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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禩不知怎的,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只好又坐起来,也不再披衣裳,径自穿着单衣走过去推开窗户。
没有一丝凉风。
远近皆是一片寂静,静得让人心里发慌。
平日里还能看见点点灯火,如今也都灭了,乌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星月无光。
胤禩只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似乎什么地方不对劲。
脑中灵光一闪,却想起白天太子身边那几个侍卫。
手一抖,却差点将桌上的杯子打翻。
常年在倾轧纷争中打滚过来的人,通常都对宫廷里的事情有一种敏锐的直觉。
来不及喊人,他匆匆穿了衣裳就往外走。
陆九正守在门外打盹,冷不防里头门一开,吓了他一跳。
“爷?!”
“这会儿什么时辰了?”
“爷,刚过丑时,您这是……”
“随我去找四哥。”胤禩抛下一句,匆匆就往前走。
“诶?”陆九忙追赶上去,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这种时辰,四爷那边也早就歇下了吧,爷唱的又是哪出?
两人走了一段,连陆九也渐渐觉得不妥,不由凑过来低声道:“爷,怎么都见把守的侍卫?”
胤禩没有说话,脚下步伐愈发急了些。
再走了几十步,前面却隐隐绰绰浮现一些火光,陆九一喜,道了声爷,奴才上前去看看,便想走过去,却被胤禩一把拉住,拖入旁边的假山后面。
火光渐渐近了,手执火把的人显得有些行色匆忙,大步往刚才胤禩他们住的寝殿而去。
“不知道他们那头怎样了……”
“做你的事,少废话,先把人找到再说……”
断续的话语声音传入耳中,陆九再迟钝,也隐隐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由白了张脸。
宫变这种事,向来只是在说书唱戏里瞧见,哪里还会想过自己也有亲身经历的一天。
“我们分头,我往那边走,你去找四哥,如果他那里也不安全,你就找个地方先自己躲起来。”胤禩压低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手却依旧捂着陆九的嘴不让他开口。
陆九咬了咬牙,看着胤禩,猛地摇头。
胤禩仿佛察觉他的疑问,续道:“我们两个人一起目标太大,不易躲藏,若四哥那里无事,他自会带人来找我。”
他知道胤禩说得有理,犹豫半晌,只好点点头,胤禩放开手。
陆九压抑着呼吸,却觉得心如擂鼓,几乎要从喉咙跳出来。
“爷……”他哑声道。
若爷有个万一,他回去该如何向福晋总管交代,怕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胤禩没说话,只是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快走。
陆九不敢再迟疑,最后看了胤禩一眼,头也不回地没入黑暗中。
那头火光又折返回来,想是在寝殿搜不到人。
行宫虽不比紫禁城,可也不小,胤禩住的地方离康熙也有一段距离,此时两眼一抹黑,更是不知生死,但对方既然能分出人手来找他,说明那边的形势只会更紧张。
对方搜不到人,却并没有急着走,反而分散了人手,四下搜寻起来。
火把在黑暗里燃烧着,不时发出啪啪的声响,听得人心愈显焦灼。
胤禩背贴着假山站在那里,闭了闭眼。
双拳难敌四手,他就算能擒狼射虎,但也抵不过人多势众。
“谁在那里?!”
前方传来叱喝,很快引来其他人。
火光照耀之下,胤禩无所遁形。
“八爷?”一个人从人群后走出来。
“贾应选?”胤禩一口便叫出他的名字,神色却是平静。
贾应选心头一慌,随即又暗笑自己。
“八爷,请您虽奴才走一趟吧。”
“去哪里?皇阿玛呢?”
“这您就不用管了。”贾应选看了他一眼,就想挥手带人。
胤禩蓦地厉声道:“你这狐假虎威的狗奴才!爷是贝勒,谁给你抓人的权力?是皇阿玛还是太子!你想假传圣旨吗!”
贾应选皮笑肉不笑:“您很快就会知道了,带走!”
“你们谁敢动我!”胤禩冷笑,“逼宫挟持,犯上造反,你们就不怕株连九族!”
