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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面汉子‘哦’了一声,宽心道:“别的谁人我都不怕,就怕妖道赵元节的妖法。”
管通幸灾乐祸道:“你吃过他的亏,怕他也在情理之中。”
黑面汉子瞪了他一眼。
管通恍若不见,转头对“林文卿”道:“街头巷尾一直有传,宁王暗里囤聚力量,意图谋反,不知赵元节等人此番匆忙撤走,与之有无关系?”
“林文卿”道:“有无关系与我们何干?而且,退一万步,就算他们留在此地一心抓贼,只会去找北斗会的麻烦,怎么也追查不到我们头上。”
黑面汉子更加不解道:“既然如此,头儿为何不一起上路?”
“林文卿”叹息道:“宁王的人虽不曾盯上咱们,可已有人盯上咱们了。”
管通接口道:“几日前,扬州来了消息,说我们被高邮的一个捕快盯上了。”
黑面汉子嘿嘿冷笑数声,挥了挥手,道:“头儿的胆子啥时候变小了?捕快算个鸟!别说一个,就是一打,我的‘七煞袖箭’也能射他们个糖葫芦串,烤了吃。何必为一点小事耽搁行程?”
他身边蹲着的三个大汉都哈哈笑了起来,其中一个大脸盘的笑道:“难道司徒势还要吃人不成?我听说人肉是酸的,可不好吃。”
另一个精瘦的汉子冷冷道:“以前老家遇上大灾年,还真吃过,倒是不酸,烧好了和猪肉没甚区别。只是瘟死的人不敢吃,饿死的人又不够吃。。。。。。”
黑面汉子司徒势惊得一跳,道:“付天赐,你真吃过人肉?!”
付天赐一双贼眼落在他身上,仿佛透过衣裳看见了那一身黑肉,食指大动似地舔了舔嘴唇,阴阴笑道:“吃过,有阵子还上了瘾,不吃就想得慌。别人都喜欢吃死小孩子,因为肉嫩,容易煮烂,叫什么‘和骨烂’,可我偏爱*肉壮男,因为硬挺,有嚼头。”
司徒势给他看得浑身骤寒,一时无语。
大脸盘的擂了付天赐一拳,正经转向司徒势道:“你放心,我绝计不会让他吃你。”
司徒势这才缓了口气。
大脸盘的又神秘兮兮地把脸凑到司徒势面前,板着脸,道:“因为什么肉也经不起多吃,你那一身肉,斤两超过常人两倍还多,若真被他一下吃进肚里,只怕要拉坏肠胃的。”
烛光下,那张大脸上显出几道诡异的阴影,令人生怖。
付天赐阴声阴气地嗤笑道:“韦靖,我不挑嘴的,斤两少,就一顿吃光,斤两多,就多吃几顿。只不过,从不稀罕吃胆小鬼的肉。吃了,怕赔上自己的胆。”
大脸盘的韦靖连连点头,哈哈笑道:“不错不错,胆小鬼的肉自然吃得越多越胆小,的确吃不得!”
司徒势怒道:“你们敢笑我没胆!?”
其他汉子也望向司徒势,一阵嘲笑。
管通没有笑,瞧了眼“林文卿”。
“林文卿”等众人笑完了,才道:“那个捕快姓黄名芩,有些本事。”
付天赐哼一声,道:“捕快而已,能有什么本事。”
“林文卿”道:“能把扬州渔鹰都搅的头痛不已之人,怎会没有几分本事?”转念,他又道:“不过,管他有无本事,我都要亲手做了他,才可安心上路。”
韦靖道:“头儿素来教导我们遇见公人,能避则避,今日怎的非除掉这名捕快不可?”
“林文卿”无奈道:“因为他不但盯上了咱们,还瞧见过我的脸。那日,在洪图家门前盘问我的捕快,就是此人。”
司徒势恨声道:“洪图那小子出尔反尔,差点坏了大事。好在头儿及时发现他不对劲,灭了这厮。否则,大家不但捞不着钱财,还要被组织怪罪责罚。”
韦靖道:“洪图那厮自从生了儿子后,不但胆子变小了,人也越发婆婆妈妈起来。当初定下此事时,我还曾建议别把那厮扯进来,偏你们就是不听。”
“林文卿”道:“算了吧,你是怕多一个分钱的,巴不得参与的人越少越好。可要做大事,没有人手怎么成。洪图对高邮及樊良湖的情况了如指掌,光这一点,就没他不行。缺了他,我们还不得抓瞎?”
