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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快春秋[武侠耽美]-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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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江湖上,山西大同的‘威武行’并非是开得最早的一家,毕竟从开创到如今,它只经历了二十七个年头。可这二十七年里,不管押的是信件、宝钞、银子 ,还是粮食、物品,甚至人,都从未失手过一趟。只凭这一点,姬家的‘威武行’就足以稳坐‘打行’的第一把交椅。

  虽说这几年,已逾花甲之年的姬于安,不方便再车马劳顿,亲自押货,转而在行内坐阵,处理些诸如指派行内打手去‘坐店’、‘护院’、‘守夜’的事务,但‘威武行’的名头并未见凋零,反因经年累月积累下的口碑,有了越来越旺之势。这全赖姬于安有个继承了他衣钵的好儿子……姬连城,还有个拜把好兄弟……小他十多岁的孙有度。但凡押货,这二人中必有一人挑头做大掌柜,再随便找个副手做二掌柜,运货到目的地,总是万无一失。

  那人点了点头,似是放心了些,道:“不错,找‘威武行’来,你们的确花了本钱,也加了小心。他们是山西的,对我们暗处的生意,不知根不知底,比京里的可靠。不过,以后你们行事更需小心,否则我这牵线的,怕也要牵扯进去了。”

  冯宗建献媚地笑了笑,又起身到炉边,钳了几个炭球进去。

  转身,他走回座位坐下,道:“哪能呢?别说我们不能出事,就是出了事,也不敢牵扯上您啊!”

  那人抿起嘴角,悠然一笑。

  这一笑,剔去了温文,别有一种妖娆,只是这妖娆背后,又似藏了股狠毒,让人眼前一亮的同时,又不免心下一惊。

  他明明是个年纪老大不小的男人,可这一笑,直勾得从来只好女色的冯宗建任是看掉了眼珠,也舍不得把目光移开那张脸。想来,此人年轻时,必是个深浅难测,妖气十足的家伙。

  冯宗建一颗心颤了几颤,猪肝脸红了又红,直到那人敛了笑意,复阴起一张脸,才急忙低下头,不敢再瞧他。

  那人波澜不兴道:“就是牵扯上,也未必能把我怎样,但那之后,我绝不会再替你们联系货源了。”

  冯宗建忙抬头道:“别啊!大人。那不是断了我们的财路嘛。”

  那人解下一直裹在身上的披风,又从怀里抽出一条丝绢,轻轻擦了擦手掌里的微汗。

  看来,他终于暖和起来了。

  擦完手,他收回丝绢,冲冯宗建伸出右手,缓缓摊开手掌。

  他的手掌很漂亮,手指修长,皮肤白细,指尖呈自然的枚红色,不象属于这个年纪的男人。

  接着,他轻叹了一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冯宗建在商海里摸爬混打了十余年,自是精明无比,极擅察颜观色,是以,不必那人开口明说,已知其意。

  他慌忙起身,从怀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张银票,仔细折叠,无比恭敬地,轻轻放在那只摊开的手掌上,笑道:“托大人的福,上一回的买卖很顺利。这是三千两银子,还请大人笑纳。”

  ‘冯家银号’除了京里的一家,关外还有一处分号,所以,为了方便自家银钱流动,特别私制了这种内部银票。只要拿了这种银票去‘冯家银号’,随时可以兑换成白花花的银子。

  银票到了,可那只手掌并没有收回去。

  冯宗建一时没了主意,只能俯身向那人,试探道:“大人。。。。。。?”

  那人叹了声道:“这一次,你们可是多要了一样东西。只那一样,就不只三千两。”

  冯宗建恍然大悟,笑道:“那是那是。只是,这次的买卖太大,我手里又实在没有那许多银子,可以先垫给大人。恳请大人先收下这些,等哥哥完事回来,便加倍送到大人手里。”

  转瞬,他一脸愁苦道:“另外,我们也有些苦衷,不吐不快啊。”

  那人悠悠然收回手,皮笑肉不笑地慢条斯理道:“不吐不快?那就吐个干净吧,我且听听。”

  冯宗建直起腰,转了转无名指上的那只翡翠戒指,意味深长道:“大人有所不知,北部边境战乱不断,朝廷早关闭了那儿的互市,以前的路子是绝计行不通了。现在,唯一的去处,是西边的哈密。哈密是个生地方,而且很混乱,我们花了不少功夫,才在当地建起人脉,寻到了一个名义上的买家。”

