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回想起长乐坡这番恶杀,他还心有余悸。虽说印镇伤得不轻,能借刘陵和戚科死拼逃得一劫,实属万幸。如果就此进得京城交差,也算是不辱使命了。只是对刘陵能否逃过那妖道的追杀,他有点放心不下。
原来这次印西桥出塞回京,明里说是押解太原府一批淄重,附带了回乡省亲。其实更为重要的,还是进京为老长官、太原府少伊严挺之传递一通秘简。本来,只要找到太原府伊元勤在京城安兴坊的府邸,将书函完好无损地交到其公子元演手里,就算大功告成。可严挺之听说那元演好道,虽挂了个亳州录事参军的名儿,却没到职,只是热衷于到处参仙访道,最近并不在京城。于是嘱咐他先去找京城有名的豪商、家住平康坊的陆申。此人谨慎机警、交游广阔。由他再把书函转交给元演。至于那封得死死的函件里边说些什么,连一向视他为心腹的老长官,也没透漏一个口风,可见其重要的程度。
为的是顾忌对手耳目众多、心狠手辣,印西桥和他在太原府任书记官的义子印重与严挺之三人,几度通宵策划,才商妥了一个保障函件安全的办法。即先是以保护太原府淄重为名,遣印重、印镇率数十名生死弟兄护驾,把印西桥直送至蒲州风陵关。同时,请幽州豪侠、印西桥师兄刘陵赶往风陵关与他和印重、印镇等人汇合。按原先的方案,过了黄河就差不多大功告成了。因为此后走的都是官道,沿途人烟稠密、处处有官府照应。事实也的确如此。
可到了灞桥驿,印西桥却又不放心起来。
他一连数日徘徊不前,以致一行十三人只得留在客栈过年。直到昨夜,印西桥终于下定决心,暂且把太原府淄重移入驿站、予以封存,留下所有亲兵驻守在驿站,由印重妥加节制。他叔侄俩与刘陵西入京都。同时,又将函件藏进一件祖传的钢丝绵甲,给印镇穿上,并与师兄刘陵相约:如遇不测,老哥俩死保印镇先溃围而出、再作打算。而如果他三人被打散,除了大富商陆申府邸,还可去他表弟徐通家。那是位于城西南角永平坊的一家养牛场,与以上两处相比较,是极偏僻、或许也更安全的去处。本来,依刘陵的意思,不妨在长乐坡的“泰和”货号歇歇脚,跟陆申约个日子再会面的。眼下未必留在家里。陆申为人恳信,儒释道皆通,加之交游极广,正是找人的上选。不过,兴好瞧情形不对劲,他硬是没准刘陵、印镇下马离鞍,叔侄仨这才侥幸逃得性命。由此看来,这趟差事也真的不好玩。
60.投店
这山间小道,是既窄又陡、忽起忽落,还七拐八绕的,颇难对付。
走了约摸一袋烟功夫,拐了一个弯后迎面竟是棘茎丛生,似乎已无路可通。印西桥伫立四顾细瞧,终于发现右侧仅一箭之地,有一溜三间茅屋,掩在一片苍劲的古树下。屋子前的晒场上,满是各种药材,药香四溢。茅屋西面的小灶屋,已是炊烟缕缕。印西桥屋前场后观察片刻,没发现可疑之处,这才把一颗悬了半天的心给放了下来。
印西桥让印镇先斜靠在卧倒的马颈旁,然后撩开眼前丛生的棘茎,印西桥来到屋子前。四周静得出奇,令他疑窦陡起。只见他翻身退到庭院一角,低声道:
“老乡,老乡——”
话音未落,斜刺里掠过一条黑影,直扑印西桥肩头,把个印西桥惊出一身冷汗。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印西桥往侧后一闪身,右腿点地,掠出一丈开外。“仓”的一声,长刀出鞘。定神一看,却是条崽马般大小的黑狗。这畜生甚是伶俐,突袭不果,狂吠不止。只见它仆伏在地,忽左忽右,或前或后,眼睛滴溜溜乱转,伺机发动致命一击。不料,此刻身后却听得一声喝斥:
“黑娃,不耐烦怎的,快滚回去!”
