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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灯-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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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谭绍闻辞了众赌友,出的张宅门,此时方寸之中,把昨夕醉后欢字、悦字、恰字,都赶到爪洼国去了;却把那悔字领了头,领的愧字、恼字、恨字、慌字、怕字、怖字、愁字、闷字、怨字、急字,凑成半部小字汇儿。端的好难煞人也。

    忽然想出逃躲之计。过了府衙门街口,只听得一个人说道:“相公骑脚驴儿罢。”谭绍闻道:“我正要雇脚哩。”那脚户走近前来问道:“相公往那里去外谭绍却无言可答。沉吟了一会,猛可的说道:“上亳州去。”那脚户道:“我不送长脚。”

    迟一下又道:“相公要多给我钱,我就送去。”两个人就讲脚价,脚户信口说个价钱,谭绍闻信口应答,却早已过了岗了。

    一齐站住,讲停当价钱。脚户道:“我跟相公店里取行李去。”

    谭绍闻道:“我没行李,也没有店里祝”这个脚户姓白,外号儿叫做白日晃,是省城一个久惯牢成的脚户。俗语说,“艄、皂、店、脚、牙”一艄是篙工,皂是衙役,店是当槽的,脚是赶脚的,牙是牛马牙子。天下这几行人,聪明的要紧,阅历的到家,只见了钱时,那个刁钻顽皮,就要做到一百二十四分的。谭绍闻少年学生,如何知道这些。

    这白日晃把谭绍闻上下打量一番,说道:“相公上亳州做什么?”谭绍闻道:“看我舅舅去。”白日晃道:“相公舅舅是谁?”谭绍闻道:“东门里春盛号,姓王。”白日晃道:“是春宇王大叔么?我时常送他往毫州去。他落的行,是南门内丁字街周小川家。这王老叔见我才是亲哩。我就送你去。但没有个行李,天虽不冷,店里也不好祝我跟相公去,些须带个被套衣褡儿,今日就好起身。”谭绍闻道:“我又盘算,还去不成。”白日晃道:“啥话些,一天生意,大清早讲停当了,忽然又不去了,这个晦气我不依。”谭绍闻输了钱,方寸乱了,心中想躲这宗赌债,未加深思,信口应了脚户一声。转念一想,大不是事,又急切要走开,不料竟被脚户缠绞住了。见白日晃这个光景,只得说道:“咱到明日起身何如。”白日晃道:“我今日这个生意该怎的?你须与我定钱,外加一日盘缠花消。”

    旁边又有人摔掇,谭绍闻就手中包儿与了一个银锞儿。白日晃道:“我明日在此相等。这银子到毫州同王叔称了,一总算明。”谭绍闻方才摆脱清白。一径回碧草轩,躺在厢房床上,如病酒一般。

    谭绍闻这一向在轩中读书,白日在轩上吃饭,晚间就在厢房睡。因而这一夜外出,家人并不涉意,母亲妻妾以为仍旧在书房,邓祥只说偶然在家中睡了。王中因城中市房难售,利息银两可怕,一向往乡里打算卖地去了。所以家中个个照常,并不知绍闻赌博输钱的事。绍闻一夜不曾眨眼,心中又闷,整整睡到日夕,方才起来吃了一点饭儿。到了晚上,仍自睡倒。左右盘算,俱不是路。旋又想到,这五百两银子,只那假李逵将不知怎样撒泼催逼哩,那个野相,实叫人难当。顿时心中又悔又惧,大加闷躁起来。

    到了半夜。猛然床上坐起,说道:“罢了,我竟是上亳州寻我舅舅去。天下事躲一躲儿,或者自有个了法。猛做了罢。”

    因把睡的簿被,用单儿包了,瓶口系在腰间,带上假李逵找的银子。东方微亮时,偷出的碧草轩,一径到了府衙门街。恰好白日晃赶的牲口来,二话不说,搭了牲口,不出东门——怕王隆吉看见,一径出南门,上亳州而去。

    家中不见了谭绍闻,这王氏一惊非校东寺里抽签,西庙里许愿。又着邓祥、宋禄一班家人,出北门到黄河问信,菜园深井各处打捞,荒郊大坟各处寻觅自不待言,无一丝踪迹。王氏无奈,着德喜儿上南乡叫王中回来,王中详问了连日因由,一口便道:“此事范姑子必知原情。”王氏叫的范姑子来,问那月写募引的话,范姑子道:“次日到庵,写毕一茶即去。”

    王氏信了,王中不依。王中写主母呈子,自己抱告程公。程公将范姑子当堂审讯,范姑子是自幼吃过官司的人,一口咬定一茶即去,是他家急了,枉告尼僧。程公见无证据,难以苦讯。

