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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快春秋[武侠耽美]-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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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廷筠瞧向书桌上的信封,又问道:“送信来的人呢?”

  年老大道:“已经在堡里的客栈住下了。”

  尚廷筠奇道:“你没告诉他,我不打算接见他吗?”

  年老大无奈道:“早就告诉他了,可他说应承了别人,一定要面见堡主,和堡主说几句话。而且,他还说,不出两日,堡主定会接见他的。”

  尚廷筠行到窗前,望着窗外碧净的长空,深深吸了口气,道:“他说的不错,你马上差人把他带来。另外,去副堡主那里,请他晚上过来一趟,就说有要事相商。”

  年老大得命而去。

  韩若壁进来的时候,尚廷筠背朝他,依旧站在窗前,眼睛发直地望着窗外的天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出于对陌生环境的警觉,韩若壁习惯性地迅速扫视了一下身处的房间。当他的目光扫到墙边那张书桌的桌面上时,少少停留了一瞬,且面色微有变化,但只一眨眼就又恢复如常了。

  尚廷筠仍是付手立于窗前,一动不动,看也没看,道:“你就是送信之人?”

  韩若壁清咳了一声,微微施礼道:“尚堡主,韩若壁这厢有礼了。”

  尚廷筠转身,看了他一会儿,道:“我好象在‘白羊镇’见过你。”

  韩若壁笑道:“好眼力、好记性。那日之事,堡主不该谢谢我吗?”

  尚廷筠嗤之以鼻道:“你以为我应付不过那些回人,需要你纵马拦人解围?”

  韩若壁笑道:“以你的身手,当然不需要,可你若肯花点心思替哈小姐想一想,就该对我说个‘谢’字。”

  尚廷筠道:“如此说来,你帮的人是她,而她也一定谢过你了,还有必要从我这儿得个‘谢’字吗?”

  韩若壁苦笑了一下,暗道:这人当真没趣,真不知哈小姐看中他什么。

  尚廷筠转至书桌边坐下,白了他一眼,道:“她能让你送信,足见对你信任有加。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刹时,韩若壁明白过来,哈哈大笑起来,道:“尚堡主,你莫不是吃醋了吧?”

  尚廷筠这才意识到之前微有失态,蓦然愣了愣,转而解嘲笑道:“她是‘白羊镇’回人族长哈默达的女儿,目下正被好些个部落的族长、公子挣抢,我若真是吃醋,怕要吃到撑破肚皮也吃不完。”

  韩若壁叹了声道:“他们挣抢的哪里是哈小姐,不过是一个与‘白羊镇’回人部族联合的机会罢了。”

  尚廷筠道:“你呢?你掺合其中,跑来替哈吉娜送信,为的什么?”

  韩若壁大有无辜之意道:“我?我不过是个不相干的生意人。”

  尚廷筠道:“生意人唯利是图。既然你是生意人,却是图的什么?”

  “我图什么?”韩若壁想了想,狡猾一笑,道:“我图‘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尚廷筠连连摇首,道:“韩若壁,你不老实。”

  韩若壁莫测一笑,道:“尚堡主,你才不老实。”

  尚廷筠不解道:“我哪里不老实了?”

  韩若壁自己找了个座位,撩袍坐下,才道:“你早知哈吉娜是哈默达的女儿,却一直不点破,是也不是?”

  尚廷筠道:“你因何这么说?”

  韩若壁嘿嘿笑了两声,道:“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子,哪里能瞒得过你这样的一堡之主。以你的地位、手段,凡事必然要比别人多顾虑些,若是对一个女子动了心,又岂能不想办法查清她的来路底细,否则,如何能安心与之朝夕相处?所以,我想,在你们交往不久后,你就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

  尚廷筠皱皱眉头道:“这个想法很特别。”

  韩若壁悠悠道:“其实,我还有个更特别的想法。”

  尚廷筠淡淡道:“不妨说来听听。”

  韩若壁道:“也许,你结识哈吉娜,正因为她是哈默达的女儿。这次,她能求我送信到‘神光堡’,之前想必也给过你很多消息,是也不是?”

  尚廷筠面色严冷道:“与你何干?”

