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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练晨跑的学生、老人也稀稀落落地不断走过。
她把垃圾车放在路边,拿起大扫帚,认真仔细地扫起来。
这段路是她和胡爱弟负责清扫,有一公里多长。胡爱弟还没有来,她来得总比她晚。她不怪她,她比她小几岁,孩子小,家务事也重。晚来就晚来,多干一点活算不了什么,她不计较。今天她要抓紧快点扫完街道,完了要和王子青回娘家一趟,赶上午九点钟的长途汽车,傍晚还得赶回来,明天好上班。她不愿请假,那要扣工资,划不来。
王子青已经十九岁,整天闲在家里,腻腻歪歪不舒坦,做父母的看着焦急。他大哥说,“玉娥,子青在城里找不到工作,你何不去求求逊山,跟他学阉公,先不说挣钱,起码减少一个人的吃喝,你们的日子也松快一点。”
丁玉娥有些顾虑,怕儿子嫌阉公名声不好听,不愿去。
按说阉公这门职业过去在农村是很吃香的,当时只有三门职业吃香,就是为老百姓称道的“一阉二补三赶猪”。农家子弟要是能学会这三门手艺中的任何一门,那他一辈子都不愁吃喝,可以安稳度日,养活一家老小,不用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地死干了。
这第一行业便是阉公。猪要阉,鸡要阉,牛要阉,狗也要阉;一句话,凡是能让牲畜长膘,干活,又不闹事,不要繁殖的,统统都得阉。这活一年四季都有,忙不赢。第二好的手艺是补锅。那时农民做饭的锅,煮猪食的锅,烧水的锅,蒸馍熬豆糊的锅,全是生铁铸的,破了漏了,都得请补锅匠来补。农家买一口锅不容易。南方还有这么一出戏叫《补锅》,就是反映这个行业生活的。不过现在这个行业已日见衰落,补一口锅跟买一口新锅花的钱差不多,一般人家的锅坏了便卖给收破烂的,不再补它,都买新的了。第三个行业是赶猪,就是自养一头大公猪,谁家的母猪发情,他赶着它去交配,完了给配种费,以前是五元,如今涨到二十元,还给公猪一顿潲食,也招待赶公一顿酒饭。
这三种行业现在最不景气的是补匠,以后会不会彻底消亡都难说。赶猪的还可以,只是不如从前红火,因为已有畜牧站的人工授精,这抢去了许多生意,也算是竞争激烈,赶猪公也要加强软件建设,提高服务质量,保证交配成功,产仔量多。
久盛不衰又很有竞争优势的就是阉公,畜牧站也有专人阉割,可他们要你把家禽家畜弄到站里去,不愿走乡串户。阉公就能做到这一点。谁家的母狗不愿让它下狗崽了,就跟阉公说一声:“喂,什么时候闲着,把我家那条母狗给扎了。”
“你不叫它下崽卖钱,市场刚满月的小狗,六十块钱一只。”
“不了。我嫌脏,爱生跳蚤,咬得我孩们哇哇叫。”
“好哩。明天我来,你把狗拴好。”
生意就这样谈妥。第二天阉公一到,主人把母狗扳倒,不要三分钟,手术完毕,干净利落。母狗站起来抖抖身上的泥土,看看阉公,甚至还嗅嗅他的裤腿,仿佛要记住他给予了某种恩典似的,跑草堆睡觉去了。
“这一行又轻松自在,挣钱又多,修家电的都比不上,厨师烟烤火燎的更比不上。”大哥极力怂恿她,“你掂量掂量,子青过年就二十岁,这么大的小伙子在家闲不得,越闲越惹事,越闲越出毛病。叫他学门手艺养身,你们两口子省多少心,对家里还有帮助。”
丁玉娥一边扫街,一边想着这些家事。
胡爱弟来了,在路的那一头,举着大扫把,跟她打招呼,接着也忙忙地扫起来。丁玉娥背上已经冒汗,可她仍不肯松懈一会儿,手中的扫帚一下也不停,只想快点清扫完街道,好领王子青赶长途汽车回娘家。
胡爱弟推着车去装垃圾,见一辆小轿车飞奔而至。她急忙调直车头,小轿车从她的车前擦身而过。丁玉娥看得真切,什么人把车开得这样紧急,好像赶去救火似的不顾一切地冲撞。
她大声叫道:“爱弟,当心点。”话没落音,那车已冲过她的身边,带起一股尘风直喷她的脸上,她眯了一下眼睛,睁开看时,只见又一辆小车以同样的速度尾随而来。
第四章孽障路窄(2)
胡爱弟万没想到后面又钻出一辆,正把垃圾车横过来,丁玉娥急得一声还没呼出,只听“砰”的一声,小车已把垃圾车撞倒一边,胡爱弟也倒在地上,紧急刹车声又涩又刺耳。
丁玉娥拔腿就往这边跑。
小车上下来的人怒气冲冲,骂骂咧咧,“你们找死呀,不长眼睛!”他没顾胡爱弟的死活,看完他的车头撞没撞坏就要开车走。丁玉娥焦急万分,哪里肯依,高举扫把,拦住他的去路。
“你不能走!”
