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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溪源心头一紧,急忙对项麟传音入秘道:“殿下,小心他们搞鬼,将我们困死在这座大殿里。”
项麟看一眼汪柔,她若无其事地盘膝而坐,于是微微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却并未提出异议。
姬澄澈和唐雪落跟在梅之琛身后走出大殿,殿外的三千铁甲只留下五百余人职守,其他甲士不知退向哪里。
姬澄澈问道:“梅老将军,你可记得大约十五年前,村子里是否有外人来过?”
“外人?”梅之琛笑着摇头道:“莫说十五年前,自皇陵建成,这儿便从未有外人涉足。”
姬澄澈闻言大失所望,暗道莫非是商婆婆搞错了?
忽听唐雪落说道:“那十五年前村子里可有女婴出世?”
梅之琛脸色大变目绽精芒迫视唐雪落道:“唐仙子此问何来?”
姬澄澈见梅之琛神色怕人,悄悄横身挡在唐雪落的身前。
唐雪落伸出冰凉的手指拉住姬澄澈幽幽道:“澄澈哥哥,不要紧,让我来和梅老将军说吧。”
她抬起清澈的眸子,凝望梅之琛须臾,一字字道:“我就是那个女婴!”
梅之琛如遭五雷轰顶,盯着唐雪落脸上忽阴忽晴说不出是什么意味。
唐雪落含着泪轻轻道:“或许,我该尊您一声——‘外公’?”
梅之琛魁梧的身躯似是摇晃了两下,望着唐雪落皎若秋月的美目,灿如春华的无双容颜,似是寻觅到往日那熟悉的痕迹,久久之后喟然长叹道:“冤孽!”
三个人在大殿前的一处走马亭前站定,梅之琛渐渐平复心绪问唐雪落道:“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是我婆婆。”唐雪落的眸中慢慢地溢出泪光,教人看得心颤。
姬澄澈终于恍然大悟了唐雪落之前的万千烦恼丝来自何处,知道她此刻心中的苦,悄然握紧她冰凉的纤手,心中掀起滔天巨澜。
原来她不是孤儿,却和自己一样,拥有来自魔族的血统!
“外公,我想知道我的娘亲为什么会死?”
梅之琛注视着唐雪落半晌不言,眼神渐转温柔。
“当年你娘亲和三十多个年轻人一起外出云游历练,途中无故失散,谁也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设法多方寻找却始终渺无音讯,最后只能当她已遭不幸。”
他回忆起往事心中沉重,嗓音沙哑徐徐道:“谁知道过了半年多,你娘亲竟然独自回来了。打那以后她就像变了个人,整天将自己关在屋里像个哑巴,连和她娘也不说话。”
梅之琛顿了顿,苦笑道:“我是大意了,只当她因为失踪之事心魔难消,如果我早些察觉到她……或许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看一眼唐雪落失色的樱唇,低声道:“直到你娘亲她,有一天突然莫名晕倒,我们才知道她怀了身孕。”
梅之琛说道:“我曾逼问过她孩子的父亲是谁?可是你的娘亲多么倔强,抵死也不肯说。那时她已经怀孕六个多月,我还是不依不饶硬逼着她打胎,她不肯,我一怒之下将她驱逐出村,断绝了父女关系!结果你娘亲到底还是在你大姨和大舅的暗中帮助下将肚里的孩子生了下来,是一个无比美丽的女婴……”
唐雪落忍不住痛哭失声,就听梅之琛老泪纵横接着道:“她抱着新生的婴儿跪在我的面前整整磕了九个响头,她说:‘爹爹,女儿没能遵从祖训令您蒙羞。我自知罪孽深重,然而我的孩子是清白无辜的——’”
第253章 先皇(上)
姬澄澈心头黯然,轻抚唐雪落颤栗的娇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他不自觉地想到了自己的母亲——轩辕灵犀公主,想到她在性命垂危之际,坚持不肯服药疗伤,拼死生下自己;想到她在自己呱呱坠地后,甚至未能将新生儿在怀中抱得一刻便阖然而逝。
姬澄澈拼命克制住自己的感情,胸中像被铅石堵住痛彻骨髓。
三人各有所思所悲,唯听见唐雪落伏在姬澄澈肩头压抑的啜泣声。
梅之琛抹了把脸上的泪,以往封闭在内心深处的痛苦终于冲破层层壁垒碾压着负罪的灵魂,好像在瞬间神威凛凛的老将军变成苍老虚弱的老人,“可笑我当时……还想一掌毙了她,直到最后一刻才停悬在她的头顶,终于还是下不了手。我掉头便走,可还没等我走出多远,就听到你大姨的哭声,我回过头就看到——”
“中烟,我的女儿,你的娘亲……她鲜血长流,自刎当场!”
