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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善若水(云海玉弓缘续)-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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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豫的抬脚离开,复又止住。 
我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所以,不得不问。 

“那药,香无给你的?” 
他不置可否。 
“就是我上次吃的那种?” 
“就是我吃了以后会昏睡三天的那个?” 
“就是昏睡起来,身体会好很多的那种?” 
“这药,就是我救命的药,是不是?” 
“你就因为这样,才如此委屈自己的,是不是?” 
“也就是说——”我咬紧了牙,冷冷的笑道,“也就是说,我厉胜男欠你的,今生今世,也还不了了,是不是?”  
 他低头。 
“你做人,何必事事都那么清楚?吃了,好了,不就行了?” 
“然后呢?” 
“什么然后?路是你自己的,你知道要怎么走。” 
“你的意思,是一生一世都不要我知道?是让我一生都背着你的债来做人?你以为,不告诉我,就是对我好吗?” 

一股血气上涌,我禁不住猛咳起来。 
惩我转身,复杂的看着我,手抬到半空,又悄悄放下。 

急步上去,一把抢了那药瓶,诡异的馨香四溢。 
“他就是拿这破药来威胁你的?很好。” 
举手用力,那瓶划了条好看的弧线,碰到墙上,砰然碎裂。 

“你做什么!”他想出手,为时已晚。 

“看,他没什么好威胁你的了。”淡然笑笑,“而我,也不用再欠你什么。” 

不想看他,他此刻的脸色定然很坏。 
踏出房门,趁着微亮的天色想要回去。 
头绪太乱,我必须静下来理理。 
或者,该找香无?那个神秘的——有些让人无措的男人。 
我想,他是很爱惩我的吧,可惜,他更爱自己。 

回了房,丫头送上一杯茶来,热气缭绕。 
“小姐,方才金大侠来找你,你不在——”欲言又止。 

不用你说我也明白,他定是发了好大的脾气,扬言要杀人放火。 
这也难怪,在他心里,他欠我的,还没有还干净。 

其实,就算你真的要还,你拿什么还我?你的命还是你的人? 
这样不甘不愿的把自己绑在我身边,说些委屈自己的话,你能快活吗?我又能快活吗? 
实在太不值当了。 

摩挲着惩我的衣,上等丝绸与我的皮肤暧昧的相依。 

“那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奴婢——”她身子一颤,差点跪了下去,“奴婢说——不知道。” 
我轻轻一笑,“不知道?恐怕是知道的。” 

“小姐恕罪!”她这次是真跪下了,瑟缩得像一片秋叶。 
惩我,你还真是什么也不避讳的人,连这么个丫鬟也清楚了。 
或许,你把屋弄大庭院的背后,也只是方便那个男人的到来吧? 

“你有什么罪?你回答得很好。” 
不知道,一句堵死全部。 

“记住,我若不在,他问起你就这么说,说你不知道。” 
“是的,小姐。” 
“还有,我不爱听别人这么称呼我,你叫我厉胜男就好。” 
“奴婢不敢。” 
“奴婢来奴婢去的,很习惯吗?” 
“本是不习惯的,来得久了,自然就习惯了。” 

笑了笑。是啊,习惯。 
金世遗,我尚且习惯了,难道现在竟换了你,不习惯么? 

“你叫什么?” 
“奴婢小名一个嫣字。” 
“你会梳头吗?” 
“以前在家学过。” 
“我也曾经有两个家,一个给人灭了,另一个,只有三个月。所以现在还是没有学会。你说,我的发是不是很乱?” 

坐到桌前,惨着一张脸,自己看了都不忍心,何况是你。 

“小姐……其实很好看。” 
我笑笑,“你不用那么怕我,我又不是你的主子。” 

对她招招手,“来,你帮我梳个好看点的发式。” 
 巧手挽发,果然胜过我这笨拙的人。随便弄一下,整个人精神百倍。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话可一点不假。 
点了些胭脂,用细色的眉笔淡淡勾勒,从嫣儿眼里我轻易读懂两个字:惊艳。 

“小——不,厉姑娘,您真好看。” 
“是吗?”我笑了笑,拉紧惩我的衣裳,突然觉得很冷。 
“嫣儿,有颜色艳一些的衣服吗?我可不喜欢这白色。” 
“可是,自从您来了,都穿的是素色的衣裳,我们都还以为是您喜欢呢。” 
“喜欢?我可不喜欢。” 

