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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风满洒逗窗纱,燕子排空影欲斜。
今夜愁多应有梦,不知吹去到谁家。
那吟秋月的是:
清秋清夜沐清光,散尽天香桂影长。
愿借嫦娥清寂寞,好来窗下舞霓裳。
那吟秋水的是:
丹枫摇落晚烟多,雨后凉风细细波。
窃爱澄鲜如新月,每临秋水忆娇娥。
那吟秋山的是:
白云飞去复飞来,霜叶如花满径开。
最喜谢安高致好,拟逢仙女到天台。
钟馗看毕,道:“此卷才思虽好,但口角轻狂,必放达不羁之人也。”又看一卷,只见那吟秋风的是:
秋日风来不用纱,街头摇落酒旗斜。
舞雩坐后情犹在,结伴还须味到家。
那吟秋月的是:
月明逢秋分外光,天香先占一枝长。
嫦娥若肯垂青盼,脱去兰衫换紫裳。
那吟秋水的是:
源泉有本水偏多,每到秋来不起波。
孺子灌缨应到此,岂容盥手映娇娥。
那吟秋山的是:
萌蘖才生人又来,秋山所以少花开。
年来王道无人讲,松柏焉能似五台。
钟馗看毕,掩口而笑,道:“好个糟腐东西,令人可厌。”县尹急道:“大人眼力不差,这是下官所养的两个童生。那卷轻狂些的,才思倒也还看得过。只是为人浮荡,往往纵情于花柳之间,全无中规中矩的气象。”钟馗道:“看那许每首后二句,其人便可知矣。”县尹又道:“这卷糟腐的,为人与那个却大相反,开口就讲道,举止俱要安祥,即出恭之际,犹必正其衣冠,虽冒雨之时,未尝乱其足步。至于世态人情,一毫不懂。所以同社人送了他们两个美号,一个叫做风流鬼,一个叫做糟腐鬼。”钟馗道:“这也罢了,孔子云: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捐乎。中行原是难得的,古今以来能有几人。”正谈论间,外面传鼓送进一纸状子来。你道这状子是谁的?原来丢谎鬼与诓骗鬼自从分开银子,他也就做起财主来,买了两个小厮,一个叫做捕风,一个叫做捉影。这捕风、捉影又替他寻了两个伙计,一个梁山寨上时迁的祖宗,生的毛手毛足,惯会偷人,叫做偷尸鬼;一个列国时祝驼的后代,生的伶牙利齿,会赖人,叫做急读鬼。这两个自从入了铺子,就打顺起风旗来,偷尸的偷尸,急读的急读。一日,也是该有事,这偷尸鬼正是把一宗银子往裤裆里塞,却好教捉影看见,不好当面识破,只得告与主人。丢谎鬼尚在疑信之间,过了几日来到铺中查验,果然没有许多东西,且有许多长支账。丢谎鬼问急读鬼道:“东西没了大半,怎么还有许多长支?”急渎鬼道:“长支是我用了,我日后慢慢还你。若是不还你时,教半天里马踏杀。”说罢,摇着肩,反愤愤不平。丢谎鬼见这等光景,待要打他,又怕与诓骗鬼一般吃了亏,前车已覆,不敢再行,只得忍气吞声。回来想道:“此事只得到官。”于是寻了一个代书,打了几壶酒,又送了几钱银子,只要写得厉害,耸动官府。那代书不管他是虚是实,问了大概,写成状子,他就拿得来了。县尹同着钟馗看那状子时,上写着是:
告状人丢谎鬼,为明火劫财杀人无数事情。因某一生谨慎,并不妄为。齿积三月有余,得银五千余两,指望创业垂统,以为子孙万代之计。不料命骞时乖,忽有偷尸鬼与急读鬼以虎狼之心,恃鲸吞之术,托名伙计,实系盗贼,竟于某月某日,明火持刀,尽将财物劫去。窃思财为养命之源,彼既劫去,我身必亡,数十性命一时俱毙。似此罪恶滔天,王章安在?伏乞仁天老爷,速将元凶治罪,以救良善。倘蒙追获,终身鼎感无无既矣。为此哀鸣上告。
