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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俩回到房里,梁楚不轻不重关上红木门,背抵在门上,静静看着不远处的黑暗悠悠亮起一盏温暖的灯火,闪烁的光芒投映在朱宝珠的脸上,原先苍白的脸色倒是缓和了不少,呈现让人熟悉且安心的颜色。趁此静默,梁楚彻底平下心绪,细细回想这一整天的事。如果没有城门前的憋屈挨饿,他想自己会载着满腹好心情去梁记,然后即便看到朱宝珠和那个男人,也不会不问青红皂白冲动责骂质问。宝珠,原本就不是那样不懂规矩不守妇道的女人,她做什么多数有自己的想法,并不是糊涂人。可是梁楚又不禁矛盾方才吵架时朱宝珠跳出来说的那番话,为了那个男人气成那样。要说宝珠对那人无意,不是特意袒护他,梁楚找不出理由说服自己去否认。
朱宝珠亦在彼此的沉默里调理情绪,方才的闹剧她本不应该介于其中。可是听到那些人污蔑苏二少,太突然,犹如一道霹雳炸得她忘记收敛怒气,顿时火气便冲上来,满腹皆是对梁举人一家积存已久的怨气。说白点,梁举人一家会扯上苏二少,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她朱宝珠的牵连。几个贪心女人奔去朱宝斋不小心遇上苏二少,至此便起了心思,拉着朱宝珠要她说媒,朱宝珠心中厌恶鄙夷严词拒绝此事。却丝毫没有想过她们会出这么不要脸的纠缠方法。
那日苏二少正因为她们是朱宝珠的家人,因此和颜悦色风度翩翩对她们有问必答,生怕表现不妥让这家人看了朱宝珠的笑话。在丝毫不知情的苏二少眼中,那群女人便是朱宝珠家中的长辈,怎能轻视。就冲着苏二少和朱大哥的拜把关系,他也不能无礼。
朱宝珠暗想,于梁举人一家这事上,苏二少是无辜的。
而她,却在从小到大长年累积的他人视线里习惯了扮演一个角落里毫不起眼的胖妞。就如她才六岁时被一个小流氓摸了屁股,她哭着状告流氓的父母,人家的父母却戳着她的胖脸狠狠鄙视:就你这丑鬼冬瓜样送给我儿子也不会摸,小小年纪不学好胡言乱语……
六岁,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不知道自己的记忆是如何在时间长流里行进,这一件如今想起来微不足道的儿时小事,这么多年一直不曾忘记过,连同很多很多次的羞辱,一并刻骨深埋。
那样的记忆本是该潇洒甩掉,认识苏二少,别离苏二少以后,不知怎的又一骨碌统统翻涌上来,至此,再也难忘。
“相公,宝珠本想有些过往永远藏在心间便好,亦如你我,谁人心里都有不愿提及的难堪。你不逼我,我也不迫你。可事到如今,人算不如天算。既然我那些难堪已经送到眼前被你瞧见,宝珠便坦白从宽,只望你日后能放下心中大石,相信宝珠一片诚心。”
朱宝珠就势在桌前坐下,面色冷静,叙述却有些凌乱的往事纷沓吐出。记得的往事并不算多,乱七八糟的说完根本没费多少时间,只是朱宝珠觉得特别长,长得以为天色已亮。再回首,桌上白烛不过燃了一小截,滴滴滚落的油脂凝聚成雪霜。
“三年前我心里只有他,但如今,宝珠发誓对他没有半点儿女私情。他每次来找我,我却无法狠心回避拒绝,其中也许有我对他的残念,只是要说我故意而为,不守妇道,宝珠难以接受。这便是我对你坦白的所有,连半点掩饰也没有,你可信?至于他如今多番来找我,我想他是找人说话而已罢,他家有娇妻,恩爱情深,相公大可不必担心他于我如何。至于那个孩子更是和他没有半点关系,那不过是个可怜的孤儿,我瞧他长得乖巧可爱,本只想抱回来喂养几天,这孩子却很粘人,每次喊我娘,我就不能狠心把他送走……这事我没过问你是我的错,相公若是不喜欢,宝珠便将他找个好人家送去,趁他现在年纪小。”
听完朱宝珠所有的话,梁楚早就不知不觉里消了气。
左右想了几番,仍然觉得有点胸闷。