那人圆睁两眼,暴怒凶恶地瞅着她,嚷道:“我又没撞着她,她又没死,是她自己没站稳倒下的,关我屁事,你想讹我?滚开!”他凶怒地抢下她的扫把,扔出几丈远,接着就往车里钻。
丁玉娥本能的感觉是,你不撞倒垃圾车,胡爱弟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倒下去,现在车、人俱伤,你就想一走了之,不负责任?不行,绝对不行。
她死死地揪着他的衣服不放。
他更加狂怒,一心要快点摔开她,便猛使气力,左晃右摔。
丁玉娥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两手能有多大的力量,怎么经受得了这猛烈的推搡,只有几下,她的手便失去把凭,脚下空虚,被他摔了出去,摔到路边的水泥石礅上。
她只觉脑袋“噗”的一声,失去知觉,身子像一条空麻袋软软地瘫了下去,瘫倒在那个绘制着博川远景规划图的大型标牌下面。
那黑色的奥迪如同一枚香饵在前面奔跑,它若即若离,欲断欲续。
你加大油门撵它,它也加大油门,跑得比你还快,让你追不上。你停下不走,它也在远远的地方停下,等待你的重新追逐。
尤立明气得拍打着方向盘:“臭娘们,逗骚!她要引我去哪儿?不追了!”他骂着,可又不甘心就此罢休。
那猴明明在她车里,他的车一靠近她的车,他就看见了。可她不跟他说话。他的车一停,她便驾车走了,还探出头来,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他原本要在博川县城截住她,她便是自己手中的一个面团,叫她圆就得圆,叫她扁就得扁,她调不了皮,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甚至还可迫使她上床,不听使唤就送公安局。
你偷我的猴,诈骗我,要怎么法办就怎么法办,能轻饶了你?叫你好受不了,只有老实听我的摆布才有出路。他想得美滋滋的。谁料路上出了一点小事,他后悔不该下车耽搁了一会儿。也是这驾车女子有相当水平的过硬车技,对博川城的道路非常熟悉,在几条主要街道上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仿佛要试探他的本领,跟他一比高低似的。
他真是手忙脚乱,心里焦急,几乎闯下大祸,也没能赶上她,超过她。她飞车过大圩口,奔中山路,穿越庆河大桥,经河北蔬菜批发市场拐了一个大弯,出了博川县城,向西北方向驶去。
两辆车保持大约半公里的距离,时快时慢,追一阵,歇一阵。不管尤立明采取什么措施,变换什么谋略,终究没能追上前面的车。
牛凯已经失去了信心,看来要想追上她,截住她是非常困难的了。然而这时早已出了博川地界,已在江苏的地面行走了二十多公里。
“别追了。”牛凯说,“这都到了什么地方,要是真把我们绑架,求救的人都不好找。”
尤立明在方向盘上又重重地拍打一下,十分懊丧地将车靠在路边,眼睛盯着前方显然已慢下来的奥迪。
怎么办?是追过去,追到底,追个水落石出,还是就此作罢。不就是一只小猴,买一只算了?可他又咽不下这口气,什么破女人,竟敢戏弄我!牛凯说得有道理,这里远离博川,不是自己的地面,人缘生疏,不知深浅。一旦落在那女人的手里,堂堂的五尺男儿就成了她手里的面团,要剐要杀,都由她摆布了。
他琢磨,她费这么大的劲引他出来,恐怕不是要害他性命,不过是要钱而已。要多少?看她开的奥迪车,看她所用的心计、花费的精力,绝不会是个小数目。他有点后悔不该凭一时之气这么瞎追一气,看了她那张纸条便只知傻等她的通知,没有作多方面的估计,不告诉任何人,一味地相信什么事自己都能应付得了。如果昨天跟父亲商量,再安排一辆车堵在路口或者通知杨放在各个道口拦截,问题早解决了,不会一下子追到这儿。
可是他的性格不容许他要第二个人插手,更不会求助公安局帮忙,总想在邬林和父亲面前突出地表现一下,让他们对他刮目相看。他要独断独行、独自找回猴儿,独个儿享受成功的赞誉。他从不愿承认失误,做了就做了,错了也不承认是错。他坐着想了一会儿,又掏出那张四字一句的纸来看,读到“胆小休往,勇者欢迎”一句时,便叫牛凯也看,“勇者欢迎,我就是勇者,怕她个球,我们追!”他说,“我们能叫她耻笑是胆小鬼?”他像问牛凯,又像自问。牛凯没来得及说话,他已作出决定,在方向盘上拍了一下,说一声:“追!”便启动车刹,开车前进,保持中速,不那么如同赛车似的疯狂,也不管前面的车跑得如何了。
“怎么,就这么一直跟她去?”