  那人挑了挑眉毛。

  冯宗建继续道:“哦,他是个部族头领,在哈密很有些势力,定期从我们这儿购进一些绢、布什么的。”

  那人轻轻‘哦’了一声。

  冯宗建道:“您想,总要有个放得上台面的买家,再加上实打实的买卖作掩护,暗中交易才能不引人注意。可上次,那个头领似乎起了疑心。”

  那人沉吟了一下。

  冯宗建立刻道:“您宽心。我们的事,他不知道多少。他只是觉察出我们做买卖的意图不单纯,所以,婉转表达了不想再继续合作的意思。无奈之下,我们买通了族里的一个长老。那个长老说,头领正准备替他儿子向另一个部族请求联姻,可向那个部族请求联姻的不只他们一家,正愁找不着压倒别人的求婚信物。他说我们大明地大物博,总该有些特别的东西,如果能给个面子,替头领解决掉这个难题,头领就再不好意思提中止和我们的合作之事了。当然,一般的礼物他们也瞧不上,说最好是贵气逼人,能沾点皇气的那种。我和哥哥仔细斟酌后,才许诺了头领,选定送那件宝贝给他儿子求婚用。他听说后十分高兴,自然不再提解除合作一事了。所以,向大人讨要那件宝贝,并非用来交易,而是为了堵住对方的嘴,保住这条庇护的路子,同时也为下面的买卖能顺利进行。这件事不光是为我们,也是为大人源源不断的好处啊。”

  那人半眯着眼睛,微微点了点头,似信非信。

  冯宗建笨重地鞠了一躬,又道:“那件东西虽然无比名贵,但毕竟不是寻常珠宝,可说有价无市。我们拿来,纯粹当成彩头,白送给那个头领,捞不到半点好处。还请大人务必相信我兄弟二人。”

  “你两个倒是极会替人挑选信物嘛。”那人站起身,掸了掸衣袍,重又裹上披风,平缓道:“我并非信不过你们。只是,买卖是你们的,路子也是你们的,我不过是个中间人,今次白白让你们赚了件宝贝,竟无半点好处。呵呵,我自己倒没什么,就怕惹来闲人笑话。”

  说完,他笑了笑。

  话说的十分平和,可意思却再明显不过,就是分毫不让。

  冯宗建不敢再看他的笑脸,心知已无指望讨价还价,只得低头,伸出两根手指,道:“大人说的是,怎么着也不能叫别人笑话了。这样吧,除了分成,这次再加这个数,不知大人可满意?”

  两根手指,就是两千两银子。

  想想白说了那么多话,也没能让那人少要一文钱,他开始后悔刚才的多费唇舌。

  那人一边向厅门走去,一边客套道:“多少我都满意,你们有心就好。”

  冯宗建抢前几步,替他打开厅门,道:“我送大人上轿。”        

  那人摇了摇头,道:“这种时候,兴师动众总是引人注意,我自己出去便可,你留步。”

  冯宗建低首行礼恭送,道:“大人一路好走。”

  瞧着那人走的没了影子,冯宗建跺跺脚,横起一张脸,咬牙切齿地小声骂道:“拉个皮条扯条线,就要五五分成;顺手牵羊的东西,也要变着法儿、换着花样要钱。这老东西,真正贪得无厌到家了!”

  明知自家的生意需要依仗此人,但冯宗建还是打心底里恨他。

  一想到自己和哥哥不但出本钱,雇人力,还要花钱找路,承担风险,可那虚伪诡诈之人什么也不用做,只帮着拉条内线,联系货源,就每笔交易都要分走一半纯利,冯宗建就忍不住地恨他。

  他又想到了哥哥冯承钦。

  比起自己,哥哥更有生意头脑,也更加老辣圆滑。如果哥哥在这里,应该会劝自己不要愤恨那人吧。

  以前,冯宗建曾几次决心压低那人的提成,可冯承钦却说:‘你知道,要维持那样的地位,他得花多少银子吗?多到我们无法想象。’冯宗建半信半疑。冯承钦劝他说:‘所以,只要我们赚得够多,他要多少,就给他多少。没了他给指路,我们到哪里找这么厚利的买卖?况且,就凭你我二人的这副身家,有几个脑袋能得罪得起他?’

