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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固执地响着,一声连着一声,叫人不能专心致志。她又推推他的胸脯:“万一是送钱来的呢?接个电话有多久,完了你接着来就是了。”
尤立明仍不肯离开那方寸土地,搂着她一起挪过去两尺远,探起身抓过话筒,就在她头上听话。她只好憋着劲儿,连大气也不敢出。
电话是杨放打来的,传达了一个他讨厌、窝火、极不愿听的消息。丁玉娥在省城请了密探、律师,把“四·二七”事故调查得清清楚楚,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准备诉诸法律。
一般人听了这么一件大事,恐怕早没有了作乐的心情,滚到地毯上了。可尤立明自有他的个性特点。他听完只愣了一下,在席晓星身上扭了扭身子,并未下去。
席晓星也听见了杨放说的事情,但她装做没有听见。
杨放叫他马上去公安局商量怎么应付。因为这事一旦公开,闹上法庭,不仅尤立明责任难逃,就是杨放、尤卫红也脱不了干系。这正是升市任命干部的关键时刻,对他们是极为不利的。
“我现在走不开。”尤立明说。
“什么重要事走不开?”杨放很焦急地催问。
“我还光着身子……在洗澡……”
“洗澡要多久!你洗快点不就完了。我等你。”
他扔下电话:“真扫兴。”席晓星装假问:“什么事?”
“不管它。”他不愿让她晓得他有了麻烦,“我说不接电话,你偏要我接,说是有人送钱。”他有些恼火。
席晓星在他身上打了一下:“这又耽误你什么!”
“那也不行,我就是……”他任性,撒起野来。席晓星觉得,他这时比柴柱还野蛮粗鲁。她暗暗焦急,他撒野事小,可千万别影响了尤卫红,那对她收回工程款将大大不利。如今的人们极为敏感,又极为势利,一有风吹草动,便立刻变卦。如同股市,某个大人物的升降,便会对股价的涨跌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她没有一点兴趣、情绪,惟愿尤立明快点走开。她要认真思索,还得尽快向老板报告,采取必要的应变措施。
第十一章母亲的辛酸(1)
省政府拆了北边的院落,盖了一座十层的办公楼,现已竣工。第一批搬迁的单位就是档案局。
从上月开始,高云就领着局机关的人清理档案,分类捆扎,雇了四个小伙子,足足搬运了四天,好不容易才把全部家当搬上十楼。
搬家总是忙的,各种杂事很多,局里的人手又不够,总忙不过来。
“高局长,你儿子来了。”
小明?他来干什么?怎么没事先给我电话?她脑子里涌现出一连串的问题,放下手中的笔,取下精巧的花镜,走到外间的大办公室。尤立明正跟一个年轻的女科员侃侃而谈。他在女人面前总有话说,不会寂寞。见高云进来,他急忙跟女科员点点头,表示抱歉。叫道:“妈,我打原来的电话,没人接。新楼的电话我不知道,这还是门卫告诉我的。”他的嘴很甜,对局里的几位正、副局长都“伯伯”“叔叔”地叫着。
局长体谅高云这些日子太辛苦,便叫她早点回去,陪儿子说说话,放松放松。高云收拾好东西,跟尤立明出来。她估计他一定有什么事,要不然不会到办公室找她。
尤立明走进电梯笑道:“还是省里条件好,上下楼不用爬楼梯。”
“你爸怎么样?”高云担心地问。
“还那样,全博川数他一人忙,现在更忙了。”
出了省委机关,高云又问:“有什么事?”
“到家再说。”
到家她只换了一双拖鞋,又急不可待地问:“是不是你爸有什么事?”
“我爸倒没有事。是我的事。对我爸有影响。”
高云稍微放宽了心,只要尤卫红本人没事就好。她皱皱眉:“我一再嘱咐你,今年你老实一年,别犯事,也别惹事,不挣钱都行,保证顺利解决你爸的晋级问题,别给你爸带来不利影响。你这么大个人,老不听话。又弄出了什么事?”
“妈,你别老埋怨我。这还就为我爸才惹出的事。”
“是吗?”
“妈,你该记得,你买的那只小猴不是被人偷了?你还为这事到过博川,我们还一起去‘艺苑’吃饭,我说陪你,爸都不让,叫我抓紧买猴。就是为这,我心急忙慌地撞倒垃圾车,出了那件事。”
高云吃惊地问:“是你伤的那个环卫女工?”