他负手站在那里,隐隐露出的威严气度,令周遭侍卫都有些忌惮,原本想上前拿人的动作迟疑下来。
“愣着做什么,还不抓人!”贾应选尖声道。
几名侍卫上前将胤禩反手擒住,他也不作反抗,由着那些人将他拉扯着带走。
拖延了这些时间,应该足够让陆九逃走了吧。
宫 变(二)
行宫中的太子寝殿离皇帝寝宫是最近的,但这些人将胤禩带去的却不是那里,而是行宫内极为冷僻的一座偏殿,平日里也少有人近,连门前青苔都已经生出来。
里面略略收拾了一下,但那种尘封已久的味道依然清晰可闻,四处简陋,只怕比一般民居还不如。
“八爷暂且在此地歇息一下。”贾应选道,带着人退了出去。
胤禩找了处干净地方坐下,让心情稍稍平静下来,开始思索。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宫变。
太子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掌握了一部分人马,所以才能逼宫,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究竟会不会成功。
就胤禩所知的历史,上辈子也隐约有过这样一场变故,只不过时间要延后几年,地点也不是发生在这里,如今时移事易,一切都不一样了。
一样的却还是人心。
以他们这位皇阿玛擒鳌拜,定三藩的魄力和谋略,太子想要成功,难上加难。
但既然他知道自己成功的机会微乎其微,为什么还要去做。
难不成是被皇阿玛逼得破罐破摔,打算来一场鱼死网破的对决?
这些还是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己如今要怎么设法离开这里?
胤禩想及此,微微苦笑。
皇阿玛重兵在侧,想来倒不虞有祸,他孤家寡人坐在这里,才是真正危险吧。
因为太子殿下恨他入骨。
康熙虽然已经睡下,但他向来浅眠,又在梁九功惊慌失措的脚步声中醒过来。
行宫已经被包围了。
太子要逼宫。
惊愕之后,是震怒。
康熙怒极反笑:“这孽子倒是长进了。”
“万岁爷,这这……奴才护着您走吧!”梁九功抹去额头汗水,颤抖着嘴唇道。
可怜他活了大半辈子,勾心斗角见得不少,却从没见过如今这般场景。
也从来没有想过,太子居然敢逼宫。
康熙摇摇头,披衣起身。“现在外头如何?”
“外头有侍卫把守,太子……”梁九功觑了康熙一眼。“逆贼一时还不敢到这里来,万岁爷还是到安全的地方暂避一下吧?”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倒想看看那个孽畜敢怎样。”康熙一字一句,带着森然冷意。
胤禛赶到的时候,康熙正坐在椅子上,穿着一身常服,神色并没有多少变化。
平静到胤禛甚至觉得,这一切其实早就在康熙的预料之中。
心中担忧胤禩的安危,但在此情此景之下,却不好开口。
“你是说这一路过来,都没有受到阻拦?”
“是,兴许儿臣走的是小路,没有多少人注意……”可也不该如此畅通无阻,那么胤禩那头……
“十三和十四也过来了,老八呢?”康熙淡淡问道。
胤禛心头咯噔一声。
行宫设计不同于紫禁城,康熙所居住的正殿居中,其余殿阁则错落分布在四处,形成众星拱月之势,除了胤禩之外,十三十四年纪尚小,同住一处,胤禛独住一处。
然而现在三人都能安然无恙地到这里了,却惟独胤禩不见踪影。
“你说我这一计用得好不好?”太子慢慢地踱过来,负着双手,姿态悠闲。
“故意把老四他们放走,将你拦住,又让人散布你我勾结的谣言。”
“臣弟何德何能,竟得太子如此费心。”
太子轻笑一声,走过来,勾起他的下巴,端详对方淡漠的神情。“不管谣言拙劣与否,皇阿玛现在必然已经草木皆兵,只要能让他对你有所怀疑,本宫就算是奸计得逞了。”
胤禩抬眼看他,冷冷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的下场?”
太子笑道:“温文尔雅的八阿哥也有撕破脸的那天,你跟我说话不是向来都喜欢毕恭毕敬吗?”
“太子之位,一国储君,索额图虽死,皇阿玛却没动你,你何必自寻死路?”