随后一块小石子破空而去,堪堪掷中那黑狗的一只前腿。只听得“哑”的一声,黑狗侧身打了个滚,后退几步站定。这黑狗一边虎视印西桥寒涔涔的出鞘刀,一边禁不住半提右前腿,似乎还感觉那一击留下的难忍的疼痛。
印西桥再往右侧一晃,扭过脑袋。只见十几步开外,一个七八岁模样的清瘦女孩探出脑袋,满脸茫然的看着印西桥,对他的机警颇不以为然。原来,她正在两棵老树之间晾晒衣裳。印西桥摇头苦笑,长刀入鞘,柔声向姑娘道了个安。自忖他叔侄半天冲杀,困窘异常,尤其是印镇实在不堪鞍马劳顿,试探着请女孩能让他叔侄在此歇一阵。不料女孩倒是朴实爽快,说她叫婉儿,爷爷出门去了,他叔侄不妨待这儿歇上一两宿。原来这户人家,就她爷儿俩,靠了一块山坡地种药谋生。另有个爷爷的徒弟,在京里帮着他爷俩照料处置这儿的药材生意。前天来给爷爷拜年,今儿清早,他师徒俩下山,赶了马车给京城的老客户送货,总得有两天才能回家。
大概是看出了印西桥的戒备心态,婉儿还告诉他,这儿初了她爷儿俩和那偶尔来照料一下的叔叔,平日十天半个月也没人来。
61.惊变
印西桥大喜过望,连声道谢。
小姑娘叫婉儿,似乎突然明白是怎么回事,赶紧甩甩手,帮着印西桥把印镇扶下马,挪到东屋炕上躺下。随后跑入灶屋,塞了一把干柴,麻利地点火烧水。
不一会儿,婉儿打来一盆开水。她找来一小块盐巴扔到盆里,搅活一过,端上炕来。随后瞧着天色已晚,又忙点起盏油灯,放在附近炕沿的拐角上。印西桥见状,忙将印镇箭袍脱去,翻开内衣,褪去路上包扎的布片,沾了盐水为印镇洗净伤口。又向婉儿讨了块干净棉布,敷上伤药,重新包扎一过。那印镇没等印西桥料理完,便满嘴胡话,昏沉沉睡去。印西桥再一摸他的额头,不禁大惊。慌忙请婉儿去找了些清毒败火的草药来。所幸这对经营药材生意的人家并非难事,婉儿不一会儿便将药备齐煎好,给印镇喂下。
印西桥见印镇复又睡去,病情稍缓,才心安了些。
最后,印西桥端了油灯,回到堂屋,将灯顿在客席上,翻身入席,就着食床给自已疗伤。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原本包好揣在怀里的几封朋友家书,已全然不见。他愣了一愣,蓦地省悟:今日那么些杀手对进行截杀的缘由便是要截获密简。而最后他们想是把那几封朋友家书当成了秘简了,才放弃了对他的追杀。于是不由得暗笑。可转而一想,刚才在道口和东屋的大炕上为印镇疗伤,把那件祖传的宝贝钢丝绵甲给褪了下来,掩在他侄儿的肩头。他似乎瞅见绵甲已破了个小口子,也没察看察看那秘简还在也没在。于是他赶紧掠下地来,重上东屋大炕,把翻检印镇绵甲身前背后翻了个遍,却是啥都没瞧见。而绵甲上那乍一看只不过指甲大的小缺口,其实竟有的三寸来长。印西桥不由得大惊失色,回头再把所有能找的地方找了三五遍,依然不见那牛皮纸密封的要命函件。印西桥顿足长叹,人已软了下来。
看看时辰不早,婉儿盛来两大碗热气腾腾的番薯粥。印西桥哪里还吃得下去,推说自己不饿,让婉儿径自吃了。
他对着屋顶发了好一会楞。心想,这一行策划不可谓不周密;一路小心,似乎万无一失。不料长乐坡一战,还是将它弄丢了。如此奈何?见印镇睡得好沉,便来到堂屋、席地而坐。此时天色已是墨黑。印西桥找出烟斗,打着火镰抽起烟来。半晌,踱到堂前,拉开半扇屋门,仰面四望。天空不见一颗星星,屋外寒气疾疾逼来,周身顿时冰彻。印西桥沉吟片刻,转身嘱咐婉儿早点儿歇息,便径往里间印镇脚下和衣而卧。眼下,他怎么能睡着,只是做个样子罢了。婉儿将身边琐事收辍一番,吹灭油灯,返回灶屋,捡起一根几无筋肉的羊腿骨,向围着她摆尾绕圈子的黑狗晃了一晃,扔出门去,道:
“畜生,外面瞅着去!”
