:“胤俄!”
胤俄鼓起嘴巴,声音小了些,但依旧全场可闻。
“你没八哥好看,也没八哥温柔,我就算娶八哥,也不娶你!”
胤禩一口茶还没下喉,悉数都喷了出来,呛咳不已。
胤禛忙帮他顺气,一边横了胤俄一眼。
在场众人皆都一脸古怪模样,静默片刻,哄堂大笑。
康熙的嘴角抽动了下,过了一会儿,方道:“胤俄,不得无礼!”
又对乌尔锦噶喇普郡王温言道:“朕这儿子还小,性情顽劣,怕委屈了格格,等再过几年,你女儿再大些,又还是觉得胤俄好,到时候朕也很乐意撮合他们这对小儿女!”
乌尔锦噶喇普郡王被闹了这么个笑话,恨不得挖个地缝钻下去,又舍不得责备女儿,闻言哪里还敢反对,连忙拉着女儿跪拜道:“谢博格达汗不怪罪之恩!”
宝音被胤俄嘲笑了一番,小脸涨得通红,却也没有哭,只是恨恨地瞪了胤俄一眼,这才跟着父亲跪下去。
看了这一幕,胤禩倒觉得惟有这格格,也许才能治得住上蹿下跳,皮得跟猴子没有两样的胤俄。
多伦诺尔会盟自然顺利而圆满,通过这次会盟,胤禩看到了康熙作为一个帝王的手腕和心术,对喀尔喀三大部连同哲布尊丹巴等人,双管齐下,恩威并施,将喀尔喀蒙古收归自己帐下,却还让他们感激涕零,说不出半点不是。
这样的手段,就算是前世自己活了四十多年,只怕也还有所不及,若不是君父晚年为了维持仁政的名声,纵容贪污,吏治败坏,给一生执政留下污点,不然纵观前朝皇帝,能与之相比的,也少之又少。
御辇在草原上停留了七天,第七天就开始启程回京,那位宝音格格与胤俄,经历了从冤家对头到两小无猜的过程,末了众人要走了,她还骑马一直缀着,直到再也追不上。
“来趟草原都能有个格格看上,真是好福气!”胤禩看着胤俄笑道,康熙生怕胤俄再惹事,回程时特地安排他与胤禩同一辆车。
胤俄翻了个白眼,他这种年纪,压根不懂得男女之情,但是耳濡目染,加上旁人的取笑,他倒也知道丢脸,闻言只是闷不吭声,更别说掀起帘子跟宝音道别了。
“胤俄,你要记得我啊——————!”
宝音的声音远远传来,仿佛带着草原野花的香气,响彻了蓝天白云。
幸好胤俄坐在马车内,不然被这么一喊,饱受众人注目,纵是他脸皮再厚也经受不住。
在胤禩笑意盈盈的注视下,胤俄终于受不了了,把头探出马车,朝外吼道:“闭————嘴————”
胤禩在马车内笑得打跌,胤禛无奈摇头。
回到京师,一切恢复正常秩序,康熙照常上朝,而阿哥们每日去上书房读书。
胤禩因为这次会盟被康熙带上,在兄弟们心目中的份量瞬时重了不少,性子较温和的五阿哥胤祺,七阿哥胤佑,下学之后时常会跑来问他路上的见闻,惟有三阿哥胤祉每次看到他时,依旧会习惯性地冷哼一声,然后把脸撇向一边。
进入六月,宫中的头等要事,莫过于太子大婚。
康熙给太子指的嫡福晋是正白旗都统,三等伯石文炳之女石氏,给三阿哥指的是都统、勇勤公鹏春之女董鄂氏,四阿哥的嫡福晋,则是镶红旗费扬古之女乌喇那拉氏。
前者的婚事在六月举行,后两者则延后至七月,太子是储君,无论婚事的仪式和流程,都要比其他二人繁复许多。
胤礽虽然重美色,但石氏容貌也并不差,性情又是温和贤淑的,两人正值新婚,感情倒是如胶似漆,宫中上下时常可以看到两人手挽着手散步的情景,更是羡煞一干独守空房的后妃。
因着之前大阿哥使绊子,让康熙对索额图有了防备,连带着对太子也难免芥蒂,太子忙着修补父子之间的裂缝,压根就没空来理胤禩,他自是落得清闲。
这一日上书房下学较早,胤禩想起良嫔前几日食欲不振,便打算去宫外买点零嘴回来讨额娘欢心,顺道去看看刚被康熙指给胤禛的四阿哥府邸。