县尹道:“这状子有些不实,既是伙计又是盗子,岂有伙计做明火之事乎?其中必有缘故。大人少坐,待下官去问他。”钟馗道:“容俺在暖阁后听听何如?”县尹道:“如此最好。”于是打点升堂,唤进丢谎鬼来,问道:“你这状子可是实话么?”丢谎鬼道:“小人从不说谎。”县尹道:“你三月有余怎么就齿积五千余两银子?”丢谎鬼道:“其间有缘故,小人别无他能,惟凭说嘴度日。有一个要碗鬼与小人交好,小人费了许多唇舌,整说了三个月,方才骗得他这五千两到手,岂不是齿积么?”县尹听了,已是大怒,又问道:“他两个怎么明火你来?”丢谎鬼道:“他们与小人算帐得黑了,点起灯来,岂不是明火?他将小人银子偷的偷、赖的赖,岂不是劫财?”县尹道:“你说杀人无数,这有何指证?”丢谎鬼道:“他将小人的银子劫去,小人势必饿死,若小人有这银子,娶下几房妻妾,生下几个儿子,儿子娶下媳妇,又生下孩子,一辈传一辈,休说数十,就是数百也不见得。今日将小人饿死,断了种子,是饿死小人一人,就如饿死无数的一般,岂不是杀人无数么?”县尹见他满口胡言,却待打他,钟馗从暖阁后大怒而出,手提起剑落,早已发付的往阴司里递谎状去了。县尹见当面杀了,未免有些惊讶,钟馗道:“大人不必惊讶,这样人杀了痛快。那偷尸鬼与急读鬼也还得叫来审审,好结此案。”县尹于是出了一支火笺,差了两名吃人的快手,当时把偷尸鬼、急读鬼叫到。钟与知县也就并坐当堂,看他审间。知县叫上偷尸鬼来,问道:“你为什么偷盗丢谎鬼的银子?”偷尸鬼道:“小人并没偷他,这是暗中拿些东西,不肯叫他知道便了。若是偷他的时,小人的妻子岂不告与他?都是他诬赖小人。”捕风、捉影上来道:“小的们是原告手下人,小人们亲眼看见他们偷。老爷不信,他身上还带着偷上的东西哩”。县尹令人叫搜,果然搜出许多东西来。县尹大怒,问钟馗道:“此人何以发落?”钟馗道:“好偷东西,是两手之过,将他双手去了,他再不能偷了。”县尹道:“大人断的是。”遂分付将偷尸鬼两手剁了。又叫上急渎鬼来,道:“你如何急渎他的银子?从实招来。”急渎鬼道:“老爷听禀,小人从不胡赖人,只因使上些长支,小人满口应承,限三限还他,他只是不依,与小人何涉?”县尹道:“是怎么的三限?”急渎鬼道:“现有立下文书在此。”于是双手捧上。县尹看时,上写着:“头一限,王母娘娘转了汉。若是转过了,再到第二限,天上明星看不见。若当不见,是再到第三限,河里鱼儿变成雁。若是变过,一总不见面。”县尹拍案大怒,道:“这等你还不是赖他么
?”钟馗道:“此人之舌反正不一,只将他舌头割了。”于是也依法行了。县尹与钟馗退堂。合邑百姓深感钟馗除害安民之德,遂立起祠堂来,鸠工邶村建盖不提。
且说钟馗与县尹无事闲谈之际,地溜鬼又来禀见。钟馗叫进来问道:“汝又来何干?”地溜鬼道:“小人打探得西边有两个魅鬼,十分可怜,请老爷安抚。”钟馗便辞别县尹要行,县尹挽留道:“大人不必性急,过几日从容去何妨?”钟馗道:“大人盛情,感谢不尽,俺恨不得常常聚首,朝朝领教。奈何天子命俺遍行天下以斩妖魔,若只管因循,岂不怠玩君命,旷官废职乎?”知县道:“适才所说之鬼,不过只用安抚,何用劳大人亲往?且劳司马一行,大人在此坐镇便了。”咸渊道:“大人分付俺就去走一遭,主公宽心坐候可也。”于是领了一半阴兵,与地溜鬼走了。钟馗刚刚坐定,见蝙蝠又向东飞去,钟馗道:“奇哉,难道有鬼么?”县尹道:“大人何以知之?”钟馗道:“俺这蝙蝠,但是有鬼的所在,他就知道。所以俺离他不得,他是俺一员向导官。如今他向东飞去,必定东边又有鬼也。俺少不得定要走一遭。”县尹道:“这也不必大人亲往,咸司马往西边去了,再劳富将军往东边,何如?”钟馗向富曲道:“也罢,大人分付,你就去看看是如何。”富曲得了钩命,将那一半阴兵领上去了。有分交:
五鬼欺心,半夜三更闲舍命。
钟馗无伴,少靴没帽受迍遭。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回 对芳搏二人赏明月 献美酒五鬼闹钟馗
诗曰:
莫笑拘迂莫恃才,两般都废圣人裁。
迂腐未必扶名教,才子还能惹祸胎。
好色墙边人不遇,贪杯林下鬼偏来。
请君但看钟南老,才入迷途事事乖。