  韩若壁了然一笑,道:“是与我无关。我只是想让你明白,女生外向,哈吉娜这么做全是为了你。”

  思索了片刻,尚廷筠转为平静,纠正韩若壁道:“哈吉娜给我消息,更多的是不希望‘白羊镇’和‘神光堡’硝烟再起。关于这一点,我和她一样。”

  韩若壁道:“不管怎样,哈小姐还一厢情愿地以为瞒了你,而苦恼了很久,着实可怜。”

  尚廷筠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开口道:“你要见我,真的只为哈吉娜所托之事?”

  韩若壁嘻嘻一笑,道:“果然还是被你瞧出来了,其实不尽然。”

  尚廷筠道:“那又是为何?”

  韩若壁笑道:“在关内时,经常听闻‘神光堡’是关外汉人的乐土,此次借机前来,一方面是想瞧瞧‘神光堡’的堡主,到底是个怎样的大人物;另一方面,我本身喜好结交朋友,也是想如果意气相投,与堡主真心结交一番,岂不快哉。”

  尚廷筠漠然道:“那么现在,以你看,你我可算意气相投之人?”

  韩若壁沉吟了片刻道:“尚堡主一瞧就是城府深重之人,我的道行浅,仅凭这次相谈,无法知道是否意气相投。”

  尚廷筠笑道:“在我看来,能被瞧得出城府深重之人,便已算不得城府深了。只有那种面上坦然呼之欲出,胸中城府深藏不露之人,才叫真正的城府深。就好象你这样,表面上任性任情,以至于别人的情爱关系都要掺和进来,可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有何企图,却是没人知晓的。”

  韩若壁道:“我现在的企图,只是想知道,尚堡主对哈吉娜,到底存了几分真心。”

  尚廷筠道:“我的心只有实打实的一颗,不存在几分。”

  韩若壁抚了抚胸口,笑道:“还算哈小姐运气好,没有表错情。”

  顿了顿,他又道:“我来此之前,她曾说过,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她死也不怕。你想和她在一起吗?”

  尚廷筠站起身,目中露出警惕之色。

  韩若壁道:“放心,不管对神光堡或白羊镇,还是你和哈小姐而言,我都是个局外人,没甚企图。你须想清楚,若是这么不清不楚地拖下去,迟早有一天,哈小姐会抗不住父命,嫁去别的部族。到那时,可没有后悔药卖给你。”

  尚廷筠的身形不着痕迹地微颤了一瞬。

  但转眼,他顺势坐下,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掩饰掉了这个不自然的反应。

  可明察秋毫如韩若壁,自是不会放过任何细节。

  他知道,尚廷筠的心,已然乱了。

  情爱这东西就是奇怪,无论当初是因为什么目的而开始的,只要敞开心扉,倾情付出过,便再难不留心迹。

  韩若壁从座上站起,掸了掸衣襟,面带微笑地缓缓道:“你若觉得和哈吉娜长厢厮守,是一件值得为之做出重大牺牲的事,便来找我,我有法子让你们在一起。否则,权当我没来过。”

  转身,他向门外走去,边走边道:“尚廷筠,我还有自己的正事,只能等你三日。”

  由着韩若壁离去,尚廷筠动也不动,一人坐在桌后。

  刚才的那口银挑炒制的松萝茶,本该香郁浓厚,可尝在他嘴里,只有满满的苦涩。

  哈吉娜在信里写的,除了哈剌灰暗通瓦刺一事,其他的,包括各部族派人向哈吉娜求婚,都早在尚廷筠的意料之中。所以,很久前,他就已暗自打算,只享受和哈吉娜在一起的美好时光,等这段时光走到头,就挥剑断情,生死两忘。

  他以为,他足够冷静理智,也足够严酷无情。

  他以为,他能做到。

  至少,在韩若壁对他说那些话前,他以为他能做到。

  可现在,他有了一丝犹豫。

  为何犹豫?

  是因为哈吉娜的付出而产生了愧疚?

  还是因为韩若壁给了他一个希望,说有办法让他们在一起?

