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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日月(八阿哥重生)-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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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礽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希望,但事实却是让他失望的。“皇阿玛还不肯见我?”

    梁九功轻轻摇头,没有说话。

    两人相对静立,一时无言。

    对于这位太子殿下,梁九功其实谈不上多少好感。

    胤礽自小便是天之骄子,万般宠爱,因此待人也是冷冷淡淡,连正眼也不瞧,像梁九功这种近身伺候康熙的人还好,若是毓庆宫里的小太监,悄无声息地消失,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梁九功在宫里待的时间长了,对这些事情自然有所耳闻。

    梁九功想起刚才康熙的表情,又记起自己亲眼所见,这对父子曾经亲密无间的时光,忽然就觉得世事无常,人心反复。

    “梁总管,我在这里跪着,你且进去再通报皇阿玛一声吧。”太子一撩袍子,就想跪下。

    梁九功忙拦住他。“诶诶,太子爷,这可使不得,您这不是为难奴才吗?”

    太子却不管不顾,倾身跪倒,身子挺得笔直,嘴唇也抿得紧紧,依旧带着一丝矜傲。

    梁九功无法,只好折返回去,见康熙正歪在靠枕上闭目养神,也不敢出声,就这么站着。

    过了片刻,康熙突然出声:“怎么了?”

    梁九功吓了一跳,忙道:“禀万岁爷,太子在外头跪着,这……”

    “想为索额图求情?”康熙眼神冰冷,梁九功忙低下头去,大气不敢喘一声。

    只听见康熙的声音在头顶回荡:“你出去告诉他,无论他跪多久,朕也不会见他的。”

    “嗻。”梁九功小心翼翼地退出去,将康熙的原话转告给太子。

    如今外头正是天寒地冻,太子娇生惯养,又如何承受得住,没过一会儿已经冻得牙齿打颤,又听见梁九功转达的话,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奇怪的神色,似失望又似怨恨。

    他慢慢地站起来,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一步一步,踩在雪地,留下一串脚印。

    梁九功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暗叹一声。

    这位太子,虽然与万岁爷做了数十年的父子,却至今都不了解他父亲的心思,若是能多跪个一时片刻,指不定皇上就心软了呢,如今一走,只能显出自己来得毫无诚意。

    回到西暖阁,康熙果然问起太子的反应来,梁九功如实相告,只见康熙久久没有说话,半晌,这才笑了一声,似讥似讽。

    语调淡淡,却让梁九功觉得冰寒入骨。

    “朕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啊……”

    索额图下狱,太子一方自然极力奔走营救,但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不啻一个好消息。

    首先大阿哥觉得自己盼望多年的春天终于到了,若太子也失宠,废太子指日可待,那么还有谁比他这个长子更具继承权呢?

    虽然在太子的设计下,他一连折损了佛伦和蒋宏道两个人,但比起索额图来,这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而三阿哥胤祉,他并非没有野心,只不过一直以来都被两位兄长压着,以致于他不得不在招揽文人上下功夫,却仍是被其他兄弟的光芒掩盖,甚至连胤禛、胤禩,也隐隐有越他之势。

    他很清楚索额图被圈禁,并不意味着太子倒台,若想这把火烧得更旺,只能不停往里面加柴,于是康熙三十九年的腥风血雨,便是由他一手拉开了这序幕。

    正月廿十,在三阿哥胤祉的授意下,御史上奏,弹劾索额图“怀私倡议,凡皇太子服御诸物,俱用黄色,其居心之险恶,昭然若揭”。

    清朝有制,皇帝用鹅黄,太子用杏黄,两者不可混淆,奏折中的黄色,显然不是指杏黄。

    这不是一个小罪名,上折者无异想将索额图置之死地,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一时间弹劾索额图专横跋扈,结党谋私的折子,也如雪片般飞至康熙桌案。

    然而康熙却并不急着处理索额图的事情,反而重新拾起先前被冷落到一旁的顺天乡试舞弊案。

    二月初一,重新批阅的卷子公布结果,除去佛伦与蒋宏道二人的子侄外,其余官宦子弟依旧榜上有名,只是名字做了些许调换,而主考官李蟠与副主考姜宸英,则被罢官下狱,听候发落。

