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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曜日淡淡道:「她要立就立。不碍我的事。」
「你究竟要做什麽?」北堂耀辉急道。他是真的担心,太後这麽著急立太子,很可能是察觉「皇上」有问题,万一被她发现真相,可是抄家灭族的大事。
北堂曜日不答,反而问道:「辉儿,你平生有何志向?」
「志向?」北堂耀辉一愣,细细想了想,忽然发现自己从小到大除了一心想得到眼前这个人,还真没什麽其它志向。
他生来身分高贵,一生吃喝无忧。从医制药虽是他的专长,却也只是爱好而已,若真让他当什麽天下第一药师,还真是不屑一顾。
北堂曜日见他凝神思索,心下暗暗一叹,道:「难道你不渴望成就一番事业,当得男儿自强自立之道?」
北堂耀辉轻蔑一笑,讥道:「何为男儿事业?何为自强自立之道?难道我现在不够位高?难道我还需要权重?世道冥冥,自有天意。我只求自己一生痛快,顾不得旁的。」
北堂曜日眉宇微蹙,低声道:「你师父是怎麽教你的。」
「师父只教我做人做事但求问心无愧,其它的,从不拘我。」北堂耀辉想起他那行事另类的师父,倒是从心底里钦佩敬畏。
其实以北堂曜日对他的了解,早已猜到他会如此作答。不过若这样便放弃,那也不是北堂曜日了。
「辉儿,若有一日,我希望你功成名就,做一番事业,你会如何?」北堂曜日嘴角轻抿,似若含笑,漆黑深沈的眸子紧紧盯著他。
北堂耀辉心中一黯,面上却春风带笑,认真道:「大哥让我做的事,我必不会让你失望。」
北堂曜日微微一笑,亲昵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北堂耀辉顺势倒在他怀里,手指不客气地抚上他的胸膛,低低道:「辉儿最听话。不管大哥让我做什麽,我都愿意。」
「我知道。」北堂曜日低头望著怀中人,摩挲著他的秀发,轻轻在他额上落下一吻,温柔道:「辉儿是我的好弟弟,大哥最爱辉儿。」
北堂耀辉轻轻一笑,反手紧紧抱住他。
大哥,即使明知你在利用我,我也愿意。即使你不这麽温柔,我也会听话。
虽然明知北堂曜日的利用之心,但面对他这难得主动的温柔,北堂耀辉还是万分珍惜。
「大哥,今日我不回府了。」北堂耀辉美目轻扬,含笑暧昧地望著他,在他耳边轻轻道:「上次你说没有心情,不知今日如何?」
面对他大胆的挑逗,北堂曜日只愣了一瞬,便黑眸深沈,哑声道:「好。」
北堂王府大总管凌青,默默望著那相依相携,消失花园尽头的两个身影,轻轻一叹。
《锁情牵》出书版第十一章
十一
明国洪同十五年,历史上最隐秘、最迅速、也是最成功的一次「谋反」,轰轰烈烈地展开了。当然,当这个阴谋开始的时候,还没有人意识到这是明国改朝换代的开始。
在立了傻太子後不久,皇太後与皇上之间的不和大幅升级,从後宫蔓延到前朝,并牵累进无数前朝重臣,这是这些年来从没有过的事情。
这对母子不和已久,大臣们已经习惯了,但突然爆发得如此厉害,却很让人心惊不安。先是皇太後责备皇上在先皇冥寿前没有斋戒禁欲,诚心不足,导致冥寿那夜先皇陵寝大火,烧了前殿。
之後又因皇上怨气爆发,大刀阔斧一连罢免了好几位与太後赵家有关的权臣,更是震怒,怒骂皇上不孝不仁,公布了皇上的「十大罪」,要废了他立皇太子登基。
这下朝廷上可炸了窝。从来没听说过有太後要废自己的亲儿子,改立孙子做皇帝的。虽然前朝桧帝时有过这种事,但那也是因为桧帝和太後并非亲生母子。
於是这番闹腾,实把京城上下都弄得忐忑不安风雨飘摇。大臣们纷纷走动,劝皇帝的有,劝太後的有,打听消息的有,静待时机的有。
谁知这和稀泥的事大家还没做好,突然又传来一个惊天的消息──皇上竟然在暑後一次偶感风寒後,身体迅速衰败,没出两日暴毙了!
