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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了你就相信?”王子青不以为然,“现在这些领导当你的面都说得好听,转过背还不知他怎么着哩,都是一些骗子。”
“就你晓得的多!”王国生瞪儿子一眼,“你见过几个领导?这是总经理!”
“总经理就是领导,这也错了?怪事!”王子青不愿听父亲说话,端着碗坐街边吃去了。
其实,王国生对女儿去做女秘书有些矛盾的想法,只是不愿随便说出口。她年轻,没经过世事,单纯幼稚,不知社会人事的复杂,不摸现实生活的深浅,去到一个大男人的身边工作,整天在他眼鼻底下转来转去,万一弄出什么事来,岂不害了她一辈子?
丁玉娥知道他的顾虑,说:“别只图眼前好过,还得想远一点。咱们家穷就穷,苦就苦,只要一家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强。”这是那天晚上王子白喝得脸红红的回来,两口子说的话。
当时王子白就不乐意,说:“爸,妈,你们也忒小心了,人家老总又不是老虎,有钱有文化有修养的人,他会对我怎样?要有不好,我可以回来,人家又没拿绳子捆绑我,不给我自由!”
王子青鼓励妹妹:“王子白,大胆去,怕什么。那么多女秘书,别人能干,你怎么就不能干?他要对你不好,欺负你,你回来告诉我,我找一帮人,揍他一顿臭死,看他还敢不敢!”
王国生瞪眼说儿子:“你别动不动喊揍,你能揍赢几人?想想你自己的事,找点活干,别只会睡觉。”
“我跟表舅学阉公,外面的活不好找。”
丁玉娥问:“你打定主意了?”
“我不是早就说好了的,让你带我去,你又不去。”
丁玉娥说:“我怕你吃新鲜饭,学不了三天又跑回来。”
“我不是女的,只有去学这个。”王子青说,“如今女子吃香,到哪都受欢迎。”
忽然门外汽车响,一辆红色小轿车停在门前,出来两人,王子白一眼就认出牛凯。
“牛经理。”
牛凯跟王子白父母打过招呼,介绍俞豪:“这是我们公司办公室俞主任。”
丁玉娥很快把饭菜撤到后面厨房,忙吩咐王子青拿烟,王子白沏茶。
牛凯说:“不了。尤总有点急事,请王子白马上去。”
第三章猴案(6)
王国生见他们到来很高兴,公司仍然还惦记着王子白的工作。可一听说叫她马上去,他的眉头立刻皱成一个大问号,都是晚上了,还叫她做什么?为什么不在白天找她,总在晚上?丁玉娥紧张地望着丈夫,仿佛叫他赶快拿主意。
俞豪看出他们的疑问,解释说:“王师傅,是这么回事。我们尤总的妈妈高局长回来了,听说公司新招一个女职工,又听尤总、牛经理说这女子很不错,便要看看。尤总的妈妈很忙,她在省委机关工作,又是领导干部,事情很多,明天一早就回省城,只有今天晚上这点时间,所以我们只好来接小王跟她老人家见一面。”
王子白紧张起来,见一位当大干部的老妈妈,有些害怕。啊,她怎么想要见我,我又不给她干活。
俞豪态度诚恳,不是那花里胡哨、油头滑脑的样子,说的话令人信服:“高局长——尤总的妈妈对尤总要求严格,生怕尤总有什么闪失,我们公司的职员,无论男女,都要经过她看看,审查认可。她怕招了社会上的一些不好的人,带坏她儿子。”
王国生点点头:“天下父母心都相同,尤总的妈妈想得对。”
俞豪说的理由正当,充足,令王国生夫妇相信。只是王子白有些慌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慌乱,连头发都梳理不好,胸气也喘不均匀了。
丁玉娥征求王国生的意见:“叫子青陪着?”
“不必。”牛凯说,“人多了她妈妈会不高兴。”
丁玉娥送女儿到车边还一直叮嘱:“对人家客气一点,稳重一点,人家是大干部,见过世面。她问你什么,你好好回答,不要乱说。别人说话,你不要插嘴,规规矩矩,坐是坐,站是站,不要歪三倒四,毛毛躁躁,眼睛到处乱看。没事早点回来。啊,记得不?”