梁楚连喝两杯茶,空杯落下,心意已决:“宝珠,记住你是个女人,哪怕你长得和男人分不出彼此,那也是女人,不可能一起称兄道弟勾肩搭背。何况宝珠你并非如此……就如我……从未觉得宝珠丑不堪言……你自己的皮相,又何必以为自己貌不惊人所以对身边的男人不推不避?别人不相信有男人找你出墙,可你自己要时刻抱着警觉,如此才算对得起我。”
“你是我梁楚的妻子,我不想看到你和别的男人走得太近,说什么理由我都无法完全原谅。除非你真不想跟我过了。”他看着她,前一刻霸道坚决,后一刻却又恍惚落魄。
朱宝珠默不作声,无言地点了头。梁楚许过一生不纳妾,她便可以许他一生相随,从此安分守己。
说委屈吗?并不委屈,这世上受尽委屈的女人算不上她的头上。说惧他吗?惧的,因为他是丈夫。
她甚至,是想谢他的,这么一个男人,不在乎她是弃妇,不在乎她丑陋样貌。许她自在主宰朱宝斋,许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许她当家管事,许她……除了不许她跟男人走得太近,他还有什么不许?他许她的太多了,多得让她快要忘记自己应以夫为重,以夫为天,随性散漫不由滋生,忘了恪守妇道。因为和陌生男子多说了几句话,多留意了几个眼神便被谩骂狐媚子的女人从来都不缺少。她,多年前不幸在貌丑被苏二少伤心。如今,她幸在貌丑才没被扣上狐媚子的名号。不然,今日一事,怕不是梁楚想原谅便可原谅的,她早就被外面的污言碎语给送上黄泉路。
幡然醒悟,才心惊自己的变化。
她从烛火那一头抬首微微怔然的盯着对面的梁楚,一言不发。
她想,她嫁给梁楚以后,有点被纵然惯了。
梁楚皱眉,“看着我做甚?还有,外面的孩子我不想养,养大了不知是福是祸,还是早些送走了好。真喜欢小孩咱俩迟早要生几个,你想你日后有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到时候还能对收养的孩子不偏不颇一心一意?”
这话也是道理,朱宝珠一点就通。那孩子,还是送给无儿女的人家最合适不过。
“过几日,我给他找个好人家。”朱宝珠沉吟叹息。
至此梁楚便没了话,满意的点点头起身往外走:“我去前头看看,放心,我不会对姓苏的如何,如果他真是无辜的。”他说完,扭头便关上房门去了,那一扇合上的门意思鲜明:朱宝珠,你不准出去。
梁楚不是不可理喻不懂和缓僵局的莽汉,他甚至是容易对女人心软的男人,只要没有对不起他,他便愿意潇洒淡忘所有不快。对于朱宝珠他可以做到如此,对于身为男人且毫无好感的苏二少,却只有厌恶。朱宝珠的说辞是说她自己,梁楚笑她笨也好可怜也好迟钝也好,他永远不会告诉她一个男人接近一个女人,除了那点心思外,还能是什么?哪怕那个女人曾经被他嫌弃过,哪怕那个女人已经为人妇。
苏二少早就来了,却因为没见到朱宝珠而一直不大说话。只是一直坚定否认自己和小香儿有个什么不轨的关系。他在疑惑,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怎么忽然和自己扯上去,朱宝珠在这些梁家人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她也同意这种荒唐事?还是丝毫不知情。
面对一群女人的围攻,苏二少心不在焉。
直到梁楚出现,苏二少直觉,以后想见朱宝珠,怕是难了。
“梁兄。”苏二少微笑有礼。
梁楚同回一个微笑,拱手道:“不敢不敢,苏兄乃梁某大舅子的结拜兄弟,说什么这一声‘兄’字也担当不起,你还是唤我梁老爷好了。”
“那好,梁老爷。令妹这事与我无关,希望梁老爷明查。别说她腹中孩儿苏某一无所知,令妹此人苏某亦是头回见。”苏二少语气淡然,丝毫不见被冤枉的慌乱。
梁楚十成相信,倒不是信苏二少的人品,而是不信自家这些人。
“今日拖累苏兄梁某实在抱歉,这都是家里人糊涂,还望苏兄不要见怪。宗宝,送苏少爷回客栈。苏兄慢走。”
苏二少点头,晃悠悠转过身便要走。
二姨太着急的扑上去扯着嗓子嘶喊:“你不能走!你怎能如此潇洒离去?你要是走了我便报官!”二姨太已经失去理智,歇斯底里,难看得很。