按下富曲率领阴兵往东边去的话不提。单说风流鬼生的秉性聪明,人才潇洒,也能吟诗,也能作赋,虽不能七步成章,亦不至抓耳挠腮,且是风流惆说不拘小节,因此四海有名。所以伶俐鬼离了无耻山前来投他,他一见如故,便以兄弟呼之。一日正是八月中秋,东洋大海推起一轮明月,清光十分可爱,风流鬼道:“今宵皓月依人,我们何不请糟腐鬼来与他赏月?”伶俐鬼道:“赏月虽好,奈他非赏月之人,恐他有负清光。”风流鬼道:“不然,你我二人对酌,似觉索然,请他来作个玩物取笑,有何不可?”冷俐鬼使了一个小童去请,许多一会方才得糟腐鬼来。那糟腐鬼作了揖,问风流鬼道:“小弟正在读书,盛驾召小弟。侍驾而来,不知吾兄有何见谕?”风流鬼道:“小弟见月色甚佳,故邀吾兄来同玩。”糟腐鬼道:“吾兄差已,古人囊萤映雪,尚要读书,岂非不可惜时光乎?且是月者阴之精也,有何可玩?如可玩,那日也可玩了,吾兄何不携酒一壶,对红日赏玩起来?孟子云:月攘一鸡。即为盗者,尚不负时光,况吾辈功名未就的老童生乎?”一席话说的风流鬼逆耳难听,道:“吾兄数日不见,益发糟腐至此。人在世,花朝月夕不可错过。古人秉烛夜游,止为此耳。兄不闻唐明皇上元之夜,随罗公远步入月宫,亲见仙娥素女舞于丹桂树下,至今传为美谈。我们虽不如明皇,亦不可辜负了嫦娥美意,吾兄何其拘也。”那糟腐鬼反呵呵大笑道:“这话可为荒唐之至而无以复加也。《中庸》云:日月星辰系焉。这个月就如水晶球一般系在空中的,那里有嫦娥?有甚仙女?不过文人弄笔,造此无根之谈耳。所以孟子云:尽亲书,则不如无书。”风流鬼道:“据兄讲来,月系在空中的了。不知还是麻绳,还是铁索?何处缚结?何人拉扯?请道其详。”糟腐鬼道:“兄何不通之甚也?那天上没有缚结处,那女蜗氏炼石补天,却从何处而补起?这等看来,天上定是有人有物,怎么缚结不住。”风流鬼见他满口酸腐,又欲与他辨白,伶俐鬼捏了一把,风流鬼会的意思,不言语了,让得糟腐鬼吃了几杯问酒,怅怅而回。不料回至家中不多几日,头上生了一个大疮,脓血并流,流成深窟。请医人看时,医人道:“人也糟透顶了,不中用了。”果然从此呜呼哀哉,伏惟尚飨,此话表过不提。
且说风流鬼送得糟腐鬼走了,对伶俐鬼道:“好个腐物,倒把我们兴致头减了。”伶俐鬼道:“不该请他来,此人只须束乎高阁,岂可与他共风月。”风流鬼道:“我们不然,趁此月色闲步一回,如何?”伶俐鬼道:“极好。”于是二人携手同出门来,游了几道街巷,只见一带粉墙,半边一座小门半掩半开,乃是一个花园,十分幽雅,悄无人声。二人看的心痒,慢慢的挨进门去。垂杨柳下一湾清水,水上一座小桥,过的桥来,又是茶藦架、芍药栏干、木香亭。绿荫深处一块太湖石,二人坐在石畔,对着月色,看那花枝弄影,楼阁垂杨,正在清爽之际,只听“呀”的一声,二人抬头看时,重墙里一座高楼,楼上窗棂开处,现出一个女子。常言道:月下看美人愈觉娇媚,那女子似有欲言难言、欲悲不悲之状。这风流鬼看见,早已一片痴心飞上楼边去了。伶俐鬼道:“看此女子情态,绝非端正者。吾兄素负大才,何不朗吟一首打动他?”风流鬼真个高吟道:
“风微棂静月高空,石畔遥观思不穷。
想是嫦娥怜寂寞,等闲偷出广寒官。”
那女子听的有人吟诗,低头一看,看见风流鬼仪容潇洒,举止飘逸,十分可爱,心下就有于飞之愿了。只因碍着伶俐鬼在旁,不好酬和他诗句,只得微笑一笑,将窗子掩住了。风流鬼已魂飞魄荡,恨不得身生两翼,飞在那女子身旁作一块儿。伶俐鬼道:“咱们回去罢,倘有人来,不当稳便。”风流鬼无奈,只得低头缓步而回。那一晚睡在床上捣枕,翻来覆去,如何睡的着,于是又作诗一首道:
“寂寂庭荫落,楼台隔墙斜。
夜凉风破梦,云静月移花。
魂绕巫山远,情随刻漏赊。
那堪孤雁唳,无赖到窗纱。”
次日起来,发寒潮热,害起木旁日、田下心之病来。伶俐鬼道:“吾兄何以若此?想是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