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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都头跟士兵们一个立正，挺直腰梁大声应道。
苏永眯眼看着他们开始转身走出，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觉得心肺一阵抽痛。刚才那门里恶物的凶猛攻势让他连一丝反抗能力都发不出，他心中的震撼其实比任何人都大，他也比任何人都更怕。
但自己作为此次战役的指挥官，怎能流露出一丝胆怯之色来？艰难的咽下那股震惊的情绪，他微微转头看了看言碧空，低声说道：“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不是言碧空，他刚才就已死了。因为在那种攻击之下他发觉除了等死，什么都做不到。
言碧空转头看他一眼，沉重的脸色露出勉强的笑意：“不客气。”
十里的通道在出来时走的极快，但刚看到洞口那缕天光时，众人都不禁对视了一眼，脸色齐齐一变。
“是我。”苏永走在了前头，大声对外面嚷道。
外面一直警惕的楚南天松了口气，示意炮兵们放下手里的火折子。
苏永等人一步走出，就明白了先前士兵们的惊呼因何而来。
他们在早上就已到达京师，除去晋见皇帝、炮轰入口及清理洞口，再加上他们探路的时间，也不到午间。
但此刻，外面的光线就如同傍晚，百米外已难视物。
眯眼看天，只见半边天幕已经一片漆黑，露出了大片的星星来。
另一边却还挂着太阳，显得诡异无比。
这片带着星光的漆黑天幕还正在不断吞噬着剩下的半边天幕，光明的这一面正在慢慢缩小。这个吞噬很奇怪，它不是像乌云遮挡住天光，而就像一片闪耀着星光的黑布，正在对头上这片苍穹慢慢拉上。
但此刻，却是午间。
苏永深深吸了口气，看了看脸色凝重的楚南天，终于没有问为什么，只是一味沉默着，眼中像是有烈火在烧，就似要烧到了紧皱的双眉。
半晌后他看向身后。
老和尚拈指似在掐算着什么，笑忘书还在眯眼看着这片诡异的天色，言碧空则对他摇了摇头。
苏永缓缓走向那匹雪白的天马，感觉自己的双腿有千斤重。每走一步，他都恨不得瘫坐下来，闭上双眼好好的睡一觉，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全给扔下。
但当他飞身上马，看到无数将士不解的目光都聚在了自己身上。他却露出了无比灿烂的笑容。
我也迷惑，我也不解，我也害怕。但他知道此刻士气是万万不能打击的。
于是他大声笑道：“终于来了，不过我们也准备好了。”
无数的将士，包括血清风那等的强者，都沉默的听着他声震全场的语声。
数万人的眼光，从四周，从天上，从身后看过来，就像漫天的星光一般投射在他身上，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个音节的停顿，甚至每一声语调的颤抖，都会清晰的看在众人的眼里，无所遁形。
但他却没有一丝颤抖，脸上的表情也自如无比，没人知道他一身的冷汗，早已湿透了内衣，甚至渗出了身上所穿的那件铜棕战甲。
他脸上充满了信心，也不解释那么多，只是冷淡的看了一眼苍穹。此时黑布已经挡住中天，星光压过了日光。
“鹰马上面的弓箭手兄弟，立即去搜集所有照明之物，煤油火蜡、木柴灯笼，一半集中此地，另一半给予城外百姓。”
空中整齐应声，聚合的鹰马瞬间散开往四下飞去，只剩下了那一匹最大的四翼鹰马。
苏永眼睛看向四周，看向身前身后的炮兵，以及外围的金虎军与铁狮军，脸色沉静无比：“我知道大家心中有疑问。但我要告诉你们，作为炎龙的军人，不需要问太多为什么，只需要平静自己的情绪，树立起胜利的信心，而不是像妇孺一样惊慌失措，自乱军心。明白吗？”
无数的铁血战士不由得激发了心里那股钢铁意志，下意识的应道：“明白了。将军。”
