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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娶几个老婆我不管,但你赶走了我养大的孙子,我就废了你!
于是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内,俺答的宿营地经常会出现这样一幕:满面怒气的伊克哈屯追着俺答跑,并且一边追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木棍,发出了大声的怒吼:
“老东西,快把我的孙子要回来,要不就打死你!”
虽然在过去的几十年中,俺答杀了很多人,抢了很多东西,但他毕竟也是人,这么个闹腾法,每天都不得安生,实在受不了,可要他拉下面子求人,也确实干不出来,不得已才出此绝招,希望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可惜鲍崇德并非等闲之辈,这位仁兄也是在官场打滚的,要论玩阴谋手段,俺答还得叫他一声爷爷。
于是大家都不忽悠了,开始摆事实讲道理,俺答开门见山:
“我的孙子现在哪里,情况如何?”
“他的近况很好,我们给他安排了住处,你不用担心。”
情况摸清楚了,下面谈条件:
“你们何时才肯放回我的孙子?”
“随时都可以。”鲍崇德笑着回答道。
“其实我们只需要一个人而已。”
然后他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俺答想了一下,只想了一下。
于是他也笑了。对他而言,那个人实在无足轻重。
几天之后,穿着新衣服的把汉那吉回到了蒙古,还带来了许多礼物,而俺答也终于得以从每日的追逐中解脱出来,不用担心棍棒会随时落到自己的头上。
唯一的失败者是赵全,这位仁兄毫无廉耻地当了十几年走狗,最终却得到了这样的下场。
历史又一次证明,所有背叛自己祖国的人,终将被所有人背叛,因为奴才终究只是奴才。
赵全抓回来了,被凌迟处死,据说他身体还不错,割了上千刀才死,把汉那吉回家去了,继续过他的日子,毕竟老婆是不难找的。
按说事情到了这里,已然结束了,明朝白捞了一个汉奸,王崇古的横财也该到此为止,但事实上,发财的机会才刚刚开始。
在这次外逃风波之前,明朝和鞑靼之间除了刀光剑影,没有任何共同语言,明朝看鞑靼是土匪,鞑靼看明朝是恶霸,经过这件事双方发现,原来对方并非洪水猛兽,虽说有代沟,但还是可以沟通的。
于是接下来,他们开始谈论一个全新的问题——封贡互市。
所谓封贡互市,具体讲来是这么个过程,明朝封鞑靼,发给俺答等人新衣服(官服)、公章(官印)等官僚主义用品,承认他们的土财主地位。而鞑靼要听从明朝大哥的教诲,不得随意捣乱抢劫,这叫封。
当然了,俺答虽说读书少,也绝不是白痴,给几枚公章,发几件衣服就想忽悠他,那还是有难度的,要我听话,你就得给钱。实际操作方法为,每年俺答向明朝进贡土特产(马匹牛羊不限,有什么送什么),而明朝则回赠一些金银珠宝,生活用品等,这叫贡。
但封贡毕竟是小买卖,蒙古部落上百万人,对日用品市场需求极大,又没有手工业,要想彻底解决问题,最好的方法就是搞边境贸易。大家找一个地方,弄个集贸市场,来往商贩把摊一摆,你买我卖,这就叫互市。
其实自从元朝取消国号后,混吃等死就成了大多数蒙古人的心愿,所谓回中原当大地主,梦里时常也能见到。
可是没办法,蒙古的经济结构实在太单一,骑马放牧人人都会,可你要他造个锅碗瓢盆出来,那真是比登天还难。如果要几十年不用这些玩意,似乎又说不过去,找人要,人家又不给,没办法,只有抢了。
现在既然能靠做生意挣回来,那自然更好,毕竟为抢个脸盆把命丢掉,实在也是太不划算。
体育就是和平——顾拜旦说的。
贸易也是和平——这是我说的。
有一点必须说明,只有在实力对等的前提下,贸易才能带来和平,边境有王崇古、谭纶、戚继光这帮狠人守着,谁抢就收拾谁,人家才肯老老实实做生意,否则还是抢劫划算。
对于封贡互市制度,蒙古是一呼百应,极其欢迎,但他们的热脸却贴上了冷屁股——明朝的屁股。
虽然王崇古极力推动这一制度,但朝廷的许多大臣却对此极不感冒,因为在许多人看来,蒙古鞑靼那一帮子都是野蛮人,给点好处让他们消停点就行了,做生意?做梦!
