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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卫红有些惊奇地问:“你会治鱼病?”
“瞎治、瞎琢磨、瞎碰。”他老实地回答。
“你是农学院的学生?”
他摇摇头。
“家传的秘方?”
他摇摇头。
“师傅教的?”
他又摇摇头。
尤卫红奇怪了:“那你怎么会治鱼病?”
“我也养鱼,鱼也生病,我就瞎琢磨,瞎碰,瞎治。”他连说几个瞎,把大家逗得笑起来。
尤卫红没有笑:“你这瞎碰瞎治就把鱼瞎碰好了,怎么没有把鱼瞎碰死?”
大家又都笑起来。他也咧嘴笑了笑,露了一下洁白的牙齿。
尤卫红也笑了一下,仍不理解似的自言自语:“真有意思,全是瞎碰。”
“我不是那个意思。”小伙子显然不满意尤卫红对他所说的“瞎碰”的理解,“我是说,我养的鱼也爱生病,光焦急有什么用?我就琢磨,不能让鱼死,一定要把鱼病治好。以往人们都认为,鱼要么别生病,一生病就治不好,十有八九要把满塘的鱼死光。那损失多大,哪一个养鱼的人不心疼!我想,牛病猪病鸡病都能治,为什么鱼病就不能治?我不信这个邪,到处找书看,找资料看,到处找草药试验,瞎摸索,瞎碰撞,反反复复经过了好多次,现在一般的鱼病能治好。”
尤卫红点点头:“这就对了。”他赞许地拍着小伙子的肩膀:“这叫学科学,用科学,是探索实验。你走的路子很对,养鱼,种田都要用科学的方法才能保证丰收,才有长足的发展前途。”
他忽然问道:“你多大了?”
“二十三岁,属兔。”
“哪个村的?”
“是博川县城的。”
“哪个郊区?”
“不。”但他马上又改口,“是,庆河边上。”
尤卫红善意地笑起来,“庆河几百里,直通长江,远着哪,你叫什么名字?”
“付小昂。”
尤卫红重复一遍付小昂的名字,看着他,饶有兴趣地问:“刚才我听锁村长讲,大家给你劳务费,你怎么不要?”
第二章如此来访者(2)
“我要了一百元。”付小昂朴实得像一把泥土。
“另外的几百元怎么不要?”
“我够了。这草药是我自己采的,我只要了四次往返的长途汽车费。够了,我没赔本。”
尤卫红对他的回答似乎很感兴趣,又问:“你耽误了工夫,花费了时间,不挣一些钱划得来?”
“挣他们的钱,我不忍心。”付小昂看一眼大家,“我也是养鱼的,养鱼的晓得养鱼的艰难辛苦。现在鱼还小,还得投资,要花钱的地方还很多。我多拿走他们一块钱,说不定他们都会作一分难。我不能见钱就要,那都成了什么!”他停了停又说:“我知道,他们多给我钱,以便日后有事好叫我。”他转身对锁长柱,也是对众人说:“锁村长,我说了,你们放心,今后有事情,只要用得着我的,随叫随到。一定。”
尤卫红觉得付小昂不但诚恳,而且还很会体谅别人。他想到全县的养鱼户很多,也不时地闹着鱼病,便说:“付小昂,你这治鱼的方子能不能公开出来?”
“能呀,我不保密。”他指指大家,“你问他们,哪几种草药,怎么熬、怎么配制,我都详细写给他们了。”
“是吗?”尤卫红问锁长柱。
“是的。”锁长柱说,“小付师傅是告诉我们了,但我怕没有师傅在场指点不灵。”
付小昂说:“不要怕,要大胆摸索,小心探测水温、水质,多进行几次,就掌握了。”
“很好,很好。”尤卫红频频点头。
“咳,都站这野地里干什么!”锁长柱拉着尤卫红的手,“进屋进屋。尤县长,小付师傅,一起到屋里详细聊聊。”
付小昂抱歉地说:“我实在没有工夫,得赶快回去。”
尤卫红的预定目标还远着哪,哪里能在这里久留,这只不过临时下车稍歇息一下罢了。
他登车前行,脑子仍在想着刚才的情况。
“这青年不错。”
“错是不错,他讲的未必都是真的。”刘康靠在后座上,悠悠地说。
“啊?”尤卫红不知刘康发现了什么问题。
“如今的年轻人,哪个有这么高的觉悟,给他钱不要?单凭这一点,我就不信。”
“可老锁也这么说。”
“老锁就不说假话?”刘康不以为然,“现在的人不说假话是不正常,说假话才是正常。”
尤卫红知道,刘康最近被老婆骗了,吃了一些亏,心里还留有一些余怒,有些愤愤然,对别人的话也不肯全信了。他体谅刘康的心情,没有再说什么。不过刘康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事实根据,现在好吹牛,好说假话的人确实不少。他又想到这条公路的发包问题,切不可叫那些说得好、干得不好的人来干,一定要选一家重信誉、讲质量,言行一致的单位来承修。
尤卫红回到县政府,已是下午五点钟,各个办公室的人已走得差不多了。
他让刘康也回去,自己关了门,准备休息一下,养养神,静一静心,清理一下这些天来的工作头绪。正思考着,门被打得轰轰地响起来,足足地给他惊了一下。
这会是谁呢,这么没有教养!
