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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月得令来到院中，开口呼叫下人，自己蹲下身看看卓碎已经血肉模糊的尸体。等了好一会，没有人来。再过一会，莫月毫无意识地直起身来，他的所有注意力都转到了院子西首的月亮门，那里来人了。
卓碎手下最得力的猛将李甲带头进来，头上扎着一截白布，手执兵刃，他身后跟进来一大群人，衣着各异，唯一相同的是，他们的脑门上都扎着一截白布。与白布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每个人额头下面被愤怒染红的双眼。
李甲回头道：“保护好卓长老的尸体。“卓碎在正气阁中职位也为长老，与四大长老不一样的是，他算是总管长老的长老，是阁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譬如莫月，长老前面有执法二字，以示他具体管理之事物，卓碎的长老前面便无其他限定词汇。
“请问阁主，卓长老所犯何事，竟惨遭诛杀？”李甲咬牙怒声说道。
“混账东西，”莫月抢先开口道，“谁允许你用这种态度与阁主说话？你不知道阁规吗？凡涉及赏罚之事，俱由我执法长老处理，你还未问过我，怎能先问阁主？”
李甲浑不理睬莫月，红着的眼睛只是瞪着卓越然，完全不把卓越然的阁主权威放在心上。
从李甲带人出现开始，卓越然就明白事情终究还是出了意外。原本的计划是，他以私人恩怨为由杀了卓碎，而后马上召开全阁所有头目参加的大会，当着大家之面，将与卓碎间的恩怨归于个人间的恩怨，虽然他们是叔侄关系，但亲人间的仇杀江湖上也多得是，便可堵住阁内扶（卓）碎分子的口。届时卓苏已死，木已成舟，加着无名出师，扶碎分子也就不至闹出分裂正气阁的事。
卓越然按捺情绪，淡淡道：“卓碎长老与我之间有些个人恩怨，这个由来已早，因为是我卓家家事，就没有张扬，阁中兄弟因此不知。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因与逝去的家父有关，恕越然不能说知诸位兄弟知晓，而且那与今日之事也无关系。”
咽头唾沫，卓越然续道：“前几日，本阁曾外出为弄萧庄解决过一件事，那是我第一次以阁主身份在江湖露面，诸位兄弟想必知道？”李甲所带的人，不知卓越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纷纷点头称是。
看到这里，四大长老不禁暗中点头。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九章
卓越然道：“那次外出，我曾遭人刺杀，杀手便是据说是三十年里最接近曾经的凤凰人的江湖第一杀手，亏得司徒空先生仗义出手，我才能够今日活着站在此处与各位说话。”
说到这里，想起凤凰人，卓越然不禁心中一暖。但听到这里，正气阁的人已是骂声连连：
“他奶奶的，那是什么狗屁江湖第一杀手，连名字都不敢说，居然敢刺杀我正气阁阁主，是活的不耐烦了。”
“狗日的，竟然敢惹到正气阁头上，一定要让他在江湖无容身之地。”
莫月与付星对视一下充满笑意的眼睛。
李甲吼道：“都住嘴。卓阁主话不是还没说完，你们急个屁。让卓阁主继续说啊。”
卓越然摆手示意大家停止，道：“这个杀手的事，我们定是要处理。但如今当务之急是把卓碎长老的事与大家说清楚，请各位兄弟继续听我说。想来诸位兄弟也有所耳闻，这个杀手有个规矩，就是如果任务不成功，便加倍退回价金。”
立刻有人附和：“对对，是听说有这么个规矩。”也有人道：“只是好像他还从没失过手。”