“记得。”王子白心不在焉地机械回答,上了汽车。
俞豪说:“王师傅,王妈妈,你们放心回屋吧,不会有事,完了我送小王回来。”
王家夫妇连声道谢。看着车开出巷口。
小车在立明商厦实业总公司的门前停下。俞豪从驾驶座跳下来,拉开车门,请王子白下车。三人一同走进大楼,上完红地毯铺盖的楼梯,刚到二楼门口,只见整个楼层灯火辉煌,明光闪亮,如同节日一般,连俞豪都感到异样。这是尤立明为了迎接王子白,特意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了,尽管房间空无一人。俞豪到公司一年多,这还是第一次见到。
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大开着。尤立明从头到脚,焕然一新,头发新洗过,吹风、修理了发脚。火红隐格的衬衫领子,衬托着他白净圆实的脖颈,映照着他那傲气的长方脸熠熠生辉,很是精神。他坐在宽大的皮转椅里,面前是更宽大气派的老板桌,摆了一些图表,他在装做看的样子,仿佛他仍在努力工作。见俞豪、牛凯领着王子白进来,心里不知有多么高兴。但他表面不动声色,一如平常。
他让王子白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从容不迫地收拾好图表,锁进柜子。他要给王子白留下一个认真负责的总经理的好印象。他招呼俞豪、牛凯一些事情,回头对王子白说:“咱们走。”
“俞主任说,伯母要见我,伯母在哪里?”
“她在家里,等着咱们哩!”
俞豪看着王子白顺顺柔柔地被尤立明领走,心里忽然升起一种犯罪感。多么单纯无邪的不知世事凶险的小女子!自己都干了什么?这岂不是帮助尤立明欺骗她!还说得那么恳切,态度那么诚实,装得倒挺像,蒙骗了女子,蒙骗了她的父母,蒙骗了她一家人,也蒙骗了自己的良心、良知和道德。
我成了真正的帮凶,名副其实的帮凶。尤立明是一头猛虎,我就是牵着一只温顺的小羊羔送到他嘴边的那人;尤立明是一匹恶狼,我就是从拦圈里赶着一头小猪让狼撕碎啃食的混蛋。
他坐在椅子上,浑身软绵绵的,很不对劲。
尤立明三楼的卧室,已叫人收拾得清清爽爽。床头桌椅擦拭得干干净净,地毯新吸过,卫生间也清扫洗刷,放了彩色卫生球,房间四周还洒了香水。王子白第一次见到这样宽敞豪华高雅的居室,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一人住的地方。
一个人怎么要住这么大的地方。
进门一个房间不是很大,摆了玻璃桌子和相适应的几把椅子,靠墙是一个玻璃酒柜,除了各种高档名牌酒,还有各种饮料,琳琅满目。尤立明告诉她,这是他用餐的地方。厨房在里面闲着,他没有用,不愿自己做,要吃什么,打个电话叫他们送来。过了餐室,左边是健身房,摆着一些健身器具,尤立明跑去拉了几下,王子白想坐上踏车试试,但想着娘的嘱咐,忍住没坐,只用手摸了一下。
这间房的对面,便是一间很大的客厅,家具沙发,全是浅灰色的,很漂亮。他的卧室又宽大又特别,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王子白都不敢进去,只在门外望了一下。
她私下揣摩,恐怕王宫比这儿也好不了多少。她几乎觉得,这就是王宫,博川最迷人的王宫,博川独一无二的王宫。眼前的这位潇洒富有的“尤总”就是王子,博川最令人仰望的王子。
一时间,在这粉红的灯光照映下,她觉得他是那么高大,那么威严,仿佛他是世界上最有钱,最有能力,最能把握一切,支配一切的人了。自己跟了他,成为他手下的一名员工,为他做着一切事情,真是幸运,多么惬意,多么美妙啊!她甚至暗暗下着决心,一定不要失掉这个机会,一定要让他妈妈看着满意,一定不给他脸上抹黑。她偷偷瞅了瞅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太普通,衣服、裤子、鞋太普通,浑身上下都普普通通,没有一件是时髦的,没有一样起眼的东西。她有点不满意自己,有点自惭形秽,感到跟这豪华的屋子,新潮的陈设不相称,不协调,如同自己是一颗小绿豆,却错装进放置珠宝的高贵金丝匣里。
第三章猴案(7)
“伯母呢?”她问,声音小得像蚊子。
“她就来。”尤立明对她格外的热情、体贴、温柔,仿佛她是一个刚刚学步,需要人扶,需要人牵着的孩子。
他拉着她的手上楼,拉着她的手开门,现在又拉着她的手,送她坐在沙发上。他打开电视,从冰箱搬出西瓜、香蕉、橘子、苹果和各种饮料,袋装的吃食,满满地堆了一桌子叫她吃。
“这电视真大,像看电影一样。”
“你喜欢?”