“对。”尤立明不敢瞅妈妈的眼眼,低着头,小声地说。
高云仍是惊疑:“你怎么会撞倒她?你不是二十六号走的,她是二十七号早上出的事?”
“二十六号我没走。”他嗫嚅着,像一个没完成作业的小学生面对老师的责问。
“被什么女人缠住了?”
“不是女人。”
“不是女人?男人还能缠住你,你以为我不晓得你的毛病!”她用眼瞪着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早跟你说过,要你娶个媳妇,别在外面鬼混,你就是不听。外面那些花里胡哨的女人没一个正经的,你跟她们在一起总会越学越坏。”她拍掉儿子衣服上的一点皮屑,瞟了一眼墙上的挂历,关爱地说:“九月一号是你的生日,我让搬家闹的也忘了。你爸他自己的生日都不记得,还会记得你的生日。你都二十八岁了,该找个正儿八经的人成个家。”她接着问到她仍有些疑惑不解的问题:“你不是说坐火车去,怎么又开车去了?”
“我想快一点,把耽误的时间抢回来。”他一直说那小猴是他在九女山找朋友买的,没敢说是去追赶席晓星。因为那样一来,他引席晓星到博川承包工程的真相就露底了。那是万万说不得的。
“抢时间就不顾安全,把人家伤了?你也太冒失了!”她又怨又恨地叹了一口气,仿佛在说别人,“你这孩子从小就爱说假话,小时候你爸买了几个香蕉,想给你爷爷奶奶吃来着,你倒好,全偷着吃了,大人问你,你还说是被隔壁的大黄狗给偷吃了。你爸想收拾你,倒叫你奶奶给搂进怀里去了,还说小明吃了就是我吃了,他不吃我也会叫他吃。你爸说,这会害了他。你奶奶说,他又没有十岁二十岁,晓得什么!结果你看,真让你爸说着了,这说假话的毛病你怎么就改不了呢?”她接着问,“你爸知道了吗?”
“我爸知道我可又得挨克,没敢跟他说。”
“那女工有什么要求?”
“她没直接找我,请了律师,要到法院控告。”
高云大吃一惊,“怎么弄成这样,这可不是小事!”
于是尤立明就将杨放跟他透露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妈,要是这事牵连不到我爸,我也不怕,不会这么焦急,大不了赔偿她两万块钱,我名声受些影响,到时候我不在博川呆下去,能影响我什么!问题是博川马上升市,我爸马上就升任市长,我出这么个事,怕县人大那些老头说长道短,影响我爸的升级。那可是大问题。”他知道他妈最担心最重视的是这个问题,就专往这方面说。
高云确实被他唬住,十分焦急,再次埋怨儿子:“你呀,你怎么当时不说实话,要说假?当时你伤了人家就不该走开,送她到医院,什么事也没有。现在我们多被动,还被她告到法院。”
尤立明说:“妈,事情已这样,焦急也没用,赶快想办法摆平。”
“摆平?怎么摆平?”