梁楚嫌恶地捂住脸,觉得再外人面前丢人之极。
“报官是最好不过,苏某也正想请衙门查查还苏某一个清白,不然我家娘子追来可饶不了我,几位奶奶便放过苏某吧,苏某有家室,不能凭白认一顶绿帽子带回家丢祖宗的脸面。”苏二少停下脚步无可奈何的推开二姨太,目光最后扫视一眼哭泣的小丫头,叹息道:“我想几位奶奶也是误会在下了,几位不妨将家中上下男丁全部集合起来,好好盘查一番,孩子他爹是谁,定会水落石出。”苏二少最后说完这些,拔腿飞奔,几个跟头便匆匆逃也。行走江湖好多年,怪事年年见,今年犯太岁。
安水,红颜,往事,蝶恋花还是花恋蝶,情情爱爱,恩恩怨怨,有起总有落。错过飞花漫天最美时节,回首已是凉秋冬来,彩蝶齐飞去,双花已结果。念也罢,眷也罢,叹一声岁月如梭。
苏二少一走,梁楚便喧声召集家中所有男丁,不分老少。小香儿哭成了泪人,几近晕厥。几个女人大咧咧揪着梁楚叫骂,骂他没有良心,骂他吃里爬外,骂他是怕老婆的软脚虾。
嗡嗡作响的叫骂声中一记耳光异常响亮,扇的便是兴风作浪的二姨太,那张老脸顷刻红肿,满室无声。
梁楚一声不吭冲去账房抽出几张银票出来狠狠砸在梁举人的老脸上,砸地梁举人双眼犯晕:“拿着这些钱,带着你家的祖宗们给我滚,我梁楚伺候不起这些老妖妇!”
梁举人老脸通红,面孔因激动而狰狞,做梦也没想到区区一个梁楚会对自己这么无礼。他是梁楚的长辈,他还是举人啊!
梁楚豁出去了,一口唾沫吐在他面前,拿脚勒平了:“你是举人,我是贱民。你可以不要脸,我可以不要命。”
21 赏菊之宴
21 赏菊之宴
梁举人到嘴的狠话,在看到梁楚猩红的眼眸时,生生堵了回去。
躲在门后的玉容听罢心里痛快的叫一声好,就差没冲上去为梁楚鼓掌欢呼。
玉容眼见梁举人败下阵来,立即喜滋滋的跑回房里禀告正在沐浴的朱宝珠。
“小姐小姐!老爷在厅里发脾气说要梁举人一家滚,说的可直接了,那老鬼脸红成猴屁股,气得不轻啊,哈哈真是痛快!以后小姐再也不用担心梁举人一家暗里偷鸡摸狗了。”
朱宝珠闻言面色一喜,微微浮起身追问:“那举人会乖乖答应?我就怕他们脸皮厚死不走。”
玉容拍着胸脯回答:“小姐别担心了,我看老爷这次是铁了心。你没看他发脾气扇二姨太那一巴掌,哎哟,听得疼死我了。都做到这份上了举人一家还有脸面留下?二姨太肯定不会罢休,日后只会更乱,趁此赶出去最好。”
“不过,老爷还给了举人几张银票,哼,简直浪费银子。”
朱宝珠失笑,看来梁举人这次是认栽了。梁楚能狠下心赶他们走已是难得,给几张银票无非是念在几个还算乖巧的小辈面上。那几个小辈每次见了梁楚倒恭恭敬敬的喊一声哥,这些钱就当红包好了。
当晚,小香儿的相好一事暂时停歇,梁楚硬着头皮派人将梁举人一家的行李收拾妥当,最后放话:“明天早上你们就给我走,别让我说第二遍。”
几个女人见他认真了,当即便没了声音。她们不问世事却不是傻子,住在梁楚家吃喝全靠他,这么一下被赶走,以后一粒米都得自己掏钱。何况偌大一个家,除了年迈的梁举人有点俸禄,还有谁在赚钱?当即便有女人小声嘀咕:“二姨太真是太冲动了,做甚和小楚一个晚辈过不去。”笑话,他们被赶出去,以后还能过得这么悠哉快活?谁有本事赚钱给她们买吃买喝买漂亮衣裳。
凡事喜欢出头的三姨太立即巴巴跑上去跟梁楚说好话,丝毫不见方才的长辈架势。梁楚二话不说挥手示意,叫管家看着他们收拾东西,自己则去给梁太爷请安。
梁太爷似乎对儿子的决定丝毫不感到吃惊,亦无反对之意。只淡淡的对梁楚说:“言章今天这些事处的不漂亮。”
“爹说的是。”梁楚乖乖颔首,并不反驳。
今天梁家喧闹,梁太爷仍早早趟进被子,越渐年迈的身体不容许他参合太多烦心事。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梁楚立即握上去。梁太爷紧紧握着他,语重心长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