  都不是。

  真正的原因是,这一刻,他深切地感觉到了……‘寂寞’。

  这是一种仿佛要将他穿透、粉碎的‘寂寞’。

  这种‘寂寞’令尚廷筠难以自制地、疯狂地想念起哈吉娜的那张圆圆脸来。

  与以往大不相同,这种忽如其来的‘寂寞’,不再似闲时无藉的淡淡空虚,也不再似夜间渴求的暧昧癫狂。

  以往那样的寂寞,尚廷筠能忍,甚至还能找到排解的法子。

  可这种‘寂寞’是挥之不去的无形刺痛。

  ‘刺痛’困于心,衡于虑,不断拷问折磨着他。

  也许,除了哈吉娜,再无药可止。

  这时,尚廷筠极想把哈吉娜紧拥入怀,就象一个心被冻结了的人,需要那一怀属于他的温暖来解冻。

  从尚廷筠那里出来后,韩若壁没有回客栈,而是独自一人在街上游荡起来。

  与堡外的戒备森严相比,堡内的街道则是一片祥和安逸的景象。不过,细心的人仍可发现,有少数腰间扎着红色绸带的壮汉站在街边,小心地留意着街上的动静。各种吃食的摊点摆满了街道两侧,各类好玩、有趣的小玩意也吸引着往来行人的眼珠。叫卖声、摇鼓敲板声、欢笑声、喧嚣声等各种声音充斥在空气里。熙熙攘攘的往来行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绝大多数都是汉人。从他们一脸的满足、开心之色看来,‘神光堡’当真是关外汉人的乐土了。

  就在韩若壁逛的无聊时,忽听得一个声音高声赞道:“好!好!兄台,你的字写的真正是好,让人一望倾心!”

  又一个声音赞道:“都说颜鲁公的楷体极具个性,有如‘荆卿按剑,樊哙拥盾,金刚嗔目,力士挥拳’。我瞧先生的这副字方严正大,朴拙雄浑,倒和这位古人有的一拼。”

  本来,有人在街边摆摊卖字,找两三个托儿吆喝着帮衬一下,韩若壁根本没在意。但后来,他们居然把这人的字吹嘘成,同唐朝书法大家颜真卿的不相伯仲,在韩若壁听来,便觉分外刺耳了。

  原来,韩若壁以前学字时,偏爱的正是颜体楷书,也曾经依样苦练过几年,却终因字形与自己性情不符,知道难有大成而中途放弃了,但正因如此,对颜真卿的字反而更多点莫名的情结。

  他来到那个卖字之人面前站定,只见那人年纪不大,长相斯文机灵,且穿着朴素干净,倒是一副文人模样。而他的字画摊前,已围上了一些看字的人。其中有些是瞧热闹的门外汉,更多的则是热衷收藏字画、或想借字画装点门面的汉人客商们。在那两个托儿的吹捧之下,这个文人摊主已然顺利地以不菲的价格,卖出去了好几副字。

  韩若壁翻了翻摊上的几副字,又瞧了瞧下面的落款,拱手道:“原来是薛有行薛先生。我曾听说,‘颜筋柳骨’,能形其一者,便是难得的好字了。眼下瞧先生的这几副字,有的写的象颜真卿的,有的分明是模仿柳公权的,想来对这两位书法大家的字,都很有些研究,真是令在下钦佩不已。”

  薛有行见他出言恭维,以为是买家,为了表示自己足够资深,也拱了拱手,道:“颜体笔力弥满,柳体较之颜体,则稍显瘦硬,我临摹、研习这两位大家的字很多年了,是以才能得心应手。”

  旁边一个托儿立即补充道:“薛先生可是当今书法之道有名的‘独步天下’。”

  韩若壁讶然道:“怎么个‘独步天下’?”

  另一个托儿插上来,摇头晃脑道:“左手写颜,右手习柳,双管挥毫,独步天下。”

  薛有行笑而不语。

  韩若壁佯为叹问道:“这么说来,纵然颜鲁公,柳少师复生,见了薛先生的字,也要甘拜下风了?”

  薛有行目视四周一圈,摆出一脸生不逢时的神情,长叹一声,道:“别的不说,只颜、柳二人之字,在下已尽得其精髓。”

  韩若壁笑着大声吆喝道:“既如此,薛先生干脆左颜右柳,来个当场挥毫,双管齐下,也叫我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独步天下’吧。”

  他这一声喊出去,立时又有些人围上来瞧看。

  薛有行见人渐渐多了起来,正好可以借机替自己造造声势,于是点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他铺开纸张,润笔磨墨,接着低首写了起来。

  韩若壁见他写得虽然极慢, 却当真是双管挥毫,左手写得是颜真卿的《颜勤礼碑》, 右手写得是柳公权的《玄秘塔碑》。左手的颜字在他笔下写来雄浑宽裕,味道十足,堪称‘点如坠石,画如夏云,钩如屈金,戈如发弩’,而右手的柳字则是遒媚劲健,集晋人笔法和颜体风骨于一身之妙,当真有几分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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