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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冷的加了一句:“你幸运,因为你没有被人如此深切地背弃过,你不会知道这种痛楚。”
高风亮揶揄地道:“那你就大开杀戒,伤害无辜,以现在的杀戮来推翻以前的慈悲了?”
聂千愁盯住他,问:“你说得漂亮,真是菩萨心肠,要是遇到这种万劫不复,非人遭遇的是你,看你还那么潇洒不?”
他目光闪着电针也似的尖锐光芒:“那时,只怕你又有另一套杀人的宏论了。”
唐肯怔怔的看着他,突然大声道:“不值得的。”
聂千愁皱眉道:“什么不值得?”
唐肯认真的说:“为了小部分人的无情无义、心狠手辣,使得你带着深仇过活,那是多么不值得呀。”
聂千愁格格笑着,也不知是笑还是哭:“有什么不值得?这样活着,我觉得很振奋、很强悍、很充实、很痛快!”
唐肯反问:“但比以前快乐吗?”
聂千愁一时答不出话来。
唐肯又道:“难道仇恨能使你从前一切失去的都能复活过来吗?”
聂千愁盯住他,脸上的皱纹又震动了起来:“但却可以使我为报仇而活下去!”
唐肯也怔了怔,最后道:“难道杀我们会令你快乐?”
聂千愁答:“不杀你们我要为人所杀;”他狠狠地道:“现在我学会了一件事;”
“与其我死,不如你亡。”
高风亮长叹道:“我们都不是你对手,你杀吧!“聂千愁霍然转身,道:“你不自戕?”
高风亮道:“我俯仰皆能无愧,决不自绝于江湖。”
聂千愁的黑发、皱纹、衣褶又似潮水般翻腾起来,双目寒如黑夜海角的两点飞星。
“好,你这是逼我亲手杀你。”
陡然之间,突兀到顶点的,聂千愁长身而起,腰间左首第一只葫芦,“噗”地激射出一道电也似的白光,雷霆万钧的劈击往丈外一棵松树,随着他的一声暴喝:
“着!”
轰然一声,千数百松针如暴雨般倒射上天,松树干中折,树枝四分五裂,聂千愁已掠到树后。
他腰畔葫芦的光芒,是何等强烈。
他一落到树后,积聚多时的掌力,就要发出。
树后有人。
还有光。
厉芒。
他腰畔葫芦的光芒有多灿目,这光芒就更灿亮十倍!
如同电炸星分的奇芒中,他居然看见了一个人。
在这时候,无论他看见谁,他都不会感到震讶,同时手上的一掌,也必定会发出去。
可是他感到不止震讶的惊诧。
他那一掌也发不出去。
因为他看见的居然是自己。
——自己又怎么会在树后?
松树裂开,怎么竟还会有个聂千愁?!
聂千愁一怔,这一震间,他立时已明白。
可是一道剑光,在聂千愁这样的高手感觉到和发觉的时候,已到了他后头三寸。
聂千愁手按在腰畔中间的葫芦上。
剑陡止。
剑锋没有再逼进。
聂千愁也没有拔出葫芦塞子。
一时间,剑和人都顿住。
松树,喀察地坠倒下来。
松树折落,发出蓬然巨响。
聂千愁整个身体僵硬,他甚至可以感觉到,最接近那剑锋的部分肌肤,已炸起了麻皮。
可是背后的人,站在那儿,无疑比剑锋更淬厉、锐利。
——这是个什么人?
——谁的杀气那么逼人?
聂千愁知道,今晚在这剑锋下的要不是自己,早已倒下了。
——不是被剑锋所刺,而是被杀气摧毁。
——这简直是无坚不摧的杀气!
聂千愁苦笑。
他看到自己苦笑。
他面前是一面镜子。
镜子雪亮,映着月光,人形般的大小。
敌人匿伏在松后,给他发觉了,不动声色施于一击,但敌人居然放了一面镜子,人却躲在另一处,让他击了个空,乍见自己,错愕之下,陡然出手!
他知道现在这种情形,不能算败。
可是先机尽失。
——对付这样可怕的敌人,先机尽失的结果会怎样?