偶遇
明朝嘉靖之后,北京前门大街两旁逐渐建造起许多各地会馆,方便各地举人进京应试时可以住宿,到了清军入关,官府又将原本在东城的灯市挪到这里,而且规定戏院、茶园、妓院等声色娱乐只能开在外城,前门大街便逐渐成为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都乐意来逛一逛的热闹之地。
有了康熙之前的首肯,胤禩现在想出宫已是方便许多,拿了宫牌与惠妃说一声,又带上高明和侍卫惠善,三个人就出来了。
小摊贩的东西虽然不值几个钱,但是胜在新鲜有趣,胤禩买了几钱桂花糕,又知道额娘喜欢些酸酸甜甜的东西,打算到蜜饯铺子里去买些蜜饯。
回头一看,却见高明恋恋不舍地听着不远处戏园子里传出来的唱戏声,不由好笑:“这次出来买东西,要赶早些回去,下回出来,再带你去听戏。”
高明固然大喜过望,惠善也有些兴奋,两人都是少年心性,自然喜欢热闹,反观胤禩年方十一,行事说话就活泼不足,谨慎有余,在外人眼里倒显得有些奇怪。
三人正在说话,冷不防身后传来一阵马嘶声,接着是有人急急勒住马的吁声,他们回过头一看,却原来是马车撞到了人,被撞的是个老人,坐倒在地上,像是受了惊吓,旁边还有个年轻的想要扶起他。
“哪来的不长眼的,故意来讹钱的吧,马车明明走得不快,你还一个劲的撞上来!”车夫嚷嚷起来。
高明与惠善都有些气愤,惠善甚至想挽袖子上前教训那车夫,胤禩忙阻住他。
在北京这块地儿,抬头不见低头见,随便撞上一个保不齐就是某王府的亲戚,胤禩虽然不惧,也不想旁生枝节,二来确实有些地痞无赖,假装被撞上,实际只不过是为了讹些钱财。
“爷?”
“看看再说。”
这对爷孙倒不像是讹人的,年轻人见状就想发作,反而是老人拉住他摇摇头。
“怎么回事?”马车里跳出个小姑娘,不过十来岁年纪,一身火红旗装,俏丽活泼的模样。
她这一下来,车夫也跟着下来,诚惶诚恐:“格格,这两个人……”
格格二字入耳,爷孙俩便知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举凡旗人,在这京城里走路都好像比别人高出一截来,更别说这小姑娘看起来就像大户人家出来的。
胤禩那边自也紧紧盯着那小姑娘看,半分移不开眼。
高明和惠善只当自己主子春心萌动看上人家,惠善不拘小节,开口嬉笑一声:“爷喜欢那小姑娘不成,倒可凑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他声音不小,连对方也听到了,小姑娘转过头来,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又从袖中掏出一小袋银两,丢个爷孙俩。
“喏,不管是不是撞了你们,这些钱当是赔偿,拿去看病压惊吧!”
语调清脆,煞是好听,就是言辞之中颇有些高高在上的意味,倒也符合她的身份。
胤禩暗自苦笑一声,她总是这般,嘴硬心软,明明给了人家好处,却还是这种语气,倒似仗势欺人,平白讨不到好去。
不待爷孙俩回答,她已转身上了马车。
车夫吁了一声,复又行驶起来。
经过他们身旁的时候,车帘被掀起来,露出小姑娘皎洁秀丽的面孔,她狠狠剜了三人一眼,留下一句话。
“不要脸的登徒子!”
惠善和高明被骂得咋舌,待马车走远了,惠善才舒了口气:“好泼辣的性子,长大了谁敢娶!”