付天赐道:“我不明白,先前一切如常,可东西一到手,他就要我们主动把财物上缴组织,并且向上请罪。难道他舍得不要自己那份?”
管通酸溜溜道:“你有所不知,洪图原本是江公门下,后来才入的江湖。人家是江公的嫡系,跟我们可不一样。”
韦靖道:“上缴组织?笑话!只要得了这票,要富贵有富贵,要女人有女人,几世都不愁吃喝,何等痛快。洪图也是,再嫡系不过别人门下的一条狗,竟会还想做条忠狗,可惜,死了也只能做傻蛋!”
付天赐道:“我估计这傻蛋多半是枕边风听多了,受了女人胆小怕事的影响,吃了大亏。”
“胆小怕事,原本不分男女。再说了,当今世上又有几个人,真的不怕江彬?”一名微须老者从桌边站起说道。
这名老者腰间缠着条长绳,绳长一丈六、七尺,绳头挂着个形如小瓜的铁锤,正是极少见,也极难练的软兵器……流星锤。
司徒势瞧了眼他,笑道:“温老,你我也算做了件好事,让那洪图黄泉路上还有婆娘、崽子相陪,好生热闹。”
老者很瞧不起地瞟了他一眼,讽刺道:“我温长春哪敢和你司徒势相提并论?”
司徒势道:“温老这话怎讲?”
温长春鄙夷道:“那贼婆娘率先偷袭我,老夫才不能放过她。至于你,大家心知肚明,不过是个专捡软柿子捏的混账东西。那天居然捡个只会吃奶,哇哇叫的小崽子下手,你也算是个男人?”
他话糙,理不糙,其他人对司徒势例来的行径都颇为鄙视,心底反希望温长春多骂几句,是以没人上来打圆场。
司徒势面色一沉。
韦靖摇了摇头,插嘴道:“我一直搞不懂,论武功,你司徒势也算是我们中的头三名,经常被头儿带在身边,参加行动。可为啥不管遇上大战、小战,都要捡对方最差的那个过招相抗呢?”
“林文卿”手下人中,武功最高的是‘四柱纯阴掌’管通,其次是‘流星逐日’温长春、‘七煞袖箭’司徒势。司徒势的内力、硬功原本都十分了得,可偏要习练‘七煞袖箭’这种阴冷的暗器。虽说也练得神出鬼灭,杀人于无形,可一遇敌手,他还是会心怯,要迅速找出其中实力最差的,拿来作为自己的对手才算完。这个,仿佛已变成了他的习惯,也使得周围人既对这个空有一身武功,却不敢与对手硬碰硬的魁梧汉子,生出十分的瞧不起来,又心中疑惑,搞不懂为何他武功高强,遇上战事却象个胆小鬼。
其实,是持强凌弱,还是勇敢无畏,根本与武功高低、能力大小无关,只和人的品性有关。有的人,一介书生,无缚鸡之力,面对弱小却能扶持相助,面对强权,奋不顾身,以卵击石;而有的人,一身强力,只会对弱者横挑力压,对强人萎首萎尾。
“林文卿”忽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司徒势并没有做错,温老又何必多事。”
温长春打了个哈欠,道:“头儿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我这双老眼,平日里都闭着,只有见了真金白银才睁开,哪管得了别人的闲事。只求银子安稳到手,大家各奔东西。”
“别尽说废话浪费吐沫!头儿,什么时候才能分货?”一个粗鲁汉子不满道:“窝在粮仓里和老鼠、米虫做邻居,都要窝出病来了。”
“林文卿”道:“你们跟着管通上船,到了地方,卸下货等我,我一到,大家便可分了银钱,各自离开,以后谁也不认识谁。”
温长春笑得一脸褶子,道:“总算熬到头了。”
大家得知自己的那份就快有了着落,到手的钱财花也花不光,都长舒了一口气,心情大好起来。
“林文卿”看向管通,悠悠道:“要是有人趁我不在,想先行打开粮袋,吞下我那份,哼哼,‘百里见秋毫’可不是拿来唬弄人的。”
原来,他便是“三针”中为首的‘秋毫针’。
“一钱,二圈,三针”是江湖上六个使暗器的绝顶高手,虽然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但名气如日中天。
。
“秋毫针”这话显然是用来震慑管通的。
管通拱手道:“假使有人敢打头儿那份东西的主意,我第一个不饶过他!”