“杨放说,他们调查了,环卫女工有个亲戚在省里,就是合力商城的董事长,听说还是三八红旗手,很有名,就是她的支持帮助,那个律师也是她在省城请去的。要不是她帮忙,环卫女工晓得什么,还敢到法院去告?杨放说,找问题要找根儿,从根儿上解决。这事最好不要公开,私下了结,我多赔她一些钱就完了。杨放的意见也是别叫我爸知道,别叫县里的那帮人知道。他说,你一直在省里工作,跟绳纯的关系又好,最好找到合力商城的董事长,把这事摆平。她一个电话撤走律师,什么问题也没有了,谁也不会知道。”
第十一章母亲的辛酸(2)
高云没说话,觉得这倒是个办法。合力商城董事长、总经理张至贤,她原来也不知道是谁、哪里的,只是近年来她的商城越来越红火,她又被选为三八红旗手,报纸、电视台隔三岔五地介绍,她这才知道她的根底。但也只是知道而已,并没跟她有过联系。她奇怪地看一眼儿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似乎有很多难言之隐,又似乎有什么纠缠不清的问题叫她深感为难。
尤立明见妈妈沉思不语,便说:“妈,我想过,请绳纯出面跟她打个招呼。”
绳纯出面打招呼?好是好,绳纯会出面为他们说话吗?高云仔细思考,觉得搬动副省长有些不妥,难对绳纯启齿是一方面,他会不会尽心尽力调解是另一方面。这事又因猴而起,绳纯一旦发觉他们的动机有问题,那对尤卫红的晋升更为不利,他不但不会支持、调停,弄不好他还会提反对意见。他要表白他的公正,不循私情,那可苦屈了尤卫红。这又是一个方面。退一步说,绳纯即使不对猴的问题产生别的想法,让他知道尤立明伤了环卫女工不管不顾也不好呀。他会认为这是个道德品质问题。他不会说尤立明如何,会说他爸、他妈。原来你们两口子就这样管教孩子!这对他爸仍然不利,而且也在绳纯的头脑里对他们一家人都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根据这诸多的不利方面,她觉得不能去找绳纯。还有,就算他体谅他们的苦衷,理解他们的作为,同意帮他们调解,那他会不会马上就办?万一他一时忙不过来,拖上十天半月不算希罕,拖上两三个月也很正常,他不焦急,他们可拖不起。如果他把这事交秘书去办,秘书又交别人办,别人再交别人……那他们岂不更被动,更难堪,更不好收拾了。不能找绳纯。高云心里决定。还有一个最叫她下不了决心的问题:她见不见张至贤?她不见张至贤行吗?就是绳纯出面解决,她恐怕也得见张至贤,她是肇事人的母亲、家长,不出面行吗?这可是她最不愿意去见的人!
尤立明说:“你不出面,我去找绳纯。我就说这事我爸、我妈都不知道。”
“你说我们不知道他就相信了?他首先想到的就是你爸纵容包庇你,人家明知肇事的是你,却查不出来,逼得没有办法,只好请律师告状。这对你爸有好处吗?”
“我爸从来就不包庇纵容。”尤立明道,但又自知理亏,急忙说,“妈,我知道这事办砸了,再说什么也晚了,我以后注意就是。你快想办法解决。杨放说,这事一定要抓紧,赶在她还没有正式向法院控告之前就解决,这是最好最好的了,影响面也小。现在只有杨放和交通队的一两个人知道。只要在省里摆平,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高云赌气似的地说:“我摆不平,我没有办法。”
“你有。妈!”他坐到妈妈的身边,像孩子似的几乎要撒起娇来,“你不管我,又不让我找绳伯伯,你叫我怎么办?眼睁睁瞅我上法庭受审,瞅着我爸受影响,你不心疼、难受?”
高云打他一巴掌:“我就不管,看你还听话不听话!”
尤立明涎着脸皮纠缠着他娘:“妈,我都急死了。你还不想办法,真要逼我跳楼?”
高云不理他,到厨房看了看,“今天吃什么?”
“我不吃饭。你不告诉我解决办法,我什么也吃不下。”他有些耍赖了。
“你不吃,我得吃。”高云又板起脸数落起他来,“那会儿该急,你不急。这会儿包不住了,才急起来?急就急,让你急一急也好,免得总不懂事,多大了还像孩子似的,让我操不完的心!”
尤立明从妈妈的言语和脸上的表情中隐约看出了她在想办法,似乎已经有了主意,要不然她不会下厨房弄吃的。便说:“妈,别做饭,受累。我请你外面吃去。”
“算了。随便做点,吃了我好早点去找人。”
尤立明听说她要去找人,知道是找人解决问题的,高兴得抱起妈妈转了两圈。
“妈,你真是好妈妈,伟大的妈妈。”
高云很晚才回来,显得疲惫,脸上有泪痕。
电视仍开着。尤立明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她关了电视,坐在儿子跟前,看着他那从小睡觉不就老实的姿势,把他搁在茶几上的脚搬到沙发上去。地上摆满报纸、杂志,这都是他看了随手扔下的。柔和的灯光照着他的脸。这是一张充满活力然而也很淘气的脸。
小时候这张脸就招人喜爱,两颗黑葡萄似的眼睛特别精神。
那时生活困难,为了让孩子吃上奶粉,她让尤卫红在内蒙古给她寄包裹,每一次的包裹里除了奶粉,再没有别的。
好不容易盼个休息日,她半夜起床,抱着儿子走四十里,赶到城里商店门口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