这下子大家都傻了。皇上虽然一向荒淫无度,年纪轻轻便身虚不补,但未到三十岁的人,怎麽也不会捱不过一场风寒吧?有谣传说是皇太後毒杀了皇上,可是虎毒还不食子呢,皇太後总不会这麽狠吧?
正当谣言满天飞的时候,皇太後已著手让傻太子司卓继位了。但有一多半大臣纷纷上奏反对。
太子继位虽是名正言顺,但这个太子是个傻子。当初立太子时,那些大臣们拗不过太後坚持,皇上也隐隐暗示众臣此为安抚母後的一时之举,待日後有了健康子嗣,自然要换掉这个天生痴傻的儿子。於是那些反对的大臣们才会妥协,同意暂立司卓。
但是谁能想到皇上会英年早逝?明国皇室本来枝繁叶茂,但因天灾人祸,及多年的诸国混战,到二十多年前便仅剩下东阳太子与先皇两位直系血亲。
但东阳太子神秘暴毙,东宫大火,烧得尸骨无存。先皇继位,原本有四个儿子,但一个个都先後夭折,只留下当今皇帝司洪逸。
而司洪逸比他老子更加不如,如今竟只留下了一个傻儿子。
如果真让这个傻太子继位,朝堂必将被赵太後所把持。外戚当朝本是历代大忌,赵家已经权倾朝野十几年,再如此下去,必会涉及国家根基。
於是清流派与保皇派坚定地站在了赵家的反对面,希望皇太後能废了太子,从皇室旁枝中择贤而立。但是旁支之中不是血缘太远,就是与北厥、西乌等族通婚,而使血脉中掺杂了太多的他族利益。
说来这一条鼓励与外族通婚,还是上一代北堂王北堂傲平定天下後,为了容纳百族而定下的国策。毕竟当年诸国混战,明国周边吞噬的那些小国很多都是其它民族,他们至今仍保留著相当的势力。於是为了安抚他们,由皇族领头与异族通婚,这才有了现在的大融合繁荣。
但现在却让朝中大臣们非常头疼。既不想让傻太子继位,使赵氏势力更加巅峰,也不想选一个血脉不纯的混血皇帝,真真为难。
正在此时,遥京中暗暗流传出一个惊心动魄的流言──当今端亲王北堂耀辉,是前朝东阳太子遗孤。正是东阳太子与其爱妃清妃所留下的唯一血脉。
其实这一流言早有先兆。毕竟北堂耀辉那张脸,凡是当年见过清妃的当朝老臣都心底暗明。尤其他年纪越长,不仅越来越像清妃,还隐隐继承了三分东阳太子的样貌。
而且上代北堂王北堂傲与东阳太子是表兄弟,一向交好,东阳太子出事时他正逗留在遥京附近,以他的势力若是适时救出太子遗孤,也并不奇怪。
这一流言越传越盛。赵太後自然也有所耳闻,越发慌张,竟不顾众人反对,在赵氏的支持下,於皇帝下葬十日後强行扶持司卓登基。但就在此时,明国三朝元老,已经辞官归隐的老丞相王曦,突然出现在遥京。
其後的事便颇具戏剧性。年已老迈的王曦携门下众生,於大殿上证明北堂耀辉乃东阳太子之子,并拿出当年救出北堂耀辉时所携带的证物,要求扶持皇室正统。
而京畿总兵大统领,一品武官郁飞卿也适时出示了上代北堂王北堂傲送来的亲笔书信,上言北堂耀辉非他亲子,而是当年他赶赴遥京从东宫变乱中救出的司东阳之子,原名司耀辉的北堂耀辉。
这一轩然大波登时将赵太後激得苍白欲厥。朝上一片大乱。
唯有三品礼部尚书北堂耀辉一人面无表情地立在大殿旁侧,虽然众多目光纷纷向他射来,他却好像不关自己事地站在一旁,低著头不知在想什麽。
散朝的时候,所有的人看著他的目光都分外古怪。老丞相门生众多,郁将军更是统领京畿附近十万重兵,有这二人的支持,以赵家的势力也暂时无可奈何。
更何况,还有一直被皇上「闲置」在家的北堂王北堂曜日。
虽然他与其父都未出面,但明国谁不知道这个天下大部分都是北堂家打下来的。老北堂王开疆辟土,建功立业,现北堂王巩固根基,势力深广。
这些人和势力加在一起,岂能不让赵家摇摇欲坠?