卓越然大声道：“也是事有凑巧，天佑我阁，今日我去寻卓碎长老有事相商，却不料恰巧遇到一个人来给卓碎长老还钱，正是那杀手。”进一步提高音量，卓越然呼道：“越然虽得先父看重，让我继任阁主之位，但越然仍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不免年轻气盛，看到竟然是卓碎雇凶杀我，当时便忍之不住，出手将之诛杀。越然的所为，现在细想来，确有不当之处，操之过急，应该按阁规处理的。需要承担的责任，越然绝不推诿。执法长老，上法刀。”
卓越然这一举动，大为出人意料，但阁主令下，莫月岂敢违抗？当即递上尺长法刀。接过后，卓越然眼睛不眨，一刀刺向自己大腿，鲜血顺腿后流下。
正气阁阁众一片哄然。
“阁主不可如此，俗话说：‘仇人见面分为眼红’，你知道了要杀你的凶手，情不自己也是情有可原的。”
“就是，人杀我，我自然要杀他，这是天理，阁主没有任何错。”
“李甲，你娘的，你没搞清楚事情就嗦动我们跟你来为难阁主，差点误会了阁主。”
“阁主，请您原谅，我古斯这辈子最敬佩恩怨分明的好汉，从今日起，我古斯誓死追随阁主。”
各人言各自，到最后成了一片哄闹，再听不清。
在一个没人可以看到他，他可以看到所有人的地方，凤凰人在看着脸色已经乌青的李甲。这只是个有勇无谋之徒，无需多虑，他准备离开了。
突然，他看到一个灰色衣服的人开始跟李甲耳语，其貌不扬的一个人，却引起了凤凰人主意，他了解一些人会故意隐藏自己，因为他便是那样的人。
灰衣人离去后，李甲怒声喝道：“都给我闭嘴，我有话要问阁主。”人群静下来。莫月怒声接道：“你大爷的，你是谁呀，轮到你质问阁主？”
卓越然挥手让莫月停口，和颜悦色对李甲道：“有话你说。”李甲似乎在突然间有了勃勃生气，微笑道：“我是要问阁主三个问题。”卓越然毫不犹豫：“请问。”
李甲一字一顿问道：“请问阁主，可是因为私人恩怨才动手杀了卓碎阁主？”
卓越然道：“正是，所以此事与阁中事全无瓜葛。”
李甲又问：“请问阁主，抛去个人恩怨，仅凭良心说话，卓碎长老可否是正气阁之栋梁？”
卓越然道：“卓碎长老为我阁立下过许多汗马功劳，确实是正气阁之栋梁。”
连莫月也附和：“卓老头是有些门道。”李甲貌似忘了莫月适才的针锋相对，出人意料地笑对他道：“莫长老所言甚是。”
凤凰人却暗道：要糟。
“那么，”李甲语气忽转冷峻，“卓阁主是仅仅因为个人恩怨便诛杀了正气阁之栋梁了？弟兄们，如此气量狭小之人，怎能让他做我阁主，谁能预料，以后他还会以恩怨为由，杀死多少弟兄？”
李甲的话并没有产生预料的效果，在他身后的人，本是在发誓为卓越然效忠，一时之间都不好意思立刻转变态度。四大长老无条件支持卓越然，却不能迅速想出反驳的话。“个人恩怨”也是一把双刃剑，既可以成为将卓越然与卓碎之间的事与正气阁脱离的借口，也能够被人利用来作为证明领导人狭隘无情的证据。在这段时间里，现场一片静寂。
灰色衣服的那个人在人群中悄悄后退，他教给李甲的几句话，已足够挽救李甲的性命了。卓越然已是无疑问的赢家，假若事情在刚才结束，教唆帮众*的李甲，必受重责。几句话一说，即便单单是为证明自己不是心胸狭窄，卓越然也会选择放过李甲这个小人物。
人在做，人在看。他的活动，没有一丝逃过凤凰人的眼睛。现在，凤凰人打算再帮卓越然一个忙。
杀手杀人，大多数时候会亲自动手，收了别人的钱，总要忠人之事，亲手施为，也算对得起到手的银子。但杀手并非总是亲手，在必要时刻，也会有些变通办法。比如，暗器。
细小到就算放在人手人眼也难以发现的几枚银针，悄无声息地飞向灰衣人，在不知不觉中射进他的脖颈。不到半个时辰，他就会无声无息死掉，凤凰人知道。
院子里突然发生了不可预料的事情，卓越然抢在众人做出反应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到李甲身旁，一把将李甲整个人举过头顶，手指同时扣住李甲要穴，令他有口言不得，大声道：“李甲，刚才我与卓碎交手时，你便鬼鬼祟祟藏在一旁，本阁主心知肚明，不过不予计较。事情你都看得明明白白，竟然还敢怂恿阁中兄弟，意欲暴动，你说，你到底要干什么？今日不交代清楚，本阁绝不饶你。说！”李甲却又如何能说？