    “爷,岑公子在外头求见。”

    正要落下的笔停在半空,饱满的墨汁从笔尖滴落下来,在宣纸上晕染出一个硕大的墨点。

    胤禩顿了一会儿,将半途而废的画作卷至一旁,淡淡道:“就说我身体不适,不能见客。”

    “是。”高明转身出去。

    胤禩静默片刻,却也无心再作画,他弃了笔,慢慢踱至窗前,负手看着外头白雪皑皑,覆满枝头。

    岑梦如是来求情的。

    胤禩知道李蟠是被冤枉的,但是他也知道,李蟠是非被处置不可的。

    不处置,不能平息士子的怨气,不处置,任这些朝中倾轧的事情暴露于天下,丢的是康熙的面子。

    所以这个情,他不能去求,求了,也无济于事。

    但是这些,却不可能与岑梦如说明白。

    “爷。”高明推门进来。“岑公子跪在门口,说您今日不去见他,他就长跪不起。”

    胤禩面色没有变化。“知道了。”

    高明欲言又止,终究还是走出去。

    胤禩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坐下来翻开。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他合上书,揉揉眼睛,让人唤来高明。

    “岑梦如还跪在外头吗?”

    “是。”高明苦笑:“爷,这外头天寒地冻的,他一个文弱书生,怕经受不住,再说跪在外头,人人都瞧见了,传出去也对府上名声有损。”

    胤禩摇摇头。“你不懂。”

    说罢起身走出书房,高明本以为他要去看岑梦如,谁知胤禩脚步一转,去的却是后院。

    那里种了不少庄稼,还有一小片葵花,自从胤禛送了种子过来,胤禩就将它们种下,春去秋来,已经开过几季,这会儿被寒霜覆盖,模样恹恹,没了绽放时的灿烂。

    胤禩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地惨淡,心思念转,想的却是眼下的时局。

    自从额娘提前被封妃,他就隐隐觉得这一世有了偏差,有些事情提早了,有些延后了,还有一些,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所以索额图被囚,胤禩也没有再去追究时间的问题,他想的是,太子究竟会不会借由这一次事情被废。

    大哥与三哥费尽心思想趁机将太子拉下马,殊不知太子的生死不是由他们说了算,如果皇阿玛想要废太子,就算没证据也能定罪,如果皇阿玛还不想废太子,那么用折子淹没御案也没有用。

    而自己,最好就是什么事情也不做。

    争是不争,不争是争。

    他想起自己前生的遭遇,忽而又想起今世发下的宏愿,要为这江山社稷,做些利国利民的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眼睁睁看着良臣被埋没,是非被模糊。

    如果历史没有任何改变,那么不久之后,姜宸英就会屈死狱中,而李蟠则会被流放,虽然后来平反归家,贬为庶民,但那时候的他早已心灰意冷,没了重新为官的兴趣,一代良才美玉,就此夭折。

    胤禩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肩上一重,回过头,却是廷姝往他身上加了狐裘大衣。

    “爷在想什么,出来也不加件衣服。”

    “没什么。”他一笑,带了些安慰。“你回去罢,这里冷。”

    廷姝柔声道:“朝政大事我不懂,爷若有了决定,就尽管去做,这府里有我看着,不用担心。”

    胤禩心头一暖,笑道:“多亏有你。”

    短短四字,包含了感动和感激。

    就算没有男女之情,也有夫妻之义。

    在他心里,份量最重的人,自然是额娘卫氏,后来多了个胤禛,本已是意料之外,如今加上这个女子,更是一开始所没有想到的。

    廷姝温婉地笑着,没有说话。

    静静站了半晌,胤禩突然道:“陆九。”

    “爷。”陆九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脸上带着促狭的笑。

    胤禩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道:“去看看岑梦如还在不在外头,如果还在,就劝他走,劝不走,就强行拉走。”

    陆九一愣,应了一声,随即跑出去。

    过了一会儿,又匆匆跑回来道:“爷,岑梦如还在外头,不过已经晕倒了。”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撑这么久,也算不容易了。

    “把人带进来吧,给他暖一暖身子,等醒了,就送出去。”

    “是。”

    胤禩回到房中,让廷姝服侍他更衣,那头岑梦如已经悠悠转醒,陆九又跑来禀报:“爷,岑公子刚醒,看起来精神不大好,还没等奴才赶人呢,他就挣扎着要走了,还说了句话。”

    “说了什么?”