    又叫了谭宅家人邓祥问话,邓祥供:“小家主于不见的前一日,曾在书房吃饭,晚上伺候的睡了是实。”程公已知此中必涉奸赌两宗情事。方欲追究,忽接抚台文书,命往南阳查勘灾户,此事便丢得松懈。

    单讲谭绍闻骑着白日晃的脚儿,行了一日,心中有些后侮,又要回来,偏偏白日晃有省城客商捎往毫州的书子二封,已得捎书工价三百文,坚执不允。谭绍闻也由不得自己,亦喜得免假李逵多少纠缠,只得依旧上路。

    晓行夜宿,进了亳州城。白日晃一直送到周小川行店门首。

    找完脚价,白日晃牵开牲口,自向别处投书子去。谭绍闻进了行店,早有周小川迎入柜房。听了土音是祥符人,问了姓名,说是寻王春宇的。周小川道:“令舅王爷昨日起身下苏州去了。因是苏州有书来,闪下二百匹绸子,在作坊里染,老染匠已死,他儿子不认账,有抵赖的意思。伙计因是王爷亲手交的,同的有人,所以带上书来。王爷昨日起身去了,将来只怕在元和县还有官司哩。”谭绍闻听了此言,把心如丢在凉水盆里一般。周小川叫来厨役吩咐了几句话,须臾脸水茶饭齐到,四盘菜儿,有荤有素,大米饭儿,一注酒儿。吃毕,谭绍闻便说在行内住下等舅舅的话。周小川道:“谭爷差了。你说你是春宇王爷的令甥,我不过因是口语相投,故此少留申敬。图日后王爷自苏州回来好见面的意思。其实您是甥舅不是甥舅,我如何得知?若说在行里住下等着,我要说一句不知高低的话,敝行银钱地方,实不敢担这于系。这街口有座店房,门上牌儿‘鼎兴老店’,有房四十间,谭爷拣个于净房儿住下,好等令舅。何如?”一面说着,一面便叫厨房火头说道:“谭爷嫌行里嘈杂,另寻店祝你把谭爷行李背上,送到鼎兴去。我随后送客就到。”火头早把行李一搭儿放在背上,出门送讫。

    谭绍闻毫无意趣,只得出门。周小川陪同到了鼎兴店。当槽引着拣了第十七号一间小房,放了行李。周小川道:“房价照常,每日十文,不用多说。”当槽笑道:“周七爷吩咐就是。”

    谭绍闻进了房内,周小川拱手道:“行里事忙,不得奉陪,有罪罢。”谭绍闻也无辞可挽,只得一拱而别。周小川别过谭绍闻,向当槽说道:“这个人,他说是我行里王春宇的令甥,也不知是也不是。他要走,随他便宜。我只怕他是骗子拐子,你眼儿也撒着些。”当槽道:“那人是个书呆子。”周小川道:“怕他是装的腔儿。我恐王春宇回来,果然是他令甥,这脸上便不好看了。大家留点心儿。”当槽道:“是罢。”周小川自回。

    谭绍闻生于富厚之家,长于娇惯之手,柔脆之躯,温饱之体,这连日披风餐露,已是当不得了。今晚住到鼎兴店,只得谨具柴床一张,竹笆一片,稻苫一领,苇席一条,木墩一枕,奉申睡敬了。当槽送上烛来,往墙上一照,题的诗句,新的,旧的,好的,歪的,无非客愁乡思。坐了一回,好生无聊,少不得解开褡裢,展被睡下。回想生平家中之乐,近日读书之趣,忍不住心上生酸,眼中抛珠,暗暗的哭了一会。哭的睡着了,梦里见了母亲,还是在家光景。叫了一声:“娘!”却扑了一个空。醒时正打五更。二目闪闪,直到天明。这一夜真抵一年。

    起来时,当槽送脸水已到。洗了脸,要上街上走走,当槽送来锁钥说道:“相公锁了门,自带钥匙,街上游玩不妨。”

    谭绍闻将零钱并剩下银子四两,一齐装入瓶口。走到街头饭铺里吃了茶,用了点心。往街上一看,果然逵路旁达,街巷周通,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有两句话,说得游子客况的苦境:虽然眼前有景,争乃举目无亲。

    谭绍闻原是省会住惯的人,见了这个轰闹,也还不甚在意。

    游了一会,转回店里,闷坐到日夕,到了周小川行里,问母舅的消息。火头笑道:“且耐心等两个月儿,此时不曾到半路里。”少不得仍回鼎兴店中。到晚,仍此寒床冷铺,又过了一夜。