想到这里,他握葫芦的手紧了一紧。
背后的人说话了:“你最好不要动。”
聂千愁冷冷地道:“你还没有胜。”
背后的人道:“我还没有出剑。”
聂千愁道:“我仍可以反击。”
背后的人道:“我不想杀你。你不开葫芦,我不刺出去。”
聂千愁姿态没有变,也没有说话。
他从镜中只看到一个人自腰以下的身子。
虽然这人的下盘有衣服紧紧裹着,但他知道里面没有一寸多余的肌肉,没有一分浪费精神的站着。
这人腰部以上给坍倒下来的松枝遮掩着,或许是这人故意站在那里,让人看不清楚。
聂千愁脸肌抖动了一下,正要开口,背后的人道:“别问我是谁。”
聂千愁道:“你准备在我背后站一生一世?”
背后的人道:“我可以收剑。”
聂千愁道:“请。”
背后的人道:“但我有条件。”
聂千愁长吸一口气。
吸气的时候,黑发又如海涛波动。
然后他紧紧抓着葫芦,一个字一个字凑成一句话:
“我从来不在受威胁的情况下谈条件的。”
第三章 生命剑
他没有想到背后的人马上做了一件事。
即刻收剑。
聂千愁没有立刻回身。
他陷入沉思,过了一会,道:“你说罢。”
背后的人道:“三个条件。”
聂千愁感觉到背后犹如万箭在弩但又固若金汤的堡垒:“什么条件?”
“第一,不要回头。”
聂千愁点头。
“第二,不要杀他们。”
聂千愁沉默。
背后的人也沉默。
唐肯、丁裳衣、高风亮、言有信、言有义只见月色时暗时明,断松前,聂千愁披发而立,残枝旁,一个屹然独立的人影。
“我今晚不杀人。”
聂千愁即刻接下去道:“可是,无论他们走到哪里,迟早死在我手上。”
“我知道。”
“除了那叫唐肯的;”聂千愁补充,“我一掌没打死他,决不杀第二次。”
“我明白。”
“我也知道他之所以能躲过我那掌,是因为你用松果在他脉弯撞了一下;”聂千愁附加道,“不过我说过的话绝不反悔。”
“我清楚。”
“第三个条件呢?”
“不是条件,是要求。”
背后的人声音十分诚挚:“不要因为部分的人奸诈狠毒,而对所有的朋友失去信心。”
聂千愁忽同:“你说完了没有?”
背后的人答:“说完了。”
聂千愁道:“我跟你讲条件,那是因为你是我的敌人,不是朋友。”
他说一个字好像击响一记雷鸣:“我宁信任敌人,也不再相信朋友。”
然后他斩钉截铁地道:“所以你第三个条件,我不能答应你。”
背后的人沉重地道:“我了解。”
聂千愁忽然舒了舒身子,伸了个懒腰:“既然今晚不杀人,我可以走了罢?”
“请。”
聂千愁走了一步,言氏兄弟连忙跟在两旁,聂千愁忽然止步,笑道:“你不要我回头,是不希望我认出你。”
“可是,”他嘴角有一丝极诡异的笑意,“我虽然没有回头,但我认得出你的剑、你的气势、你的杀气。”
那在阴影中的人也没有什么动,突然间,却令人感觉到这不是个人,而是一具冷硬的石像。
“我不希望真的是你。”
“要真的是你,别忘了捕王已经来了。”
聂千愁抛下这两句话,人已上了马背。
这儿总共有四匹马,言氏兄弟上了另外两匹,三骑放蹄而去,冷月下,孤清清的只剩下一匹马和坍倒了的松树、毁坏了的蓬车,那马吊了吊前蹄,发出一声寂寞的嘶鸣。
冷月下。
断松旁。
大地无声。
那人仍在阴影下。
本来人处于暗影笼罩之下,轮廓难免会模糊起来,但那人的形象却更鲜明的标立在那儿。
高风亮舒了一口气,脸色一阵青白,摇摇欲跌,丁裳衣急忙扶住。
暗影里的人道:“你刚才跟鲁问张搏斗时,已受了外伤,伤得不轻;搏战言有义时,再伤元气,而砍聂千愁三刀,是聚平生之力,发而无功,就伤得更重了。”
高风亮笑笑道:“不要紧,我运气调息一下便没事;”他指指唐肯,道:“他伤比我更多——”
唐肯立即道:“局主,我壮得像头牛,挨得几下子算得了什么?”
丁裳衣抿嘴微笑:“那有人说自己像头牛的!”
