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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平出现在门口。大家的眼睛都转向她。
“老丁呢?”方平问。
王子青急忙迎上去:“我妈和我爸去人家里了。有事?”
“当然。”
“我就去叫。”王子青话没说完,人已跑了出去。
“远吗?”
“不远。”王子青扔下一句话,“一会儿就来。”
方平果然没等多久,就见丁玉娥急急跑来。她也不跟她详说什么,拉着她就回招待所。
王子青指着方平的背影给伙伴们介绍:“女律师,省里来的!”他语气很自豪,好像方平很了不起,他也了不起,他们家都了不起。
“呵,律师!刚才我没好好瞅瞅。”
王子青说:“了不起得很,真有水平。几天工夫,什么证据都找到了。我们跟她比,真是太没有用了!”
“这么说,那人跑不了了?”
“跑,跑到山沟里也得把他拽出来。”王子青说,大家哈哈大笑。他又说,“我们准备到法院告他狗日的。”
“也关他一年半载的!”
“会判刑吗?”有人提问。
王子青说:“不管他判刑不判刑,赔偿我家的损失是一定的。”
“最好叫他赔偿十万元。”有人兴奋地建议。
“那太多了。”王子青想,赔偿十万元恐怕不可能,法院会这么判吗?
“多?多什么?要是在国外,你妈的精神损失费也得赔一百万元。”
有人质疑:“我们国家能赔这么多?”
王子青说:“由法院判决,当然越多越好。”
一个小伙子拍着他的肩膀羡慕地说:“这回你家发了。”
另一个小伙子说:“王子青,你有了钱,当了阔佬,可别瞧不起我们。”
“哪能哩。”王子青那口气仿佛他已经是有钱的阔佬了。
“那你不该请我们吃一顿?”
“那还用说,小意思!”小伙子们想象丰富,说得开心,仿佛那大笔的赔偿费就搁在那儿,只等王子青去取了。
丁玉娥跟着方平赛跑似的往招待所跑,方平的腿长,平时走路就快,丁玉娥要小跑着才能跟得上。
“张总等着你哪。”她说了这一句,再不说别的了。丁玉娥以为张至贤到了博川,又惊又喜,恨不能立刻见到,加紧往前赶。可跑到招待所,并不见人。她睁着眼睛到处搜看:“大姐呢?”
“就来。”方平指指服务台,让她等着。可她仍没闹明白,以为张至贤待会儿就要到这儿来。等了一会儿,她有点忍耐不住:“怎么还没来?”
“一会儿。”果然一会儿,电话铃响了。服务员拿起话筒,喂了一声,便递给方平。方平也只说了一句,就叫丁玉娥过去听电话。
“至贤大姐?”丁玉娥惊喜地叫道,“你现在在哪儿?在商城?我还以为你来了博川……”
她初听张至贤说话的那份激动慢慢消退下去,代之而来的是机械地“嗯”,接着便是惊愕,巨大的惊愕:“老天爷,这是真的?”接着是激动、紧张,随着她听到的话语不断地变化出又惊又喜、又痛又涩的表情。“老天爷……”她嘴唇颤动,拿电话的手在哆嗦。她像在经历着山呼海啸的震荡,翻天覆地的颠簸。“阿弥陀佛!”她不时叫唤一声,无声地淌着眼泪,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伤心哭泣。服务小姐奇怪地瞅着她。方平坐在沙发上,平静地等待着。
要说的话终于说完。她把电话递给方平,呆愣了好一会儿,就跑进卫生间,痛痛快快哭了起来……
方平领她到自己房间。半天,丁玉娥说不出话,痴痴地瞪着两眼,仿佛透过房顶和墙壁,看到了很远很远的一些情景,又仿佛她仍然留在遥远岁月的一些生活境况中,没有回复到眼前的现实。
“老丁,张总一再叮嘱我,这事完全由你做主决定。我同意张总的意见,一定遵照你的意思。你仔细考虑,给我一个明确答复。”
“考虑什么?”丁玉娥好像不理解似的。
“这个官司呀,你还告不告?”
“告?告哪个?这还用得着考虑,当然不告了。”
“你想好了?”
“这还用得着想!当然不告。我就是死了,也不要告。”她说得很坚决,毫无松动的余地。
方平提醒她说:“你要不要跟你爱人、孩子商量?”