当时的朝廷已经是一片混乱,反对派气势汹汹,其主要观点是:东西我大明多的是,但即使送给要饭的,也不能给蒙古人!
这一派带头的,就是骂神欧阳一敬手下唯一的幸存者英国公张溶,而海瑞的那位后台老板朱衡也是反对派的干将,真可谓是一脉相承。
而赞成的自然是高拱、张居正一帮人,但高拱毕竟是内阁大学士,算是皇帝的秘书,不便公开表态,他是个聪明人,一看朝廷里反对一片,强行批准定被口水淹死,便见风使舵,想出了一个办法。
在我看来,正是因为想出了这个方法,高拱才得到了明代杰出政治家的光荣称号。而这个办法,也充分地体现出了中国人几千年来的卓越才能,包括:钻空子、绕道走、打擦边球、以及民主精神。
他找到了反对派首领张溶,可还没等他说话,张溶就叫嚣起来:
“无论你说什么,我们都绝不同意!”
“没问题,”高拱笑着说道,“如果你们不同意,那我们来表决。”
张溶目瞪口呆,因为事实证明,高拱并没有开玩笑。
于是中国历史上最为奇特的“封贡票决”事件发生了,大家不闹腾了,开始投票,据史料记载,参与此次投票的共有四十四人,在会议上,赞成反对双方坚持了各自的观点,陆续发言,而最后的结果却更让人哭笑不得。
经皇帝公证,验票统计如下:赞成封贡互市者二十二人,反对封贡互市者二十二人。
这下白闹了,事情又被踢给了皇帝。
这大概算是中国政治史上少有的一幕,皇帝说了不算,内阁说了也不算,在万恶的封建社会,竟然要靠投票解决问题,实在有负“黑暗专制”的恶名。
当然,高拱兄不是什么自由斗士,对搞民主也没啥兴趣,他之所以来这么一出,实在是另有企图。
根据我的估计,在此之前,他一定曾算过票数,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所以才提议投票,因为一旦投票不成,事情就会推给皇帝,可是皇帝不会管事,自然就会推给内阁,而内阁,是高拱说了算。
于是一圈绕回来,还是绕到了高拱的手上,这就是传说中的乾坤挪移大法。
既然大臣解决不了,封贡互市的决定权便回到了内阁,李春芳可以忽略不计,高拱和张居正本来就是幕后主谋,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
隆庆五年(1571),边境市场正式开放,各地客商陆续赶到这里,开展贸易活动,一个伟大的奇迹就此出现,自朱元璋起,折腾了两百多年的明蒙战争终于落下帷幕,此后近百年中,双方再未爆发大规模的战争。
和平终究还是实现了,这是高拱立下的不朽功勋。
第七章 死斗
【决裂】
潘季驯、殷正茂和王崇古的任用,证明了高拱是一个无比卓越的优秀政治家,在他的统领下,大明王朝开始重新焕发生机活力,而他的声名也随之达到了最高峰。
然而就在那光辉灿烂的顶点,一个阴影却已悄然出现,出现在他的背后。
张居正并不是个老实人,他或许是个好人,却绝不老实,对于高拱同志,他一直都是有看法的:
论资历,高拱比他早来三年,论职务,高拱从翰林院的科员干起直到副部长、部长、大学士,几十年辛辛苦苦熬出来的,劳苦功高,而他却是从一个从五品副厅级干部被直接提拔为大学士,属于走后门的关系户,论能力,高拱可谓是不世出之奇才,能够善断,相对而言,他还只是个愣头青。
所以无论从哪一方面看,张居正都只能乖乖当小弟,而一直以来他也是这样做的,凡事唯高拱是从,遇到大事总是请示再请示,十分尊重领导。
可问题在于,高拱并不满足于当老大,他还要当爹,他要所有的人都听命于他,服从他的指挥,谁要不听话,是要被打屁股的。
刚开始的时候,张居正也没啥意见,毕竟高拱是老同志,耍耍威风似乎也没什么,但很快他就改变了自己的看法——当他亲眼看到那个被打屁股的人时。
这位倒了霉的仁兄就是殷士儋,关于此人,那真是说来话长。
嘉靖二十六年(1547),殷士儋和张居正同期毕业,由于成绩优秀,被选为庶吉士,之后又被调入裕王府,担任裕王的讲官。
既有翰林的背景,又是太子的班底,官运也不错,隆庆二年(1568)还当上了礼部尚书,但奇怪的是,他偏偏就是入不了阁。
在明代,这实在是个要命的问题,记得我当年小学时曾被任命为卫生委员,现在想来,那是我担任过的最高职务,虽说唯一的好处就是每天多扫一次地,却实在让人心潮澎湃,激动不已,为什么呢?