散朝回到端王府,接过林总管递过来的茶盏,北堂耀辉抿了两口,忽然淡淡一笑:「今日真是场好戏。不知我那位兄长安排了多久。」
林总管垂首道:「郁将军是老北堂王的人,不过王丞相却是朝中顶梁,清流派的领袖。他当年曾做过东阳太子的太傅,说来……还是王爷您的人。」
「我的人麽?」北堂耀辉的桃花眼眯了眯,想起那满脸皱纹,却目光犀利的老者,在散朝後的宫门前望著他双目湿润的模样。
「东阳太子……」他神思有些恍惚,喃喃地念著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名字,忽然回过神来:「最近北堂王那边没什麽事吧?」
自从那日与北堂曜日温存之後,遥京风云骤起,二人顾忌诸多因素,都很有默契的一直未再见面。甚至私下的交流也很少。
「北堂王那边没什麽消息。不过……」
「嗯?」
林总管飞快看了主子一眼,道:「听说北堂王府里最近多了一个婴儿。」
「婴儿?」
「是。不知是谁的孩子,前些日子突然出现在王府中,听说北堂王十分疼爱。有下人传……」林总管再次迟疑地停住,暗瞄王爷的神色。
「传什麽?」北堂耀辉端起茶盏慢慢喝了一口。
「传……是北堂王在外面的私生子。」
北堂耀辉面色有些苍白,嘴角流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轻轻道:「真有意思。」
「王爷……」
北堂耀辉淡淡道:「知道了。现在风声正紧,你还是多注意些朝上的事情。」
「是。」林总管沈吟了片刻,道:「王爷,您近些日子是否打算回北堂王府?」
「嗯?」这种时候回家?他这一向精明能干的管家是不是老糊涂了?
林总管道:「此时正是多事之秋,老奴怕有人对王爷不利。端王府虽然也有侍卫护院,但……」
北堂耀辉打断他:「不行。正因现在乃多事之秋,我绝不能给大哥找麻烦!」
深夜,北堂王府外一道黑影忽然从外墙上掠入,正落在巡逻地侍卫换班的空隙间。那身影毫不迟疑,小心翼翼地避开侍卫,向北堂曜日的院落奔去。
进了内院,竟然没有暗卫出现,那人不由暗中皱了皱眉头。他正要潜入正屋,忽然听见旁边的屋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他愣了一愣,改变主意,来到那间屋外,从窗缝里窥视,正看见北堂曜日抱著一个婴儿,低低地哄著,一个貌似奶娘的妇人垂手立在一旁。
「哦、哦……小宝贝怎麽了?为什麽还不睡啊?是不是肚子又饿了?」
北堂曜日的声音十分低沈温柔,一派轻柔宠溺的神色,让窗外人感觉十分陌生。
「王爷,还是奴家来吧。小公子想必是饿了。」
那妇人见王爷哄了半晌,孩子还是哇哇地闹个不停,亏得王爷脾气好,耐著性子一直抱著。府里私底下传这孩子是王爷的私生子,也许真有道理。
北堂曜日道:「是麽?不是刚喂过麽?这麽快又饿了?」
妇人抿嘴一笑:「王爷有所不知,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吃得多才能长得壮,说明小公子身体好,有福气。」
北堂曜日听了这话,似乎很高兴,便把孩子递给奶娘:「那你喂吧。吃饱了他就会睡觉了。」
妇人笑道:「王爷倒是很有经验的样子。」
北堂曜日哈哈一笑,出了屋子。
他回到自己的寝室,一进去便看见那黑衣人正坐在他的床头,也不吃惊,微笑道:「这几日朝上如何?」
那人沈沈地道:「这麽久不见,看见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北堂曜日过去扯开他的面巾:「进来了还蒙著这个做什麽。」
北堂耀辉知道他必定是把暗卫都撤了,不然自己不会这麽容易潜进来,低声道:「你早知道我今晚会来?」
「嗯。」
「那朝上的事你也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麽。」
北堂曜日听出他心情不悦,道:「你没什麽想问我的麽?」
北堂耀辉抬眼望著他,面无表情地道:「问什麽?我的身世?你的安排?还是什麽时候让我登基,大赦天下?」
北堂曜日挑了挑眉:「你不想知道麽?」
「不想。其实我最想问的,是隔壁屋里的那个婴儿。」北堂耀辉直直地盯著他:「那孩子是谁?怎麽会在你这?」
北堂曜日皱了皱眉:「辉儿,你就一点不担心正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