“不要。商量也是这个意思,不告,再也不告。这是我的事,我说不告就不告,不用商量。”
第十一章母亲的辛酸(6)
方平充分理解她的心情,张至贤也料到这一点,料到她会这么做的。
她觉得眼前的这位环卫女工虽没有多高的文化知识,讲不出什么深奥的道理,但她的行动却诠释着中华民族女性高贵品质的全部内涵。
母亲,世界上只有母亲才能做到这一点!
方平为她的精神所感染、激动,把所有调查来的证据材料毫无保留地交给了她。
“我要这些做什么?”
“你留着。万一你还想告……”
“我不会告的。永远不会告。”她想了一下,接过材料,回到家里,没有给任何人瞅一眼,便塞进炉灶,一把火烧了。
王国生大吃一惊,“你疯了?”
“我没疯。”丁玉娥激动地抱住他的手贴在脸颊上,“国生,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人家要求来着,我得讲信誉。只要你晓得是什么事,你就不会说我疯,你也会赞成我这么做。”
王子白一个劲地对她妈妈翻白眼,说她妈妈一定是中了魔,鬼迷心窍了。
王子青却坚决不干,大吵大闹,说眼瞅着到手的赔偿就这么烧了,妈白伤了,爸白挨骂、受气、生病,他白受关押、白挨别人打了。他吼叫道:“你发扬风格、做人情,让人家的三句好话就说软了心,变卦不告。你咽得下这口气,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跟他誓不两立。你不告他,我找他算账,我要报仇!”他从厨房操起一把菜刀就要去找那人算账。“我非要砍断他的手臂不可!凭什么放了他?不要他赔偿损失?他害得我们还不够苦,不够惨!”
丁玉娥不顾一切地抱住暴怒的王子青,王国生夺下他手里的菜刀。丁玉娥叫着:“子青,听妈跟你说,不是妈心软,是不能告,告不得呀!”
“为什么?为什么?”王子青叫嚷着,“难道我们就该死,就该受压?”
“子青,妈有苦难言。等以后你了解了实情,你会理解妈的。妈都是为了你们啊!”
丁玉娥抱住王子青哭起来。
一时间,石榴巷9号又纷纷扬扬地闹腾着,不知如何收拾才好。
博川晋升为市,省里已经基本确定下来,只待下月省人大会议正式通过了。县委、县政府的各项工作都多了起来,比平时更显忙碌、紧张,大家的脸上也增添了一些抑制不住的昂扬、兴奋。
全县最忙的自然是尤卫红。
县升市,对他来说更有不同寻常的意义,熬了多年的县处级,也该升做厅局级了,住房、医疗、坐车、出行他都可以享受高干的待遇。
更让他欣慰的是,他可以以厅局级干部的身份皇而堂之地调入省府,结束跟妻子高云的牛郎织女生活,安度后半生的天伦晚年了。这应该说是天从人愿,如愿以偿。然而千头万绪的工作,来自四面八方的各种问题都需要他协调、动员、布置、解决,一点不能疏忽大意。他也时时提醒自己,越是忙碌,越不能掉以轻心,事事必须深思熟虑,万无一失,争取不出任何偏差,宁愿自己少睡觉,少休息,掉十斤肉,也要坚持把工作做好。所以尽管他高兴,但他却顾不上高兴,被工作压得高兴不过来了。
上午他又去了修路指挥部,要求公路必须在十一月底以前竣工通车,以崭新的道路迎接市人大会议的召开。
那是博川县升市的第一次人大会议,省领导将会亲临指导。“同志们,这是博川的喜事,是全县——不久就是全市人民的喜事。我们一定要抓住时机,大干特干,完成公路的修建。我们将请省领导,各兄弟市、县领导乘车经过这里。这是博川改革开放的又一建设成果。”他情绪激昂,很有鼓动性。接着他感情凝重地说:“年轻的同志也许不知道,十多年前,胡耀邦同志视察过这里,他提出博川要富起来,必须要先修路。胡耀邦同志曾经为修好这条路给予了极大的关怀。现在我们可以欣喜地告慰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在天之灵:博川的铁路已经通了,省级公路也即将修好了,博川插上了腾飞的翅膀,经济将会快速发展,人民的生活将会不断地提高。”