他有些愠怒地拉开门,没等他张嘴,来人就尖声叫起来。“尤县长,打搅了。刘秘书说你不在,我估摸都下班了,你还能上哪儿,是刘秘书在骗我。我只好把门拍得山响,惊你的大驾。抱歉,对不起。”他一边说,又抱拳打拱,又点头鞠躬,又忙不迭地捉住尤卫红并未伸出的手握住,喜气洋洋,笑逐颜开,仿佛老朋友邂逅相逢。
他叫任有财,五十多岁,个子不算高,上身肥大,下身瘦小,有点像农民扎在秧田里赶吓鸟雀的稻草人。他手指尖细,尤卫红的手被他抓住,如同被无数的蚯蚓缠着一样,滑腻腻、软绵绵的,恶心,难受。
他来干什么?尤卫红知道,任有财对县领导的情况了如指掌。也知道他的为人,对他没用的人,他用不上的人,他绝对不找,不结交,就是拉他进办公室,他都会推脱不去。他今天这么大鼓大噪地找上门,一定有事。
尤卫红也基本猜到是什么事,不免有所警觉,心里加强了防范。任有财是很会设圈放套让人钻的,稍有疏忽,就可能中他的圈套上当。
任有财看看手腕上价值三万八千元的钻石金表,说:“都六点了,咱们找个高档的地方边吃边聊,我买单。”
尤卫红掐住太阳穴:“改天吧,今天我不舒服。”他只想他快点离开。
任有财也不强拉硬拽,自己拿水杯沏茶,架着二郎腿,不顾尤卫红的表情,自顾自地喝起来。
“尤县长可得注意身体,别只顾工作,忘了本钱。”他接着问,“这些日子好忙?”
“差不多,都是这样。”
“其实你是想不开,当个县长有什么好?今天这个事,明天那个事,忙得跟螺陀似的不停地转。你是瞅不上我那个集团公司,要不然在我那儿当个顾问,每月给你三千、五千的,你愿去就去,不愿去就在家呆着,清闲自在。想出去旅游,我给你报销全部开支,比神仙还快活。”
“呵,你这么慷慨?”
“对别人我是得掂量掂量,对你尤县长我还敢有什么说的,你尤县长的学问、才干在博川称这个,”他竖起大拇指,“我一辈子就敬重人才,爱惜人才。”
第二章如此来访者(3)
“我算什么人才,任老板别拿我逗乐了。我看任老板你才是真想不开,你手里抓着几千万,要什么有什么,为什么还要弄个政协副主席的帽子戴到头上,县里的还不满足,还要当地区的;有一天是不是还想当省里的?”
尤卫红这一着也是厉害,任有财那架着的二郎腿急忙放了下来,跑到他身边,小声又很亲切地问:“这话你听哪个讲的?”
“你坐你坐。”尤卫红怕他唾沫星子喷到脸上,急忙让他坐回沙发上去,自己倒站在桌边。“你先别问是哪个讲的,我只问你,有没有这么回事?”
“有。”任有财爽快地承认,一副明人不做暗事、真人面前不说假的姿态。“在尤县长面前,我什么都招。我不服气的是,木器厂厂长王巴子不就是做了几套旅游家具,挣了几个钱,今天请这个领导出国访问,明天陪那个领导出国考察,把工厂的钱搞光,工人的工资都发不满,买了个政协副主席的官当。我要是跟他一样,窝在县里,亏不亏?不是夸口,我拔根汗毛都比他王巴子的腰粗,他是县政协副主席,我就一定要当地区政协副主席,看他有多大的财力敢跟我比!”