唐雪落浑身巨震搂住姬澄澈的手突然一松,竟是承受不住心中巨大的悲痛瞬间哭晕过去,姬澄澈让她倚靠在自己怀中紧紧抱住,心下惨然道:“梅老将军,后来雪落为何没有留下,反被送到灵山交给商婆婆抚养?”
梅之琛隔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口气,“那是中烟遗书里的安排。她拔剑自尽在我面前以死谢罪,只求我放过孩子。”
“可她真是傻啊……我哪里舍得杀她,更如何忍心对自己的外孙女儿下毒手?!”
恰恰这时候唐雪落醒转过来,听到此言扑入梅之琛怀中悲声呼道:“外公,我娘好可怜——”
梅之琛十五年后第一次抱住自己的外孙女儿,失而复得的心情令他悲喜交集,不由涕泪纵横,这十多年的悲伤、怨恨、懊丧……终于统统宣泄出来。
姬澄澈知道此刻自己再站在这里已是多余的了,他悄悄转身退出走马亭。只可惜现在身在皇陵墓室之中,否则真想振声长啸舒解胸中郁积的苦闷之情。
忽然一位威风凛凛的戎装女将走到他的身前,躬身施礼道:“殿下!”
姬澄澈一醒,急忙平复情绪问道:“请问您是?”
女子毕恭毕敬道:“小女子梅中雪,现任金吾卫掌书。”
“原来是梅姨,”姬澄澈忙还礼道:“澄澈失礼了!”
梅中雪听姬澄澈以长辈之礼对她,微感愕然道:“殿下,请您移步随我去一个地方。”
“哦,去哪里?”
“按祖训,我需要带您去先皇寝陵祭拜。”
姬澄澈随着在前引路的梅中雪穿过一座宏伟的地下宫殿群来到了一座天坛前。这座天坛高三层,通体是用罕见的黄杨玉和水红木建造,虽经四百余年却历久弥新,伫立于宫殿群的正中央。
梅中雪在天坛外止步道:“先皇的龙体安寝在圣泽坛之顶,我尊令只能到此,请殿下自行前往顶层。”
姬澄澈应了,拾级而上轻轻推开虚掩的大门。
“唿——”门后一千零一盏长明灯随着大门洞开同时亮起,照亮了四周墙壁上绵延不绝气势恢宏的壁画。
“王者境域?”姬澄澈吃了一惊,然而没等他仔细观瞧,那壁画上蓦然透出一蓬绚烂璀璨的华光,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向他涌来。
“轰!”这金色的华光宛若一盏盏灯火,点燃了姬澄澈体内每一处窍穴、每一条经脉,继而化作恢弘的光流浩荡奔腾作周天游。
姬澄澈无力阻止这华光的游走,只觉得自己全身立时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好似万千火把汇聚成的洪流在呼啸燃烧,洗炼着他的经脉骨骼五脏六腑。
他的身躯不由自主地悬浮到了空中,头顶一千零一盏长明灯骤然迸射出一束束赤芒直刺入脑。
“嗬——”姬澄澈情不自禁地一记呼吼,脑袋里仿佛成了一座瑰丽的光海,刹那间道心通明霞光万丈。
下一刻小乾坤砰然轰鸣,绽放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姬澄澈的紫府之中一团水镜般透彻晶莹的光芒喷薄而出,转瞬间覆盖峰顶,似水银泻地般沿着罡山奔流渲涌,将整座小乾坤照得耀眼生辉。
与此同时,那一千零一盏长明灯释放出的神奇赤芒仿似受到感应,如银瓶乍破铁骑突出,齐齐冲入小乾坤内和紫府满溢的镜光水乳茭融。
“咔啦啦、咔啦啦——”识天之上赤电连天,灵海觉醒翻起黑色怒浪,姬澄澈的元婴冉冉从紫府里升腾起来,犹如一轮丽日光照大千。
顷刻间姬澄澈物我皆忘,沉浸到一片玄妙的空明世界里。
他俨然便是这世界的主宰,四周镜光熠熠宛如漫天星辰,一条条金色的华光腾夭舞动幻化作九天神龙。
一念生星移斗转龙吟海啸,一念止海枯石烂乾坤寂无……
这,就是王者境域!