“死路还是活路,现在还不知道,别那么早下定论。”太子抚上他的脸,拇指摸向对方唇瓣,轻轻摩挲。
胤禩心中厌恶,下意识撇过头去,却被狠狠地扳回来。
“我很讨厌你。”那人说着,唇随之印下来,挟着狂风暴雨般的攻势。
与其说吻,更像是咬。
太子的动作很粗暴,下手也毫不留情,牙齿啮咬着他的唇角,一边用力按住他的身体。
胤禩毕竟不是弱女子,太子再如何压制,终究是有限,何况这些年来骑射功夫,多少也有些用处,趁着对方□咬上自己脖颈的空隙,胤禩反手抓住他肩头的衣服,狠狠一推,将太子推得后退三五步。
“太子爷自重。”胤禩抹去嘴角血迹,冷冷看着他,语气嘲讽。
太子看着他讥讽的神色,忽而就想起康熙。
自从索额图死了之后,那位皇阿玛看向他的时候,时不时也带上了这种表情。
“跟你额娘一个样。”太子笑了,薄唇微微扬起,显出七分刻薄,三分冷然。“明明是个贱命,偏装得有多高贵,跟那些故作清高的□似的。”
“你不如想想自己的处境,额娘如何,轮不到你来评断。”胤禩眼睑半垂,敛去眸中杀意。
“轮不到?”太子哼笑一声,又慢慢地走近。“卫氏生了张好皮相,你是她儿子,自然也不差,要不是……”他的声音蓦地低下来,凑近他耳畔,缓缓道:“说不定这会儿你就改喊我阿玛了。”
胤禩蓦地抬头,望入他暧昧而挑衅的笑容,冷不防一拳挥出去,将太子打得往后踉跄了一大步。
不待对方反应,他扑上去,又是一拳。
太子不甘落后,自然也挥拳相向。
两人很快厮打成一团,门外的侍卫闻声赶来,将胤禩拖起来,反剪双手按压在地上。
胸口剧烈起伏,胤禩闭了闭眼睛。
不是没想过挟持着太子出去,但门外重兵把守,自己赤手空拳,终究没有胜算。
思忖之间,脸上已经挨了一巴掌,下巴被狠狠捏住抬起。
“我就算死了,也能拉你一起,别想着能置身事外,就三番两次在我背后捅刀子。”
太子的笑容几近狰狞,手慢慢滑至他颈项,缓缓收紧。
吸入的气息渐渐稀薄,仿佛被人生生掐断出口,眼前开始发黑。
身体被紧紧钳制着,根本无从挣扎。
他忍不住仰起头,仍是一脸平静。
胸腔如同要裂开一般,脑袋里嗡嗡作响,无数人影在眼前掠过。
额娘,四哥,皇阿玛……
生前种种,皆如泡影。
然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胤礽松开手。
表情渐渐冷静下来,他看着已经昏迷过去的人,没有说话。
旁边钳制着胤禩的侍卫没有得到首肯,也不敢轻易放手。
这时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贾应选推开门,急急跑进来,对他附耳说了几句。
先是一脸木然平淡,尔后,慢慢地扬起嘴角。
“太子爷……”贾应选胆战心惊地看着他的神色变化,却又顾忌着周遭还有侍卫而不敢开口。
“让他们继续往里打,不用来问我了。”胤礽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太子爷……”
“下去。”
贾应选颤了一下,不敢再说话,忙带人推出去,临走前又偷偷回头觑了一眼,对方的脸被掩映在门窗照进来的斑驳光影中,看不清表情。
胤礽站了半晌,视线移至胤禩身上。
他的头靠在柱子上,脖子上五指青紫掐痕清晰可见,双目紧紧闭着,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阴影。
胤禩醒过来的时候,还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仿佛死后余生,脖颈处传来阵阵火辣辣的疼痛,疼得如同脑袋与身体将要被切断一般。
视线一开始是模模糊糊的,过了很久,才渐渐清晰,眼前盘腿坐着一个人,杏黄袍子,正看着他。
胤禩一个激灵,立时清醒了大半。
胤礽的神情显得很宁静,就像天地被雪覆盖之后的那种宁静。
胤禩从未在他脸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