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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前日他接到申报,勃然大怒,把呈文给我看了,那上面连贤契的籍贯、姓名、年甲、面貌都说得一清二楚。我与泾帅虽没什么交情,但却是邻道,倘若被他得知我容留了你,定然交恶,却是不妥。这样罢,待我修书一封,将你推荐到刘词大帅军前或是潞州李筠大帅帐下谋个高职,贤契意下如何?”匡胤一听,心下冰凉。情知彦超不愿收留,便站起身来说道:“既是世伯处不便收留,小侄拜辞。转介之事,却也不必劳神了。”彦超道:“且慢!”去那艳婢耳边低嘱几句,那婢女入内,捧出一大堆钱来,彦超站起身来。笑道:“贤契远来,本当留在寒舍多住些时,只是贤契行色匆匆,那便不留了,区区十千钱,贤契收下,稍充旅途之用。”匡胤一听,一股无明火杂杂腾起,一张红脸更是涨得血也似的红,恨不得夺过钱来,劈面掷来,心中忖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是应付打秋风的?是打发叫花子?十两银子亏你拿得出手。”手一举,正待发言推托,蓦地想起母亲临别时叮嘱的话来,忖道:“匡胤,匡胤,小不忍则乱大谋,世态炎凉又何足道哉?今后也不知将遇上多少不顺心的事呢,怎地能如此雀儿肠肚?”立时心意大和,当下起身朝上一揖,和声说道:“多谢世伯厚赐!”取了十千钱,缓步走出。
王彦超先见赵匡胤面现怒色,倾刻间却又心平气和,不禁一惊,暗道:“此人如此定力,又哪里是鲁莽之辈了?倒是看错眼了。”怔怔地看着赵匡胤走出厅去,竟忘了该照例送至滴水檐下,心中大有悔意。唉!若是王彦超能预知赵匡胤以后会登帝位,他此刻岂能如此怠慢于他?这一辈子的后悔药也不知吃了多少。
【注】①据《宋史》称:赵匡胤21岁时漫游西北及湖广一带,是年当是公元947年。公元948年,郭威离京平“三叛”,赵匡胤于这年投入郭威军中,则其漫游生涯最多不过是一年半或两年,而不是各种史书所说的三年。
②关于他去凤翔事,见宋·黄鉴《杨文公佚苑》,称:“太祖微时尝游凤翔,从王彦超,超以十千遣之。”按:947年凤翔节度使是侯益。948年2月,王景崇取代了侯益,王彦超实不在凤翔,而是在复州任防御使,那么赵匡胤到凤翔投奔谁呢?侯益、王景崇都不是好家伙,也许是史书为“为尊者讳”吧!今姑从黄鉴之说。
③ 943年水、旱、蝗灾事,见《资治通鉴》283卷。
第七回 潘原赌赖 张琼草莽识匡胤(1)
话说赵匡胤离了节度使府,回客店还了宿钱,牵了马便出凤翔北门,一路走一路寻思道:“去随州,当向西南行,路上怕要二三十天,只是去了那董宗本就必定比王彦超好些么?若是一般冷淡,去又何益?待不去罢,却又投何处?罢,罢,左右没事,还是去看一看,多走些地方也是好的。”主意一定,便不走原路东还,大宽转投泾州境而来,心想:“别去武功再惹麻烦了,此时定必查得正严呢!”