尤卫红想笑又笑不出来,心里却有了一些酸楚:财力论英雄!
“我也想好了,不就是俩钱吗?钱花了还能挣回来,怕个球!”
尤卫红清楚,对任有财来说,花个一二百万不成问题,他大气都不会哈一口的。而当今的一二百万确实能买到很多东西,大概也包括他要的那个地区政协副主席的座椅。
“看来你都弄得差不多了。”
“话是这么说,可我还没坐到那上面去总还不算。”
“这是早晚的事,下一届选举就成了。”
“等着看吧。”任有财笑起来,笑得很自信,很有气派,仿佛他已经是地区政协副主席了。他瞟一眼尤卫红,又说,“这都得靠朋友,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我这些年能挣钱,能发展,都是靠的朋友帮忙。我就愿结交尤县长你这样的朋友。”
“我?”尤卫红深意地一笑,感到就要进入正题,有意把话引开,“我是最没能耐的人了,对你竞选能帮什么忙?”
“这事不用你帮忙,你也帮不上忙。”任有财直言不讳,“我找你是想挣俩钱花。”他见尤卫红想说话,急忙用手势制止。“你别急,听我把话说完。我挣了钱,不会少了你尤县长的好处。你尤县长跟我合作,我亏待不了你,我为朋友向来是两肋插刀,在所不惜。你可以随便打听打听,外地不说,就说我们地区范围内,改革开放这二十年,我任有财承包的工程大小也有上百个,跟我打交道的各级干部都有,你听说哪一个在任有财这里出了问题,栽了跟斗?他们一个个都升官发财,事业兴旺。为什么?是我任有财一身兜着,审计也好,检查也好,质量也好,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一古脑儿都归到我身上,由我负责,由我全部兜着顶着,他们鸟事没有。别墅他们住着,小汽车他们开着,舒舒服服,不用担任何心,有任何顾虑。你去调查一下,看我是不是吹牛。”
尤卫红点点头,话语里含有一丝讽刺:“是这样的,这正是你任老板的高明手段。”
“这样说来,尤县长乐意跟我合作,相信我会够朋友?”
尤卫红哈哈大笑,自己猜测的没错,他就是为工程而来,但仍装傻,决不主动提起。“你是够朋友,可我攀不上你这样的朋友也是枉然。”
任有财虽大字不识几个,可人很精明,直言相问:“尤县长是没听明白我的话,还是故意装傻、卖关子,想提提价?”
“我有什么关子可卖,价可提的?”
任有财见尤卫红仍在装糊涂,便只好直言说破了。“博川将要县改市,这没错吧,改市首先要改变市容,具体确定了四项工程,这也没错吧。这四项工程你们都安上了好听的名字,什么这个化那个化的,我说不上来,我只晓得博川的公路要拓宽修建,达到省级公路标准,城隍庙以北的破旧老房要全部拆迁,改建安居工程;庆河上两座已经用铁撑撑了好几年的危桥也得拆了重建新桥;博川要全城美化,让它繁华亮堂,街道得装饰一新。这四项工程我有能力全部承包。我晓得你们不可能都给我,可给我一两项总行吧?”任有财终于谈到了正题。
尤卫红对此早有考虑。谁都知道,任有财只拿工程,不做工程。他拿了工程,承包合同签订完毕,就把工程卖了。甚至有些工程他还没完全谈妥,承包合同还没签订,他就开始出卖。他就这么一转手,几百万就挣到自己腰包里了。别人说他空手套白狼。别人空手套不了,他空手套得了,往往十拿九稳,所以又有人说他空手道学得好,可以拿冠军。
工程给了他,那就是他的权力,任由他卖,卖给什么样的施工单位那就不好说了,万一闹了个豆腐渣工程这责任可就太大了。然而任有财此来不善,必在各方做了工作,跟有关领导有过接洽,不能硬性回绝得罪他。他感到问题的棘手,需要一番周旋。
他靠在椅上,以毫不在意,轻松又亲切的口吻说道:“我们这次的路、桥要求都很高,要有道桥证书才能修建的,没有这些许可证可不行。”
“你还不相信我?”任有财“啪”的一声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