他的道心无喜无怒,在星海中沉浮遨游,仿佛看遍了沧海沧田世态炎凉,只是五指一握便将这所有执掌于手。
他的元婴在金色华光的滋润温养之下,以惊人的速度成长暴涨,赫然已有六尺余高,只要再进一步便能踏破桎梏,登上大日普照之境,成为元境的巅峰强者,比肩古来宗师圣贤,作千秋逍遥游。
然而姬澄澈终究忍住主动踏出这至关重要最后一步的冲动。
凡事过犹不及,他晋升天元震旦境时日无多,还需要慢慢磨砺敦实,绝不可贪功冒进留下隐患。
于是海量的金色华光缓缓地被倒入到紫府深处贮藏起来,留待下次爆发。
他徐徐睁开双目,讶异地看到自己的肉身正悬浮在下方,楼里充满金色的华光,一条条神龙光影盘旋舞动在身周,成千上万的赤色星辰布满头顶的虚空,每一颗都蕴藏着排山倒海的恐怖力量,看上去却又那样的壮丽。
“原来王者境域是这样的——美。”
姬澄澈的唇角情不自禁逸出一抹愉悦的笑容,他浑然记不清身外之事,只一圈圈地运转周天,吸纳凝练体内澎湃的光流。
谁也不晓得过了多少时候,四周的镜光徐徐褪淡收缩,纳入了姬澄澈的体内。
他的元婴亦没入肉身,缓缓地落回地面。
上空一千零一盏长明灯次第熄灭了光火,四周的壁画亦暗灭下来。
姬澄澈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充盈着不可思议的神力,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冲击更高的境界,而那座灵海之上的罡山霍然壮大了数倍,却变得更加坚凝厚实,散发出精纯的光彩。
“喀拉、喀拉!”黑暗中四周忽然响起一阵清脆的爆响,将姬澄澈的神思唤醒。
他惊讶地点亮一簇巫火,就看到墙上的壁画竟似彻底损坏,已褪淡成一片混沌的黄色,正不停地开裂自毁。
“可惜——”姬澄澈不禁长叹一声,颇有点儿愧疚。
正在这时又是“砰”的闷响,楼顶露出一个洞口,从上面缓缓伸出数十条青色的藤蔓,交织而成一道长梯落到姬澄澈的脚边。
姬澄澈沿梯而上,来到二楼。
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堵石壁挡住去路。石壁的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一点花纹,只是在正中间有一条不起眼的裂痕。
姬澄澈想了想,拔出胎元神刀一点一点插进了石缝里。
“铿!”石缝直没刀柄,发出声悦耳的响鸣。
石壁徐徐从里往外焕发出柔和的光芒,正当姬澄澈以为它会像刚才的金芒一样透入自己身躯之际,整堵光化的石壁竟似水波纹般化散开来。
“唿——”猛然间,姬澄澈的眼前一花,散开的柔光背后迸射出一蓬蓬银色的火苗。每一蓬火苗都像巴掌大小,散发出奇异的辉光,感受不到一点温度。
“轰!”楼层剧烈一震,银焰骤然暴涨刺入姬澄澈的体内。
一瞬间,姬澄澈就觉得自己像是要熔化开来,全身的经脉骨骼冰冷麻木痛楚难当,禁不住发出一记低吼。
非但是他,胎元神刀亦被银焰完全吞没,一遍遍地煅烧洗炼。
“这是什么火?!”
姬澄澈骇异莫名,极力咬紧牙关运功相抗,未曾想这一簇簇焰苗无孔不入,根本不受他护体真罡的影响,源源不绝地烤灸着他的五脏六腑。
一转眼的工夫,姬澄澈觉得自己的神智已经崩溃,在银焰的肆虐之下毫无自保之力。
他的圣龙之心甫欲觉醒,就被数百簇焰苗包裹熔炼,发出躁动不安的呼吼。
“见鬼!”
他忍不住想破口大骂,眼下的痛苦着实非人所能承受。
他的肌肤因为经受不住银焰的煅烧已然开裂,经脉骨骼也似碎成了粉末。
这种感觉实在没办法用言语来描述,姬澄澈只知道自己宁可一头撞死,也不想再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