那马足程甚快,午时已过千阳、草碧,到了陇县地界,匡胤腹中大饥,此刻才想到那王彦超并未留饭,自己含忿出店,连早饭也不曾吃过呢。见道旁有一座茅草屋,檐下飘出一幅酒帘来。这店堂甚小,也没字号,摆几张素木桌子,几张条凳,却也还干净,店中一个客人也无。匡胤便下马入店,唤店家烙几张饼,切一盘牛肉,舀一大碗小米稀粥,便吃喝起来。那白马便放在店前草坪上,由它啃吃嫩草。须臾,吃罢、喝罢,他却不立即起身,懒懒地坐着沉思。匡胤平素读书不多,于那些吟风、赏月、谈请、说爱的诗词是决计不读的,却偶尔也看些古人豪情的诗文。此刻忽地想起几句东晋刘昆的诗来:“……浮云为我结,归鸟为我旋;去家日已远,安知存与亡?慷慨穷林中,抱膝独摧藏……”觉得刘昆当时,正是五胡乱华之际,一样的去家千里,一样的报国无门,竟和自己的心境一般,只是自己不会写诗,写不出心中郁结罢了,不觉以箸击节,出声微吟,怆然泪下。此时,忽听得道上一骑急奔而来,到店门外戛然而止,一人翻身下马。见了匡胤的马,大声赞道:“好马,好马!”围着马转了一圈,仔细打量,不住发出“啧、啧”艳羡之声,然后闯入店来。赵匡胤一看,心中喝彩道:“好一个威猛汉子!”只见那汉子七尺以上身材,黑脸上刚须戟张。方脸阔口,浓眉虎目,臂上肌肉鼓起。他咚咚地走入店来,去条凳上一坐,坐得那板凳格格直响,店小二见他猛恶,心中害怕,战战兢兢地远远站定问道:“爷吃甚么?”那汉子不答,只上上下下打量赵匡胤,半晌,回头道:“去,提一桶凉水来!”水来后,他一手提了,去檐上兜头就泼,一双手在头上、脸上一阵猛搓,猛地摆头,水花四溅,也不擦干,便至桌边坐下,一叠声唤酒、唤肉、唤饼,幸好这些酒肉是店中现成的,酒至,他杯也不要,就壶口咕噜噜灌下去,左手取饼,右手取肉,狼吞虎咽,须臾吃个罄尽,站起身来,大大地打个哈欠,拖过两张长凳,倒头就睡,只一忽,鼾声大作。赵匡胤看得有趣,心想:“古来燕赵本多慷慨悲歌之士,但似这般威猛的汉子,却也少见,多半是个江湖豪客了!”于是站起身来,跨马上路。陇北黄土高原,看出去一片黄色,黄得又单调、又寂寞、又荒凉,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雄浑的美。天上偶或可见一两只盘旋着的鹰,总是飞得又高又慢,一点也不灵动,道上没有行人,原上不见牛羊马匹,云也东一块西一块凝住不动,就像停在那里几千年了似的。赵匡胤匹马独行,马蹄击起的灰在后面扬起,也懒洋洋地浮动着,并不立即沉落。他走着走着,忽地忆起,昨日正是自己二十一岁生日,怎生忘了?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臂上肌肉鼓鼓地,皮肤也紧绷绷的,血色充盈,仿佛精力要胀出来似的。这是充满活力的手,是大好身手,可是二十一年来,他又做了什么?他又能做些什么?刹那间,他回忆起看过了的《三国志》来,那刘备寄于刘表处时,见髀肉复生,曾经怆然泣下,赵匡胤原先读时是不懂的,可是现在他懂了,这是真正的英雄泪,是一个渴望建功立业而苦无成就的英雄泪,是一个很看重自己,很珍惜青春,却又未能遭逢机遇的英雄泪,这是多么艰涩、沉重的眼泪啊!……
匡胤正想得痴迷,猛听得身后一阵蹄声急骤,回头望去,只见一道黄龙似的飞尘,卷一匹马疾奔而来,那蹄声如擂鼓似的猛急,倏忽追至,嗖地一声从身畔掠过。那骑者一勒,那马“须聿聿”一声长鸣,人立起来,拦在赵匡胤马前,看那乘客,正是酒店中所遇的虬须汉子。只见他圆睁双目,戟指喝道:“兀那汉子,待去何处?”匡胤见他来得无礼,问得无礼,心中微怒,冷冷地道:“你我素不相识,你管我去哪里?”那汉子喝道:“滚下马来!把马留下,饶你不死!”匡胤这才知道,他看中自己的白云飞,打劫来了!便嘿嘿冷笑道:“你要这马?可也得我情愿啊!”那汉子喝道:“谁管你情愿不情愿,下来!”劈面就是一鞭。匡胤低头躲过,哈哈大笑道:“你要动武?好啊!你我下马,斗几个回合试试,你赢了,把马牵去就是。”说罢掣出齐眉铁棍来。那汉子笑道:“哈哈,原来你也是个会家子。好,便与你斗几回合,叫你输得心甘。”便也跳下马来,扯出杆棒,施个旗鼓,沉声叫道:“来!来!”匡胤见他双手握住棒端,侧身斜步,双膝微弓,含胸曲背,把棒微微向后,便从这姿势上料知,定是河北大名家张家棒法。张家也是世传拳棒名家,与赵家棒法齐名,走的是威猛力攻的路子,看他态势,心知此人力大,心中却也不惧。当下一手执棒端,一手执棒中部,摆了个可攻可守的架势,也喝道:“来!来!”