他闭紧嘴唇,不理牛凯,随他嚷嚷。心里说,再走十多公里已到徐州,那就好办多了。
可是她没进徐州城,却绕道东南方向,好像要往回走。当然她肯定不会再返回博川。果然,在一个三岔路口她直往北扎,这是去哪儿?
第四章孽障路窄(3)
路上的车辆相对少起来,已经进入山区。两旁的山峰虽不很高,也不险恶,却连绵不断,人迹稀少。牛凯心里发怵,有些害怕,担心从哪个山旮旯里突然钻出一伙蒙面歹徒,像电视剧里那些情节一样。
“尤总,我们回吧,再往深走,怕出大问题。要是把我们杀了,尸体扔在山里,找都找不到。”
“你别这么胆小怕死好不好?”尤立明叱牛凯,他心里虽也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表面却仍装得平静、自信,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昨晚我问你怕不怕,你说不怕,还说语气挺友好的,怕什么!这会儿怎么又打退堂鼓了?”
牛凯争辩说:“她语气是挺友好的,谁想到她走起来没个完,都不知到了哪省哪县了。”
“这倒不怕,总没走出中国。”尤立明说,“既是友好的,那还担心什么,怕什么。”正说着,他忽然从后光镜里看到了一辆越野车,紧紧跟在他的车后。天呀!这辆车什么时候跟上来的?跟了多远的路程?他们究竟要干什么?他惊慌地往后瞅了瞅,心立刻紧缩,头皮都有些发奓了——那车里分明坐了几个男子。
牛凯几乎要哭起来,一个劲地念叨:“完了完了,这回定死无疑。我的大学白上了,还没给父母一点回报,没对社会作一点贡献。”
尤立明重拍一下方向盘:“你少废话好不好?这么怕死,烦死人!”
“这死得冤枉,没有价值,不值得。”
“我看你最不值得是还没跟女人睡过觉,没尝到女人味,对不?”
“什么时候,你还开这种玩笑。”
“人生不就这么回事,死在牡丹下,做鬼也风流。只要前面那女子愿跟我乐一乐,死就死,是她算计我死的,那就做个风流鬼……”
牛凯叹一口气,不知说什么好。
“不要怕。”尤立明考虑了一下,说,“我琢磨她不会杀我们,无冤无仇的,为什么杀我们,非要铤而走险地杀人不可。她要杀我们,无非是抢走我的小车。我把小车给她就是。我考虑她恐怕还不是这个目的,要是真抢车,哪儿抢不到,何必还跑到博川,还冒险偷猴,费这么大的周折?你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他一边分析一边说,没有说服牛凯,倒让他自己信服,壮大了胆子。
牛凯有他的想法:“她抢走你的桑塔纳,不也值二十多万元!杀我们,是灭口。”
“二十万就杀人,她不怕犯法、枪毙!”
“有的为了几千块钱杀人,这说得准?”
牛凯的话,又勾起他的惊扰。社会上是有那么一些亡命之徒,穷凶极恶,为了几个小钱都敢伤天害命,别说有一辆值二十万元的新桑塔纳小轿车了。然而事已至此,没有退路。他不敢停车,装做什么也没发现的样子,紧跟在奥迪车的后面,一个劲地往前开。他打算只要前面出现岔道,便分道扬镳,摆脱这伙人的挟持。可恨的是,这条路竟没有岔道!有几个分道口,都是土路,是机耕道,不便行车。看来这伙人都作了周密的调查部署,让你无法半道逃脱。
山势渐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