卓越然道：“没话可说了？莫月，依阁规该当如何处理？”莫月毫不犹豫：“唆使*，当场处死。”卓越然内力吐处，李甲早已心脉俱断，被当成死狗般抛去。
付星高声呼道：“阁主英明。”双腿跪地，李甲所带的人虽多，却非正气阁的核心人物，本无多少主见，此时纷纷跟着跪地呼英明。
经过这件事，正气阁上上下下对卓越然的阁主地位再无异心。有勇有谋，当机立断的卓越然，也让四大长老心悦诚服。
夜已深，灯已残。在残灯的弱光下，付星轻声走进卓越然屋中，站在门口问道：“夫人还没回来？”卓越然笑道：“付长老不是外人，赶紧进来。今日咱们不谈夫人，我们喝几杯。”
酒过三巡，付星开始说明来意：“阁主你虽年轻，对于卓碎一事的处理，让付星心服口服。想来，阁主在弄萧庄被刺时，便知道卓碎是幕后指使之人了吧？”卓越然点头：“是那时，不过没有证据，我便不好将事情闹大。打弄萧庄回来后，我曾没有交待就离庄几天，正是去找证据。”
付星道：“阁主是找到了那个杀手的行踪，进行跟踪，最终跟到庄里，在杀手将价款还给卓碎时，人赃并获地予以戳破？”
卓越然有深意地看付星一眼，心生警戒，道：“大差不差就是这样，付长老真是料事如神。那个杀手的一些习惯，我也是有所耳闻的。”
付星怪异一笑，明显不信卓越然所言，但是却道：“阁主大智大勇，付星佩服。”
卓越然不答话，他明白付星肯定还有话要问，他在等他自己说出。
由于卓越然的不搭茬，付星略显尴尬，干咳两声，又道：“只是今日庄上还发生了一件怪事，要说与阁主知道。”卓越然大感好奇，想知道他要说的内容，道：“哦，有这等事，付长老快讲。”
付星先喝一杯酒，表情转为凝重：“今日庄上，除去李甲，还有一人身亡，就在李甲伏法之后半个时辰。”卓越然刚把酒咽进咽喉，“啊”了一声，顿时呛住，拼命咳嗽起来，连忙拍自己胸口，付星也起身帮忙，两人一时忙乱。
卓越然推回付星，边咳嗽边道：“我没事，付长老请回。那人是谁？是不是与李甲关系特别密切？”卓越然问完，付星没有立即回答，因为他觉得卓越然说话时的口气有些诡异，灵光突闪，登时明了，强按下心中要笑的欲望，正经道：“额，这个，他们两个都是正常的人，正常的男人，穆肖也不是自杀……是被人刺杀。”
卓越然大吃一惊，忙问：“怎么回事？”付星道：“属下仔细检查了穆肖，他是死于一种叫做鬼母阴阳针的暗器，针上敷有一种毒药，会在中针后半个时辰发作。而且属下还看到，李甲率人前来时，穆肖亦在其中，不过中途在对李甲说过一些话后退出。”
卓越然品味付星的话，猛然醒悟：“你的意思是李甲后来质问我的问题是他教给的？”付星颔首：“属下正是如是猜测。”
卓越然低下头，自言自语道：“看来此人颇有心计。”付星笑道：“所以，在属下看来，那个刺杀穆肖的杀手倒是帮了阁主一个忙。如此有心计的人，且身有异心，要是留在阁中，大小对阁主您也有些威胁吧。”
最后的话，已经不像是属下对上次能说的话了，卓越然却并不在意。此刻的他，心中忐忑：“看来他是发现什么了。”不动声色道：“倒要谢谢他了。”
空气已有些异样。
付星突然站了起来，道：“属下还有一个猜测要告诉阁主。”卓越然淡然道：“付长老但说无妨。”付星道：“阁主跟踪那个杀手，到庄中他将银子交给卓碎为止，阁主觉得，那杀手之后去了哪里？”卓越然干脆说道：“自然离去了，难道他还没事留在庄上找事？”付星脸色变得有些发红，用力说道：“属下的猜测，正是他留庄未走。并且，穆肖也是为他所杀。”
卓越然心下恍然：自己应付李甲时候，凤凰人确实没走，而且还顺带手帮自己一下，因为不好出面，所以使用暗器。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让付星心生怀疑。付星所怀疑的是：自己既然在弄萧庄便怀疑是卓碎雇凶，为了寻找证据，会不会与凤凰人（当然在付星看来是那能媲美凤凰人的杀手）有所勾结？毕竟一个三十年都无人能识得庐山真面目的杀手，会在几天里被卓越然寻到，还一连跟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