“秋毫针”点了点头。
之后,他打发众人各自回去休憩,等待第二天上船。
人和货同在一条船上的安排,在秋毫针看来十分稳妥,因为这样一来,一方面,他的同伙们能掩饰身份离开高邮,另一方面,也可暗中护送混进粮袋里的财物南下。
次日午时,三艘漕运的巨舶满载粮、物,准时出了码头,顺水而下,声势浩荡地驶离了高邮。
到了夜里,粮船上点起火炬,靠边停歇,一夜无事。
天色渐明时,粮船再次起航,船上的火矩也陆续熄灭。
没过多久,船行至一处河弯。
此段水路河水湍急,本来就少有船只停留,再加上漕运的船只到达前,早有警示出去,封了前后河道,禁止其他船只驶入,是以空荡荡的河面上,只有这三艘粮船霸道地行进着。
管通等人到底是在粮仓里闷了太久,上了粮船后,就在舱中呆不住了,除了吃饭、睡觉,他们都站在甲板上时而左顾右盼,时而走动走动,舒展心情。
曙光迷蒙之中,一声号角过后,离河弯不远处的浅水芦苇里,突然飞也似地驶出四艘长形的平底船。船上各有*个或以黑漆涂面,或以油彩糊脸的可怕人物。他们不但背刀挟剑,而且持篙挥桨,向河中心冲出了四丈有余。
很快,这四艘平底船,一艘紧接一艘横拦住整个河道,挡在了第三艘粮船前,将它与前两艘船生生分开。
第三艘船瞧见若继续行驶,必然撞上来船,有船毁人亡之忧,于是紧急下锚停船,立于河心。
正当此时,那四艘船上各有数人点起火把,聚集在桅杆下。
火光映着曙光,令得船头挂着的丈许长的白布异常耀眼。
布上斗大的字迹鲜红如血,迎风招展,令人无法忽视。
写的是:“江湖寻仇,不劫粮船!”
这里并非饥荒灾区,而是鱼米之乡,最是富饶,平日间劫商船的盗匪不少,劫粮船的却从未有过。
粮船上押粮的众人瞧见此等阵仗,没有一个不胆气大寒,生出凛骇之心的,都萎缩不前,瞧向领头之人,以眼神征求意见。
领头的当然也瞧见了那八个大字,思考了一瞬,当即想到船上夹带的十几个江湖人。那十几人的底细,他并不知晓,只是碍于与粮仓管事的私交,所以应其请求,把人带上了。
他心下估摸着:真是江湖寻仇,八成就是找他们。
稍后,他将信将疑地把武器持在手中,一歪嘴,示意手下道:“先躲入船舱,看看形势再说。”
管通等人见了,倒没有太过慌张,而是聚集在船头。
付天赐道:“不为粮,那就是为货了。”
司徒势心中坠坠道:“这连环船截断了去路,头前两艘粮船会不会反回,相助我们?”
管通摇头道:“大白旗上的血字,就是警告粮船上人不要多管闲事。更何况,对方若是硬手,就算他们回头,也帮不上咱们。押船的不过是些酒囊饭袋,真要指望他们,我们的货就完了。”
温长春将流星锤擒于手中,道:“怎么办?”
管通注视着对面的船,道:“不管怎样,都要保住我们的货。先确定对方的来路。”
说到这里,他们仔细瞧向各艘平底船上的汉子。
管通发现,这些人不但以乱涂乱画遮掩了面貌,而且手中的刀、剑均没有鞘,想是藏在了船舱里,那些刀把、剑柄上都密密地缠上了细纱布,没有任何标志性的东西,可以瞧得出他们的来路。
付天赐道:“江湖寻仇哪有不表明身份的?”
管通道:“他们这么做,是不想给粮船上的押船瞧出来路,牵扯上官府。”
正在这时,最靠近的那艘平底船上跃出一名身姿绰越之人。他的脸被油彩画得五颜六色,瞧不出容貌,可一双大眼睛黑多白少,神光炯炯,看起来年纪不大。
他厉声道:“正所谓‘六月债,还得快’,杀我兄弟时,你们可曾想过这句话?!”
他话音刚落,四艘平底船上的几十人同时高喝起来:
“天魁出,鬼夜哭。天魁现,阎王殿!”
声震河面。
管通等人顿时惊了一惊。
韦靖惊呼道:“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