仰头看着她,粉雕玉琢的,不像市井里那些庸脂俗粉,看得人闹心。 

“哪个女子不喜欢自己美艳的样子?我着素,只因为我找不到愿意看的人。” 
“可是——”她吞吞吐吐的看了我一眼,急快的低头。 
“什么?” 
“可是——奴婢们都看得出来,那金大侠和主子——都很喜欢厉姑娘呢。” 

我脸色沉下去。 

“厉姑娘——是不是我——说错了?” 
“是啊,你错了,一直在错,错得相当严重。” 
她突的跪下去。 

绕过她的身子,我缓步出门。 

说不欠你,其实还是欠的。喝了你一颗药,这辈子就算纠缠上了。 
我是清白着一条命来,自然要清白着一条命走。 
惩我,你以为用这样的方法,就能留住我的命吗? 
是否一直,太小看我了? 

“胜男!” 
听见他的声音,不想看,转身要跑。 
“胜男!” 
还是给追上了,堵在门边,进不得退不去。 

要是原来,你想追我恐怕还要废些周折。若不是我伤病缠身,你哪那么容易逮住我。真是。 
自顾自的安慰,镇定,镇定。 

“你去哪了?” 
“不知道。”嫣儿好象是这么说的。 
“别耍小孩子脾气。我找了你一晚上,知不知道?” 
“你找我干什么?”你撒谎的功夫是越来越厉害了,明明是在谷之华的房里守了一晚上,却还能瞪着眼在我面前瞎说。 
也好,至少,你现在愿意拿这话来骗骗我了,放在原来,你可是连谎都懒得对我说一个的。 

“干什么?”他眼睛眯起,像是在生气。 
好笑了,我都没说什么,你生什么气? 

“丈夫找妻子,需要理由吗?” 
我愣住。 
丈夫?妻子?是——说你我吗? 
记得原来,第一次拜堂,你拼命要我别当真。第二次拜堂,你扬言要我以命抵命。 
现在,怎么说起这词,如此顺口了? 

其实,我已经听过很多次这两个词。只是没想到,从你嘴里说出来,竟是这般好听的。 

“胜男。”他再上一步,口眼相对,我顿时呼吸困难,不甘愿的别开头。 
“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 
“我以为——你又走了——不辞而别,连个追悔的机会——都不给我。” 

他说得认真,我听的认真。 
他说——追悔。 

你为什么,非要用这样的话呢? 
一再的强调,你在追悔。 
是要我别想太多,你只是补偿吗?我一直,可都是没想什么的。 

用手抵着他的胸膛,微微远离。 
我们,还是保持距离的好,再近我可没办法想象自己会如何,然后你又该如何了。 

“金世遗,你要追悔什么?你,又欠我什么?” 
索性大家摊开来说吧,公平合理,说完各奔东西。 
“我不会再让你从我眼前走掉。”他聪明的绕开,可惜,我也不笨。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到底欠我什么?” 
他有些无奈的盯着我,大手伸来,轻柔的抚上我的发。 

“家。我们的家。” 

胸口如裂。 
以为自己足够冷静来接他的话,结果还是不行。 
你是我的对手,然而,我注定是要输给你的。 

“那,是不是,如果我有了家,你就不再欠我什么了?” 
“是。”他突然笑了,笑得如阳春三月的风。 
我晕眩。 

还是——说出来了。 
既然你是这个意思,那你很快,就不用欠我什么。 
既然如此,那我就再做最后一次好人,让你干净,让我也干净。 
这次,我说的是——真的。 
他拉住我的手,我轻颤了一下。 
他的手一年四季,总是很暖的。 
小心翼翼的想象他牵着谷之华的样子,郎才女貌,怎么看都是绝美的画面。 
我心口微微的发酸。 

记得从前在自己那个隐蔽的住处,暗不见天日的,只有个小小的火炉。我把冻僵的手一只放上去,直到皮肤泛红再换上另一只。 
却怎么也不能两手同热。 
现在才明白,原来人体才是最好的暖具。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耳旁嗡嗡的,是他的声音。 
我暗自低笑。 

他臂上用力,把我带进怀里。不紧不松的抱着,错觉是很珍惜。 
在我发角一嗅,他哑着嗓说:“你今天,很漂亮。” 