  想到这里,冯宗建恨意消了大半,暗叹一声,心道:只要这趟买卖一帆风顺,那老东西要的再多,也全挣回来了。

第3回:荒原宿小店深宵夜人来,心事浓如酒回首长太息
入暮时分,戈壁上气温骤降,简直呵气成冰。黄芩和韩若壁终于在这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凉地界,瞧见了一处客栈。

  这里的土地不值钱,所以这处客栈十分简陋,可占地并不算小,四四方方的黄土屋子,前后相连,也有七八间。店栈连名字都懒得起,就更别提招牌了,只在门前竖了根旗杆,挑了块破布,以示留宿。

  二人栓马卸包,掀开厚厚的棉帘,进到里间。

  里面是前堂兼饭厅,点了数盏灯,生了几处火,十分明亮温暖。五、六张方桌,十来条长凳胡乱地放置在空地上。炉台上烧着火,火上还架着半只滋滋流油的烤羊,肉香扑鼻,惹人垂涎。只是不见店家和其他住客。

  韩若壁脱下羊羔皮袄,瞧了眼烤羊,呵了口气道:“好香。”又道:“店家呢?”

  黄芩环视四周,不见有其他人,正要问话间,炉台后升起一张脏兮兮的脸来。

  一个驼子一腐一拐地从炉台后方挪了出来,笑眯眯问道:“二位住店?”

  看样子,他不但又驼又瘸,还是个汉人。

  黄芩点了点头,随口问道:“怎的没见其他住客?”

  有生意上门,那驼子明显来了精神,殷勤回道:“听说关口那边下了大雪,阻了路,加之年关将近,路上不太平,因而不管出关、入关,两头的人都不愿上路,小店也就有几日没能开张了。还好您二位到来,真正是小店的开张喜。”

  说完话,他扯着嗓子喊起来:“大头、阿德、小方,都给我滚出来!有客人了!”

  喊完了,他领着黄、韩二人至一张桌边坐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道:“实在是几日没见着客人,我这些懒鬼伙计只知猫在屋里死睡,怠慢怠慢。”

  黄芩道:“门外的马匹要好生给水给食,明日还指着它们上路。”

  韩若壁则迫不急待地指了指那半只烤羊,道:“牲口放一放无妨,先将酒肉摆上来。我饿死了。”

  驼子掌柜瞟了眼韩若壁的衣着,又看了看黄芩的打扮,立刻晾了黄芩,转向韩若壁,迎逢笑道:“大爷莫急,马上就来!不知要割多少肉?”

  韩若壁扔了一两左右的碎银在桌上,道:“就照这么多,尽管挑好的上。”

  这样的小客栈,一两银子真是怎么吃都够了。

  言罢,他冲黄芩一笑,道:“这一顿,我请。”

  黄芩也不客气,道了声:“多谢。”抬头冲驼子掌柜道:“我只住一晚,明早上路。”

  驼子掌柜道:“我们这儿有四个单间,一个大通铺。单间五吊钱一晚,大通铺一吊钱一晚。您看选哪个?”

  黄芩想了想,取出一吊钱递过,道:“就通铺吧。”

  韩若壁摇头叹了声,道:“迢迢千里,仆仆风尘,到了宿头还不挑间好屋住缓口劲,又是何苦来的。”转而对驼子掌柜道:“我要你们这儿最好的单间。明早替我备满干粮和饮水,银钱到时一并给付。”

  ‘吱呀’一声,后门开了,钻进来三个伙计模样的汉子。

  驼子掌柜立刻吩咐他们筛酒的筛酒,蒸馍的蒸馍,喂马的喂马,自己则准备了一只面盆,取了刀,亲自从烤羊上割起肉来。‘唰唰唰’的,只见他动作娴熟无比,不一会儿就割了大半盆,端到韩若壁面前。

  这时,酒、菜也上来了,二人便吃喝起来。

  吃了一阵,韩若壁侧身往黄芩腰间瞄了瞄,道:“咦?你那把匕首呢,怎的不见带在身上。”

  黄芩边吃边回道:“丢湖里了。”

  韩若壁啧声惋惜道:“就算被我瞧出破绽,也不该丢了。好好的东西,留着总有用处,丢了岂不可惜?”

  黄芩道:“反正是闲时胡乱做的,丢了就丢了。真正有用的东西,用一次就够了。”

  韩若壁机智无比,立即领悟,道:“这么说,‘秋毫针’是死在你那匕首上?”

  黄芩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韩若壁往前凑了凑,道:“瞧你手艺不错,不如改天替我也做一把防身吧。”

  黄芩道:“我做了,你也不会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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