那汉子一探身,呼地一棒着地扫来,好个匡胤,当真是艺高胆大,也不闪避,抬起右脚,一脚踩下,不偏不倚,恰恰将来棒踩个正着,那汉子手中一震,棒便脱手落地,看也没有看清楚,胡里胡涂已是输了,那汉子大怒,一声虎吼,“嗖”的一声便已拔剑在手。匡胤跳开一步看时,见那剑光在日光中一闪,光芒奇特,定眼再看,那剑宛如一片坚冰,透明似的,知是一柄宝剑,不敢怠慢,口中却呵呵笑道:“比棒输了,又待比剑?好啊!”弃棒于地,也从腰中拔出剑来。这却是一把普通的青钢剑。那汉子回过味来,满面通红,他自出道以来,一根杆棒不知会过多少敌手,从来多赢少输,从不曾会面一招便失手弃棒的,心中如何不忿?怒道:“好!今日便拼个你死我活。”匡胤笑道:“那也不必,咱们不是赌马么?”那汉子不答,左脚一挺,右脚一个大跨步,劈面一剑,快如闪电般刺到。赵匡胤不慌不忙,气定神闲,他熟知张家武功路套,见他右手一动,便知是白蛇吐信,右脚后退半步,抡圆长剑,猛向来剑剑腰拍下,这一下正拍在对手不当力处,只听得“当”的一声那剑又落下地来。那汉虎口发麻,呆呆地凝望匡胤剑尖,惊得呆了。匡胤喝道:“捡起剑来再打过!”那汉子道:“你为何还不进攻?”匡胤哈哈一笑,还剑入鞘,道:“你我又没深仇大恨,伤你做甚?”那汉子见匡胤全无恶意,神情大沮,大惭,低头拱手道:“足下神技如此,咱便连一招也抵挡不得,还斗什么?”匡胤道:“足下是大名馆陶张家的么?”那汉子奇道:“正是,你如何知道?在下姓张,名叫张琼,敢问壮士大名?”匡胤道:“小可乃涿郡赵匡胤是也!”李琼惊道:“阿也!怪道如此神技,赵家棒法,天下驰名,今日始得一见。”匡胤道:“赵家棒法和大名张家棒原也难分高下,只是咱新得高人指点,懂得后发制人之至理罢了!”张琼道:“什么后发制人?”匡胤道:“兄弟,你这张家棒法,原是很了不起的,只是兄弟使来,多了几分威猛,少了几分沉实,威猛当然是好的,只是遇到高手,回救便常不及,你又不仔细观察对手,适才打了半天,连我是赵家棍法也看不出来,焉得不败?”张琼道:“适才交手之时,两次都是我先出手,待得你一出手,我便输了,又如何能看出你的路数来?”匡胤道:“怎地看不出来?各家拳法、棒法都不相同,握棒、站位、抬手、举足,都是不同的,一望便知,逃不过会家子的眼睛。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是以高手过招,极少一味蛮攻的,总是静以待动,乘瑕蹈隙,后发制人。”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七回 潘原赌赖 张琼草莽识匡胤(2)
当下握住张琼的手,在路边坐下,就“后发制人”的精义,细细地与张琼说了。张琼听得如醉如痴,心中感激,对匡胤佩服得五体投地。
两人说了些拳理棒法,谈了些江湖经历,匡胤才知:原来张琼从小学了一身家传武艺,父亲过世后,只有一个老母,又无兄弟姐妹,他为人粗鲁,别无谋生之道,亲友又不肯接济,没奈何,只得做些“没本钱的买卖”,在湖北积案多了,存留不得,便远道来投义兄马仁瑀。他从张琼口中知道:张、马两家乃是世交,那马仁瑀也是个奇人。十余岁时,始就村塾读书,学不进去,动辄逃学,那老学究又是教不得法,只知着力鞭笞,一日打得马仁瑀急了,半夜放一把火,把学堂烧了。从此流落街头,成了孩子王,自称将军,每日弄枪舞棒,排阵打架,好不快活。逐渐长大后,能挽二百斤硬弓,骑得劣马,如今聚众在泾州南石窟寺中落草,这次张琼西来,便是想去马仁瑀处入伙的。路上见赵匡胤马好,便欲夺来献给马仁瑀。两人说了,哈哈大笑。赵匡胤也把自己投靠王彦超不着之事说了。张琼劝道:“大哥,如今天下大乱,官兵也和强盗差不多,只怕比强盗还不如,何况等级森严,纪律拘人,何不跟兄弟一道,去马仁瑀处落草,每日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无拘无束,岂不快活?”
匡胤笑而不答,抬头看看日色,已是天地苍茫,归鸦鸣急,早是黄昏时分,站起身来道:“这且慢说,咱且找个地方住下细谈。”两人上马,缓缓西行。不久,到了一个名叫潘原的地方。这潘原是陇东一个小县,坐落在崆峒山之东,一县也不过只一千多户人家,也有城墙,却又薄又矮,一年四季都不关城门的,这倒不是因为天下太平,而是因为它并非兵家必争之地,而且此县又太穷之故。城内自然也没驻兵。两人下马入城,只见一条从南贯北的大街,两里来长,沿街住户早已关门熄灯了,只街上几家勾栏、瓦舍、客栈、酒楼还开着门,有些卖凉糕、驴肉、豆粥的小贩还吆喝着,倒也不算冷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