“喜欢。”
“送你。”
“我不要。”
“送你还不要?”
“我怎么能随便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这总要好多钱?”
“不多,只有一万二千八百元。”
王子白吓了一大跳,这么多的钱,想都不敢想。她浏览一遍房里的摆设,没有一件不高档,妈呀,办齐这些东西,不知要花多少钱!
尤立明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瞅着她,就是一种享受,一种美的挑动,情感的刺激。
她的头发是那么黑浸光亮,眉毛像精心修剪过似的,又像是高明的画家画出来的,青青的,弯弯地贴在额前,眼睛水灵灵的,仿佛时刻都在颤动,那长长的睫毛也在颤动,不大的嘴巴湿润红艳,小圆脸儿也鲜亮红艳,白里透红,真正的毫无夸张的白里透红,再找不出第二个像她这样生动迷人的白里透红。
他瞅着欣赏着,几乎忘情,几乎不知身在何处,几乎不知该做什么。他只想亲近她,搂紧她,拥有她。要是别的女人,他只要生出这些想法,就毫无顾忌地这么做了。可对眼前的她,他有着非常强烈的冲动,同时又非常害怕,一种奇怪的、他在女人面前从未有过的害怕,害怕惊吓她,打碎她,搅乱她。仿佛她是海市蜃楼,仿佛她是水中明月,仿佛她是气化的精灵,一不小心,粗手粗脚,野蛮胡为,她就会突然消失,无影无踪,如同蜃楼在海面隐去,月亮在水中破碎,气化的精灵化成一缕紫雾飘向天空。
“你的头发怎么这样黑亮,用的是什么高级洗发膏?”他抚摸着她的发辫,柔软得像蚕儿刚吐出的新丝。
“瞅瞅你的眼眉,怎么修理的?这样好看。”他用手指轻轻碰碰她的睫毛,微微的一丝动弹,一丝痒痒。他感到他的心都在痒痒。
“你的脸在哪家美容院打的面膜,多么光滑细腻?”
“什么面膜?脸要打面膜?我没听说。”她推开他的手,觉得他像大舅妈一样,老喜欢在她头上、脸上乱摸,“伯母怎么还不来?”
“她不来,我们两个在一起更好。”
“不好,你是男的,男的和女的在一起不好。我该回去了。”她起身就走,毫不犹豫。
尤立明哪里舍得让她走,急忙拉她,拉得太快,用的劲太大,一下把她拉倒,倒在他的腿上。他顺势让她坐在腿上,两手圈住她的腰。他真实地触摸到她的身子是那么柔软娇小,富有不可抗拒的魅力。
她挣扎着站起来。坐在男人的身上,多么丢人、多么羞臊,她羞得脸腮更红,更鲜亮。
他立在她面前,阻住她的去路。“你听我说。”他声音汩汩,如同梦话,“我长成这么大,没看上一个中意的女子,没找到一个值得我疼,值得我爱的女子。可我见到你,也不知为什么,没一会儿就心乱神迷,只想跟你好。我想,你是太美的,太漂亮,把我给迷住了。这也许是咱们的缘分。我爱你,我全身心地爱你,我的每一条神经,每一根汗毛都爱你。”
王子白简直惊呆了,吓昏了。
她长成十七八岁,心里有过少女的春心骚动,有过对未来情爱的朦胧的美好憧憬,也幻想有一个翩翩郎君进入她的心灵。可是在实际生活中,她还从来没有这么亲近地单独接触男人,也没有听过一声出自男人嘴里的表白“我爱你”。
她的爱情园地还是芳草萋萋,绿茵如盘,未被开垦。没想到这一切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这么让她惊悸震撼,有如天外飞来的一团野火落在她封闭的爱情园圃,点燃了芳草,似乎要燃烧起来。
她深深地低着头,不敢看面前的这个已被热情烧灼着的男子。
意识里她在紧张地问:这是爱情?人们常常津津乐道的爱情?男女着意追求,生死相恋的爱情?
我爱他吗?我爱他吗?啊,他爱我!
他说。
他还在说!
她惊恐不已,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受。他这么有钱、有地位的人,这么高傲,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人,竟然相中了我,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