大家热烈鼓掌。可是指挥部的总会计师,也是副指挥长的杨代齐却提出必须追加工程预算,否则无法如期完工。
这项工程最初是以两千三百万元投标,做到一半,他们说,原设计的一号沥青质量太次,铺到路面不能保证质量,必须改用高级沥青,追加工程预算四百万元。
尤卫红考虑,修成一条高质量的公路造福博川人民,也是千秋功业,不应马虎凑合,是该标准高一些,让来往的人看着顺眼,走着顺心。他跟县委常委开会研究,同意了追加款项。没想到工程做到这关键时刻,他们又提出要追加预算,这次追加的数目更大,竟要五百万元。追加的理由很多,看起来哪一条都重要,仿佛不这么干就不行。
尤卫红为此伤透了脑筋,上面的调拨款,县财政收入,加上各地的集资款、赞助款,全都用在了公路的建设上了,哪里还拿得出这五百万元?让他不能接受的是,他怀疑他们以此为要挟,出难题,迫使县里增加预算,以达到他们获取暴利的目的。
尤卫红从一开始就隐约感到,负责工程的那帮人好像总想搞点什么名堂,多挣一些利润。所以他及早采取了防范措施,让他们不能偷工减料,不能代用农民马虎施工。尤卫红想,他们是不是因为在工程上不能做假,感到吃亏,不甘心,而要千方百计增加预算,从明处硬要捞走一大笔?他有这个怀疑,必须找到根据才能有的放矢,揭穿他们的目的。他认真仔细地逐项逐项地审查、计算,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跟他们商讨,希望能发现漏洞,找出破绽,驳回追加预算。但他终究不是专家,没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很难对付得了。国家的资金,人民的财富,岂容轻易流失。他不甘心,也实在痛心,可又没有办法,令他头痛。
第十一章母亲的辛酸(7)
这个问题还没有想出妥善的解决办法,县人大的几个老同志又来找他,询问市容美化包装工程是怎么回事?县政府怎么跟广告公司合伙做生意,到各单位强收强卖?老同志不太讲客气,说的话有些难听。
有的还郑重地掏出小本本,瞅着上面的记录说:广告也卖得忒贵,一米见方的护栏七千元,一米五见方的立柱一万元……跨街灯箱八万。都用的什么材料,不就是铝合金架子加上两块玻璃,要这么多的钱,忒黑!
有的仿佛暗示着什么,问尤卫红:听说是以你儿子的公司为主?
还有的问:县政府到底能得多少好处?
有的干脆直言:下面各单位怨声载道,纷纷跑到县人大告状,说尤县长应该晓得我们的难处,工资都不能按时发出,还叫买广告,我们又不做生意,又不推销产品,要做什么广告?这不是明明变着法子搞摊派,逼我们出钱!
尤卫红耐心地听完老同志的意见,耐心地尽量详细地作了解答。“各位老领导,这里有些误会。我向你们保证:县政府绝对不跟任何商业、企业公司合伙做任何买卖,包括广告。我也保证,县政府绝对不利用广告搞摊派,逼迫下面单位出钱。县政府不沾一分钱的好处。我儿子是参加了这个工作,他是应晨光广告装饰公司的请约,帮助他们做一些协调工作。晨光公司承包这个工程,不是我一人的主观决定,是县委常委开会集体定下来的,主要是这家公司的总经理是博川人,想为家乡作些贡献,主动提出不要县里投资,先做工程,后收工程款。”
老同志尖锐地指出:实际尤立明已亲自披挂上阵收钱,直言这是县里的统一安排,据说收走的钱已经不少,有好几百万。老同志说:“尤县长,你替博川人民想想,博川多大的一块地方,整个县城只有十多万人口,他们一下就拿走了几百万,难道要挖地三尺,把博川掏尽抠干?一米一块护栏,两米一个立柱,一百米一座跨街灯箱,把整条路塞得满满的,这是美化?包装?连一点空间都没有。坦白地说:我瞅不出美化了什么?倒觉得堵得慌,想出口气好像都有些困难。”
另一位老同志说:“那个总经理为家乡作贡献,为什么这样急着要钱?为什么广告灯箱卖得这样贵?为什么采取分配的方法,不是自觉自愿?机关单位、企业商店要做,个体户、农村专业户也要做,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