    若说绍闻此时既寻不着母舅,幸而腰中尚有盘缠,若央周小川觅个头口,依旧回到开封,还可以不误宗师考试。只因年轻,不更事体,看着回来愈增羞耻,又图混过一时,只是在亳州憨等。先二日还往街头走走,走的多了,亦觉没趣。穷极无聊,在店中结识了弄把戏的沧州孙海仙。这孙海仙说了些江湖本领,不耕而食,不织而衣,邀游海内,艺不压身。谭绍闻心为少动,遂要学那“仙人种瓜”“神女摘豆”“手巾变鬼”“袜带变蛇”的一般武艺儿。免不了化费少许钱钞。

    过了数日孙海仙走了,谭绍闻依旧上街走动。一日,走到城隍庙门首,只见两个人打得头破血出,手扯手要上庙中赌咒。

    许多人齐挤着看热闹,谭绍闻也挤在人当中一看。却不防剪绺贼,就在挤挨中将瓶口割了一个大口子,将银子摸的去了。众人都进了卷棚,谭绍闻抽身回来。走动时觉腰间甚轻,伸手一摸,有些着慌,撩衣一看,只叫得一声:“杀了我!”腰间早已“空空如也”了。谭绍闻果然掏出书呆子腔儿,走到城隍庙月台上呛喝了一会儿。众人那里听见,也有听见掩口而笑的。

    只得出的庙来,飞跑到周小川行里。见了周小川双膝跪下说道:“你救救我!我的银子叫人家割的去了。”周小川笑道:“你起来。这叫我怎么说,你有银子没有银子,我还不能知道哩。”

    谭绍闻道:“千万看俺舅舅面上,周全周全。”周小川故意问道:“你舅是谁?”谭绍闻道:“王春宇。”周小川道:“您是甥舅不是甥舅,我也不能知道。你这样子像是撇白的撇嘴吃、撇钱使。俺这开行的替买看吃,也管不了许多闲事。你走开罢,我忙着哩,要算账去。”起身而去。还吩咐厨役道:“小心门户。”总因开行一家,店中担着客商大宗银两干系,怎敢与不知来历的生人缠绞。所以周小川只是拒绝之语。

    谭绍闻双眼噙泪,到了鼎兴店。见了当槽的撩起衣来,指着瓶口窟窿说道:“我的银子,被人在城隍庙门割去了。”当槽笑道:“自不小心。”谭绍闻向自己房门去开锁,连钥匙也被人割的去了。当槽脸上便没好气。只见周小川行里火头把当槽的叫到门前卿哝了一会儿。当槽的回来道:“相公不要着慌,这是周七爷送来二百钱盘缠,叫相公回开封去哩。”谭绍闻瞪目无言。当槽的把钱放在窗台上,走到街上叫了一个小炉匠,把锁开了,推开门,即催谭绍闻装行李起身。谭绍闻道:“我明日起身罢。”只见那当槽的把衣一搂,褪了裤子,露出屁股来,向谭绍闻道:“上年在十四号房里吊死了一个小客官,且不说店里买棺材雇人埋他,州里汪太爷又赏了我二十板,说当槽的不小心。相公,你看看我这疮疤儿。”我不过是不要相公的房火店钱就罢。你还有人送盘缠,各人走开罢。”穿上裤子,早替谭绍闻叠起被子来。谭绍闻泪珠滚滚,只得装了褡裢。当槽把窗台上周小川送的二百钱塞进去,替他背上。出的店门,就搁在谭绍闻肩上,扭身向南店门首,看两人在闸板上着象棋去了。世情如此,也难怪那周小川和这当槽的。正是:越人肥瘠由他罢,秦人各自一关中。

    谭绍闻万般无奈,只得背着褡裢转出街口,向西又寻了一座店住下。次日开发了店钱,一径出西门,直投回河南大道。

    看官试想,谭绍闻在家时,走一步非马即车,衣服厚了嫌压的脊梁背疼,革热了怕烧着嘴唇皮。到此时,肩上一个褡裢,一替一脚步行起来,如何能吃消?走不上十五里,肩已压的酸困,脚下已有了海底泡。只得倒坐在一座破庙门下歇了。只见一个人背着一条扁担由东而来,到了破庙门前,也歇了脚。二人同坐一会,那人仔细端相了绍闻,开口说道:“相公呀,我看你是走不动的光景,是也不是。”谭绍闻道:“脚下已起泡了,委实难挨。”那人道:“我与相公捎捎行李,到前边饭铺,你只管我一顿饭钱,何如?”谭绍闻不晓得路上觅脚力、雇车船要同埠头行户,觅人捎行李,也要同个饭馆茶肆才无差错。

    只因压的急了,走着脚疼,恨不得有个人替一替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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