    陆九支支吾吾:“奴才只是照实说,他说自己错认了人,还说,说爷真不像条汉子。”

    胤禩不怒反笑。

    陆九迟疑道:“爷,奴才把他赶出去?”

    “赶出去。”

    胤禩淡淡说完,转头对廷姝道:“我进宫一趟。”

    廷姝点点头,心底泛起隐隐的担忧。


梅 伤
 

    岑梦如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待在温暖的屋内,而不是雪地上,忍不住长长出了口气。

    下人端着碗走进来,脸上不掩冷淡的神色。“岑公子,我们爷说了,让您把姜汤喝了,就请走吧。”

    岑梦如苦笑。

    他当然不会对胤禩有一丁点怨怼,不仅不会,心中甚至还是有所感激的,虽然他面上表现得很着急,还出言相激,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救李蟠,别无他法的下下策。

    之前胤禩百般相邀,他也不想寄人篱下,还是因为骨子里那几分文人傲气,但是如今上门相求,却是为了至交,岑梦如并不觉得有损颜面,反而知道自己在为难胤禩。

    知道归知道,但凡有一线希望,他也只能尽力去尝试营救,否则李蟠下狱,指不定明日就是个戍边的罪名,若是再重些,或许还会连累家人老小,这一辈子就毁了。

    “多谢,请问八爷现在得空么?”

    那人睨了他一眼,冷冷道:“我们家爷进宫去了。”

    岑梦如一愣。

    胤禩走入西暖阁的时候,耳边还停留着梁九功的悄声话语。

    万岁心情不佳,八爷莫要逞能。

    康熙盘膝靠在软榻上,腿上盖着大氅,右手还抓着朱笔,从鼻孔里淡淡地哼出一声,将笔丢弃在桌上,也不知是厌烦那些奏折,还是看到胤禩进来。

    “给皇阿玛请安。”胤禩跪下,躬身行礼。

    “起来罢。”康熙睃了他一眼。“如果想说与胤礽索额图有关的事情,那就不用开口了。”

    康熙出声,便将话堵死了,实是近来被扰得烦不胜烦,御史风闻言事,京官附和分立也就罢了,连地方督抚大员上折子议事请安,亦或多或少提到此事,这也让康熙彻底意识到索额图经营数十载,势力范围究竟有多大。

    胤禩垂首道:“儿臣要说的事情,与索额图无关。”

    康熙挑眉。“哦?”

    “儿臣此来,是想恳请皇阿玛对李蟠从轻发落。”

    从康熙这个角度,只能瞧见胤禩低垂的头,而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看懂这个儿子,说他年少冲动吧,偏偏他平日一言一行,无不谨慎老成,分毫不差,若说他城府深沉,工于心计,偏偏有时候又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康熙本以为胤禩与其他人一样,开口便是哗众取宠,或者落井下石,但他却选择了毫不相关的李蟠。

    “你知道朕为什么处置他吗?”

    “儿臣知道,京城因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身为主考官,李姜二人在此事中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念在国家择才不易,二人也并非十恶不赦之罪,儿臣斗胆,请皇阿玛将两人从轻发落。”

    康熙看着他。“既然你知道怎么回事,就不该来为他们求情,无须多说了,跪安吧。”

    “皇阿玛……”

    “下去!”

    胤禩咬牙。“皇阿玛请听儿臣一言,姜宸英年已七十,李蟠一个文弱书生,唯恐在狱中不能久待,一旦有个差池,传出去怕于朝廷名声有损。”

    康熙怒显于色。“既然你不想走,就到外面跪着吧,别在这碍了朕的眼!”

    看着胤禩默默起身退出内殿,康熙突然出声。

    “梁九功。”

    “奴才在。”

    “你觉得朕对胤禩,是不是过于严厉了?”

    “万岁爷自然有所考虑。”梁九功小心翼翼道。

    “你过一会儿就传旨让他回去,再熬碗老参汤送去,别说是朕吩咐你做的。”

    “这……”

    “怎么?”康熙睨了他一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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