我清楚的听见体内传来破碎的声音。 
伸手与他相拥。 

“你从来,没有这么说过。” 
“是吗,那我以后,天天说,好不好?” 
“就是说得少,所以才珍贵。”我摇头,抬眼看他。 
“世遗哥哥,你跟我说一句话。” 
“什么?” 
“你跟我说,你心里只有我一个,你只喜欢我一个。” 
任性也就最后这一次了,要断,就断得再无遗憾。 

他锁眉看我。是有些为难你了,但就再骗我一次,一次就行。 
他叹气,用披风把我裹牢。 
“厉胜男,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我,只喜欢你一个。” 

把头藏好,我笑得有些无助。 
耳朵贴着他的心口,这么近的听他的心跳,却觉得恍如隔世。 

我知道自己的样子,就连睡觉都充满防备。 
我的结局只有两个,杀人或是被杀。 
所以,我从不是什么良人子弟。 
他这样干净的男子,此生注定和我擦肩而过。我们有缘分,可惜不够,能这样已经是奢求了。 
我,很满足。 

天意爱弄人。 
我一直举着手等你来拉,可是你一直视而不见。等到现在我再也举不动行将放下时,你的手才刚好到达我方才的位置。 
我们总是错过。 

不晓得人有没有来生,如果有,我们还能不能相见。 
我不知道,相见了以后,我还有没有今生这样的勇气,来追随你海角天涯。 
所以现在的我们,不是再见,应该是——诀别。 

从他怀里出来,身上沾了他独有的味道。 

“世遗哥哥,你笑什么?” 
“我只是在想,你从来没有今天这么温顺。” 

我为他整理头发,零星的散在前面一些,后面的已经梳理妥当。 
她真是适合做妻子的人。 

“谷姑娘在哪里?” 
“胜男——”他面有难色。 
我笑了。 
“怎么了,我只是关心她的病情而已。” 
“我只是怕你又开始乱想。之华恢复得很好。” 

“我以后,都不会再乱想了,你不用顾及。” 
转身的瞬抬手撩去眼角一颗外溢的水珠,这是我为你哭的最后一次。 

“去哪?”他拉着我。 
“去跟惩我辞行。打扰了这么久,走的时候总该说声谢谢。” 
“你——你——答应和我回家了?” 
“是,我去找个家。” 
“不用找了,咱们的家早就准备好了!”他从后面一把将我抱起,双脚离地。 

听见他大声的笑起来,我不忍回头。 
你笑的时候,眼睛始终是不动的。我明白,所以,我不想看。 

“胜男!我好快活啊!”他带着我转了几圈,笑声撞击着我的心脏。 
“我——也很快活。”侧头对他说,“真的。” 

抬头看天,天很蓝。突然想起一句话: 
君若扬路尘,妾若浊水泥,浮沈各异势,会合何时谐?  
 
 
推开门进去,惩我在读信。 
见我来了也不躲着,大方的往案上一放,起身向迎。 

“香无给你的?” 
“唔。”他心不在焉的回答了一句。 

“厉姑娘——” 
“叫我胜男。”打断他。 
“呵呵,厉姑娘,这样习惯些。”他搭上我的脉,皱眉沉思。 

“怎么了,是更坏了吗?没关系的,我不在乎。”另一只手托了腮,我斜着看他。 
“如果,现在有种方法可以让你活下去,你愿不愿意试试?” 

我变了脸色,抽回手站起来。 
“又是他说的?他又要你做什么?” 

他叹气,站起来走到我面前。 
“你不要把师兄想成一个太坏的人,我说过,他没有逼过我什么。” 
“是吗?”冷笑,他让我看的东西我可是看得清楚,记得明白。 

“师兄说他访问到一个隐居世外的高人,可能可以治你这样的绝症。” 
略惊讶了下,他会——这么好心? 

“但是现在还不知道那高人住在哪里,需要亲自去找。我不知道,姑娘你还想不想治好这病。” 
我想,换作别人,这样的问题是不会问出来的。 
可是他问了,因为他是惩我。只因为他是惩我。 

“不治。” 
有什么好医治的,早死晚死一样的结局,要求太多犯了天怒,上苍都会责备。 

“真的不治?” 
“不治。” 
“你就不想治好了,和他一起游历四方,快活度日?” 

愣了一下。 
“不想。” 

“是么?那如果是为了我呢?” 
“为了你什么?” 
“你可是我没过门的娘子,说不治,有没有经过我这丈夫的同意?” 

我翘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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