高风亮也欣赏地道:“他像头豹子。”
唐肯道:“笨豹!”他这么一说,大家都笑了起来。
连暗影中的人也有笑。
这人似乎不像他的杀气一般冷酷无情,也不像他的身份一般神秘玄诡。
唐肯突然问了一句:“袁飞呢?”
原来他还是惦记着丢下他们先行逃离的袁飞。
暗影中的人微微一叹,道:“给聂千愁杀了。”
唐肯居然很不悦的问了回去:“你既知道聂千愁要杀袁飞,为何不出手阻止呢?”
高风亮截道:“唐兄弟,蕊谝没猜错,那时候,这位大侠正把追骑打发掉,而且要运这明月镜来锁住聂千愁,只怕他也没法子两头兼顾。”
唐肯愣了愣,道:“对不起、我以为你见死不救;”他顿了顿又道,“其实我是很感谢你的救命大恩的,但我又不敢问你贵姓大名。”他自从在菊红院拼斗时很不适宜的去问了高风亮的名号以后,便警惕了起来。
了裳衣忽然道:“你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她很肯定地道:“我知道你是谁。”
唐肯很吃惊的望向丁裳衣。
丁裳衣在月下柔得像在夜晚里观赏一朵静眠的玫瑰。
“你是许吉。”
“你一定是许吉。”
丁裳衣道:“我是女孩子,而且关大哥说,我很细心,听过一次别人说话,十年八载后一样辨认得出来。”
她说到关飞渡时,笑得很温柔甜蜜,幸福洋洋洒洒的溢在她脸上,正孕育一场梦碎:
“甚至只要听过一个喷嚏、一次呵欠,我都可以分得清楚。”
暗影里的人沉默半晌,道:“我看到别人剑上的血,就知道是伤了敌手的手还是脚、肝还是脏,连伤得重不重、会不会致命,只要见到一滴血,就可以推测出来。”他的声音冷硬,但声调温暖。“看来,你比我还要有本领。”
他说着,缓缓的自阴影里踱出来。这个人一走出来,正好月亮也自云层里全露了出来,大地亮了一亮。
马啸了一声。
远处有松风。
高风亮乍看,还以为是在丛莽里走出了一只精壮的兽,再看第二眼的时候,却感觉到温暖。
一种活力的、朝气的,而又带着坚忍的、了解的温暖。
在一个年轻人身上,竟有那么多相近而不相同的个性,强烈而不侵人的气质,高风亮的“神威镖局”以知人善任称著,竟都不曾见过。
唐肯却很高兴的叫了起来:“许吉,我一直都惦着你,原来你还没有死掉哇许吉,害我白担心。”
许吉的神态与先前那小跟班许吉全然不同,然而他还是许吉。
许吉笑道:“我知道。”他锐利的眼睛望着唐肯,神情却出奇的温和。“我们只不过才见过一次面,难得你有这样的情分。”
唐肯道:“我们共过患难嘛,共过患难还不算是好朋友?”
高风亮道:“如果他不当你是好朋友,怎会两次出手救你!”
唐肯不明白:“两次?”
高风亮道:“一次在菊红院门口,他以一支蜡烛截下‘巨斧书生’易映溪的追袭。”
唐肯还是不明白许吉几时出过手,许吉道:“高局主好眼力……”说着,身子微微一颤。
丁裳衣眼尖,一瞥便看见许吉嘴边微微溢血,叫道:“你……你受伤了?!”
许吉抹去嘴边的血,映着月光看一看手掌上的血迹,有一种很奇异的表情,像一头狼回到巢穴上舐身上的伤口一般平静,平静得有点像在鉴赏自己的血,有一种文静得十分兽性的感觉。
许吉道:“不碍事的。”
丁裳衣关切地问。“怎么受伤的?”就像关心自己的小弟弟摔倒流了血,见他不哭不嚷,反而怕他伤重,便耐心的问下去。
许吉花岗石似的轮廓有一丝笑容。“我刺聂千愁那一剑,是全力一击,但在半途陡止,内力反挫,震伤自己——不过,不碍事的。”
——这是何等可怕的剑术!
一剑既出,别说敌手无法招架,连自己也无法控制,一旦停手,竟然反震伤自己!
这已不是剑的招式,而是剑的生命。
用剑的人已使剑有了它自己的生命,傲然独立,不受人驾驭。
这种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