那黑狗箭一般窜了出去,叼起羊腿骨,却又回到婉儿脚下,扭扭捏捏、裹足不前。
婉儿无奈,只得轻轻揣了它一脚,自顾进东房歇息。
印西桥见状,心里愈加烦躁。见婉儿已然进房歇息,便又翻身起床,在屋内转起圈来。自忖那绵甲上的裂口虽然不算小,似乎又不足以使偌大一封密函倾刻脱出,因此这玩艺儿不太可能丢在印镇摔下马之际。说不定倒是奔上小道,路途颠簸所致。可这一路也没见印镇的左手须臾离开过胁下呀。不管怎样,明儿一早顺来路寻去,或许还有救。
这么一寻思,倒也稍稍安下心来,迷迷糊糊睡了。
62.不速之客
这一觉,印西桥睡得好沉好沉。
山里的夜极静。恍惚间,他突然醒来。天已是大亮,他却抬不起头来。好一会儿,他才出门,慌得他赶紧上路。谁料才到山谷边,倏地身旁两道绿光一动,没等他抽出刀来,随即一条黑影咬住他的咽喉。脚下一滑,人已摔下深谷……他大叫一声,突然惊醒,才发现竟是一场恶梦。此刻,耳旁早响起一串锐利的狗吠。印西桥一怔,身子已掠至堂屋大敞的门后,钢刀悄然出鞘。哪料得门外却传来声马嘶,婉儿当院欢蹦乱跳,直唤“爷爷”:
原来婉儿的爷爷回家了!
印西桥透过门缝,借着残留的些许月色,把眼仔细打量来人。只见他瘦高个,裹了件半新羊皮大衣;光着脑袋却满脑门的汗气;黝黑一张刀把脸,上面网了极深的皱纹。倒是两只三角眼,有点儿颓然,却又闪烁着一股子机狡桀獒之色。那老人正忙着给一匹老牡马解鞍卸载;一条黑狗围在他身边上窜下跳,直摆尾叫唤。印西桥见状,忙收刀入鞘,“匡”的一声拉开门,大踏步迎出庭院。朝老人肃手一拜,道:
“老人家,多有打扰!”
印西桥这冷不丁地一个前冲进身,倒把老人吓了一跳。只见他“呛”的一声扔下手里的活儿,守住命门、连连后退。左手已多了一把弯弯的番刀,其身手之快,连与漠北番将高手打了十多年交道的印西桥,也自叹不如。
婉儿见状“咯咯”直乐,凑到老人身旁,低声嘀咕了几句。老人听罢,不禁愣了一愣,忙把个三角眼一眯,朝印西桥这边瞅了过来。
须臾,他“哈哈”爆起一声大笑,收刀入鞘,欠身还拜,道了声“辛苦”。话音未落,那黑狗却又朝老人怀里扑来。老人见状,转身用左手里攥着的马鞭,狠狠向黑狗的尾巴尖抽去。那黑狗“嗷”地一声,就地一滚,早掠了出去。而此时的婉儿,赶紧去把老人还没卸完的东西卸下,一一收拢来。老人“嘿”地笑了一笑,拍拍身上的尘土,用鞭杆捶了捶略有点僵曲的右臂,朝印西桥点头一笑,昂声道了个“请”字,一手从马鞍子下提起个包袱,一手拽过婉儿,进得门来。
此时天刚蒙蒙亮,掩上门,屋里便又变得黑黑的。老人将包袱递给婉儿,便叫婉儿点灯,烧水做饭。自个儿站在堂屋中央,却硬是把印西桥让到堂屋,在食床东边上席就座。印西桥忙将昨晚扔在床边上的烟袋递了过去。老人也不客气,从腰间抽出烟管,抓一把烟,指儿一捏,就着烟锅一按,打着火便是几口猛抽,不禁连道“好烟,好烟”。那个馋样儿,把印西桥也逗得直乐。老人瞅着印西桥手边并无烟管,顺便把手里的家伙塞了过来。
直到过足了烟瘾,这才自报家门,说是姓陶名宝森字持谨,并请教印西桥名讳。印西桥略一沉吟,胡乱诌了个名儿叫何文,幽州人,给一个绸缎商做管家的。他谎称,他与少东家这回是欲往京城看货,途经长乐坡遇上了截道的歹徒,逃奔至此。求老人看在他那当家的伤病沉重的份上,应允暂歇一宿。
老人点点头。
八.雨过天未晴(下)
63.老江湖
屋里一时间陷于冷寂。
两杆烟枪在黑暗里上下翻动,不一会儿,屋里已是烟雾弥漫,除了火星崩裂,别无动静。印西桥顿感闷热异常,不禁朝门前挪了挪。老人一笑,又去看了印镇,见高烧未退,昏睡不醒,赶紧出门抓了几味草药,捣烂敷到伤口上。忙过这一阵,天已大亮。他又出得门来,从门檐下拽出俩过年剩下的野味,嘱咐婉儿弄熟。然后拐了两拐,一蹁腿,上了炕床来。到了这时,印西桥尽管满肚子疑虑,也只能听任老人安排。就在这时,只听得厨房里道声稚气的“好啦”,婉儿已闪进屋来,将手里捧着的一个大食盘,一股脑端上炕床来。
印西桥一瞧,乐了。
原来当床竟是一大盘热气腾腾的胡饼,外带几大片野味,两碗小米糊糊。再瞅婉儿,已自个儿倚在炕沿,逗着黑狗玩儿。老人稍让了让印西桥,先是端起一碗小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