因为卫生委员是班委成员。
要知道,各科科代表虽说平时管收作业,实在是威风八面(特别是对我这种不爱交作业的人),但他们不是班委成员,老师召集开会的时候,他们是没有资格去的,也得不到老师的最高指示。
卫生委员就不同了,虽然每日灰头土脸,但每当听到老师召唤时,将手中的扫把一挥,高傲地看一眼收作业的课代表,开会去也!
那是相当的牛。
相信你已经明白了,课代表就是各部部长,班委就是内阁,老师就是……
扫地的强过收本子的,就是这个道理。
殷士儋讨厌收作业,他想去扫地,但他始终没有得到这个机会。
而根正苗红的殷部长入不了阁,说到底,还得怪他的那张嘴。
在这个世界上,同样一件事,不同的说法有截然不同的效果,比如一个胖子,体重一百公斤,如果你硬要说人家体重0。1吨,被人打残了我也不同情你。
殷士儋大致就是这么一个人,他是历城(今山东济南)人,算是个地道的山东大汉,平时说话总是直来直去,当年给裕王当讲官时经常严辞厉色,搞得大家都坐立不安,所以后来裕王登基,对这位前老师也没什么好感。
其实皇帝怎么想还无所谓,关键是高拱不喜欢他。
这很正常,高拱要听话的人,而殷士儋明显不符合此条件。
所以入阁的事情拖了好几年,人员进进出出,就是没他的份,这不奇怪,奇怪的是,到了隆庆四年(1570)十一月,这位收作业的仁兄竟然拿到了扫把——入阁了。
这自然不是高拱偶发善心,实在是殷部长个人奋斗的结果,既然高拱不靠谱,皇帝也不能指望,那就只剩下了一条路——太监。
殷士儋一咬牙,走了太监的门路,终于得偿所愿,对此高拱也只能望洋兴叹,毕竟他也是靠太监起家的。
但老奸巨滑的高学士自然不会就此了结:不能挡你进来,那就赶你出去!为了及早解决这个不听话的下属,他找来了自己的心腹,都给事中韩楫。
几天之后,在韩楫的指示下,言官们开始发动攻击,殷士儋同志的老底被翻了个遍,从上学到找老婆,但凡能找到的都拿来骂,搞得他十分狼狈。
高拱得意了,这样下去没多久,殷士儋只能一走了之,事实证明他是对的,但他也忽略了十分重要的一点——殷士儋的脾气。
于是一场意外就此发生。
事情从一次会议开始,本来内阁开会只有大学士参加,但有时也邀请言官们到场,偏偏这一次,来的正是韩楫。
殷士儋不喜欢高拱,本打算打声招呼就走人,一看韩楫来了,顿时精神焕发,快步走上前去,说了这样一句话:
“听说韩科长(韩楫是六科都给事中,明代称为科长)对我有意见,有意见不要紧,不要被小人利用就好!”
高拱就在现场。
殷学士的这句话只要不是火星人,想必都明白是什么意思,加上在场的人又多,于是高拱的脸面也盖不住了。
“成何体统!”
好!你肯蹦出来就好!
孙子当够了,殷士儋终于忍无可忍,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高拱!陈大人(指陈以勤)是你赶走的,赵大人(指赵贞吉)是你赶走的,李大人(指李春芳)也是你赶走的,现在你看我不顺眼,又想赶我走!首辅的位置是你家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