胤禩却有些怅然,他本想好了无数种办法,能在方才那一刻让她对自己留下更加恶劣的印象,如此一来,日后他们也就不可能在一起。
可是事到临头,偏偏又做不出来。
只要看见那张熟悉的容颜,他就忍不住想起前世种种。
没有人比胤禩更了解她,刁蛮泼辣,心直口快,明明生在王侯之家,却总希望能够一生一代一双人,就算后来嫁给他,也不改性情,坚决不许他纳妾。
对她,胤禩不是没有过怨怼的。她出身高贵,看不起良嫔的出身,婆媳两人关系并不好,她连进宫给婆婆请安都不甚乐意。
胤禩因着她的身份给自己带来的政治利益,不得不退让妥协。她说不能纳妾,便不纳妾,她说不想进宫,便好言好语地劝,怨怼在日积月累中产生。以致于皇阿玛大怒,说她善妒专宠,硬将两个妾室赐给他的时候,看着她伤心扭曲的面孔,自己心中竟然是无比畅快。
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一直到临死前,听闻她的死讯,又思及这些年来的事情,他才慢慢知道,是自己先做错了,才会引来后面这么多的憾事。
如果不是自己贪图她的身份,千方百计求来指婚,她就不会委屈下嫁,掺和到这些勾心斗角之中来。
如果不是自己妄想不该得到的东西,她也不会跟着他一起受苦,还被连累而死。
以她的身份,原本可以嫁得更好,过得更好的吧。
如今能重来一次,自然是再好不过,胤禩怎么也不想让她再嫁给自己,这样对他们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一想到两人今生也许就此陌路,互不相干,胤禩不由失笑,觉得滑稽,又隐隐有些沉重。
“我们走吧。”他说道,转身往马车相反的方向走去。
高明与惠善面面相觑,快步跟上。
马车内,毓秀越想越不忿,觉得自己不该那么轻易放过那几个出言轻薄自己的人,又掀起车帘子往后望去,街道上人来人往,喧嚣吵闹,却哪里还有那三人的踪迹。
震撼
俗话说“旗人多礼”,这种礼仪表现在婚事,尤其是皇子的婚事上,就愈发繁复。
康熙指给四阿哥的府邸,是前明的内官监官房,修葺一新之后,府内倒也宽敞气派,连后花园草木山水,都十分别致可爱,此时府中下人忙成一团,到处张灯结彩,也正是为了迎接女主人。
震天的鞭炮与锣鼓声中,胤禩站在人群里,看着花轿远远地被抬过来,而四阿哥胤禛穿着蟒袍挂着红绸站在那里,纵然脸上甚少笑容,被四处鲜红的颜色映衬下,仿佛也染上淡淡的喜悦。
喜轿摇摇晃晃,到了门口,苏培盛忙喊人放鞭炮,喜娘弯腰掀起轿帘,将抱着宝瓶的新娘子扶了出来。
胤禛拿过弓箭,朝喜轿射了三箭,喜娘忙笑着高声喊道:“一支箭来先向东,新人脚下踏金龙,二枝箭来后向西,配了一对好夫妻,三枝箭射向轿前、轿后、轿左、轿右,射进九霄云外,百子千孙万代富贵。”
胤禩在旁听了,不由笑出声。
他们本已是出生在天潢贵胄之家,四哥日后登基,可不正是子孙万代富贵么,岂止富贵,简直贵不可言。
“八弟在笑什么?”五阿哥胤祺听了他的笑声,转过头来。
“没什么,我笑喜娘的话说得有意思。”
胤祺笑道:“那再过两年你成婚,又可以听一回了。”
两人在这说笑,那边胤禛放下弓箭,看了他们一眼,与新娘子乌喇那拉氏一齐走进去。
康熙与太后俱在宫中,成婚翌日方进宫请安,今日大婚,却是太子亲临,代康熙主持。
太子胤礽一身明黄色绣五龙袍,以白珠九旒为衮冕,红丝组为璎,瑜玉双佩,风采照人,硬生生抢了全场的光芒,连主角夫妻也不及他的耀眼,大阿哥想是料到这个场面,找借口避开了去,连自己的弟弟大婚也没到场。
胤礽拿出圣旨宣读一番,又代康熙接受胤禛二人跪拜敬酒,说了会话,便起身回宫覆旨。
太子一走,场面立时活跃不少,原本还拘谨的宾客渐渐活络起来,吃酒敬茶,女眷席上亦是热闹非凡。
胤禛是新郎倌,又还年轻,没有日后那一副时时端着冷面孔的做派,被众兄弟灌了不少酒,眼看脚步都有些踉跄,其他人端着酒杯还要上来,胤禩连忙帮他挡住。
“诸位,今天是四哥的大喜日子,总不能让他醉得没法进洞房吧?”
胤禩虽然年纪小,也抹杀不了他皇阿哥的身份,众人听了他的话,略有几分顾忌,旁边三阿哥胤祉却笑道:“八弟,这就不对了,大喜之日才要多喝,此时不醉,更待何时,你可别挡啊,不然你得代四弟喝去!”
见三阿哥带头灌酒,其他人哪还有客气的份,一杯接一杯,络绎不绝地上来。
胤禩无法,只好退至一旁。
那边胤禟和胤俄跑过来,扯扯他的衣角,悄声说:“八哥,我们去闹洞房吧。”
我一个四十几岁的人,去闹什么洞房?
胤禩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