“好。”苏永看着身前身后微微点了点头，其实只是对差点抑制不住策马过来的洪元霸与血清风暗示了一下，这是稳定军心之举。
光明的天空只剩下了一小半，本应是午间的烈日早已躲起，就像是冬夜里才有的寒风过早的呼啸了起来，不少将士已在添衣御寒。
四翼鹰马一路爬升，一早没入了云层之上，却已找不到原来的那片碧空。
星辰依然明亮，但碧空却已化作漆黑一片的无边宇宙，在明明暗暗之间，似乎有妖魅狂舞，有灵精尖笑。
“下去吧。”苏永手掌轻拍了拍四翼鹰马的脖子，叹了口气。此处已经快要飞达鹰马的极限高度，每一颗星星看来都有半个月亮大，就如同灯泡一般，闪耀在头顶三米之上。
而月亮，那个取代了太阳原来位置的又大又圆的明月，在他们身旁，就像一所巨大的房子，外面笼罩着一层轻纱般的烟雾。
老和尚此刻在他身后叹口气：“老衲算不出。”
苏永看了看言碧空：“海神大人曾跟我说过星潮月夜的事情，说每五千年会轮回一次，幸运的话能找寻得到玉兔石，可解救他妹妹中的极夜之约。”
言碧空点点头：“在千年之前是有星潮极夜之说，不过发生在远古，也无人目睹更无从考究。据说在星潮三天之后，极夜就会出现，届时天上连星光都会看不到，只有无边的漆黑。”他叹口气，奇＇﹕＇书＇﹕＇网“三天后就知道分晓了。”
眯眼看了看下方地面的深洞，言碧空忽然又道：“此次天象的诡异降临，我感觉跟触动那个中部的地宫入口有关系。”
苏永也点点头：“我总感觉古人跟地宫，跟这片苍天存在着某种暗中的联系，却是一直无法想通。”
笑忘书看着再次深思的老和尚一笑：“天地人一说太过飘渺，不过无论怎么说，只要能活下去，就是好的。”
鹰马缓缓降落地面，此刻最后一线天光也已消失，只有漫天的星光，犹如海潮一般在漆黑的空中翻涌来去，暗涌无声。
而地上除了熊熊的几十堆篝火，映照着无数张紧张而迷惘的面孔，再也看不清什么。
第一十〇卷 地宫传说 第08章 海上生明月
苏永对周边将士们下达了轮班值守的命令，就与言碧空及几名尊者在深洞四面盘坐下来，默默的守在了最危险的第一线。
天上繁星变幻，地下篝火几轮，然而夜间在他们的心跳中安静的过去了，洞里的恶物并未出来。在言碧空的感应中，那处结界之门也一直未曾再次开启。
在第二天的午间，在天上北斗七星那只勺子变得庞大无比的时候，苏永发现端坐在对面的三尊者突然面色大变。
他迟疑的回过身子，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娇俏身影，如同魂灵一般无声的漂移而来，快的连无数的铁血将士都来不及拔刀阻拦。
在星光之下，来人如同一尊完美的女神，身姿摇曳中足可颠倒众生。
看着三尊者如临大敌的面色，苏永的脸色也变得阴冷无比。
“她是我朋友，谁要动手，我一定不会放过他。即便我现在杀不了，将来也绝对会报仇，不死不休。”
言碧空缓缓睁开眼睛，淡淡的说了句：“我帮你。”
姗姗而来的海飞丝露出幸福的笑容，看着站立起来的三尊者哼了一声：“你们不会傻到激起我海神哥哥的怒火吧？”
此刻老和尚与笑忘书已从紫衣口中得知这名女子就是西土之王海神莫拉玛的妹妹，心里自然会有顾忌，只是神灵仙道的天然对抗宿命，还是让他们有些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
当下修为最深的大尊者老和尚低哼一声，第一个重新端坐了下来，不断的诵读着佛号，拼命压制着心中涌起的杀意。而紫衣与笑忘书则脸色阴冷着拂袖而去，眼不见为净。
“你怎么来了？”苏永看着两个走开的身影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海飞丝。
“哥哥让我来的。”海飞丝露出迷人的笑容：“刚好星潮到来，没有了日光，也方便出门。”她脸上露出一抹羞涩的粉红：“我也想见见你。”
“你哥哥说这就是星潮到来？”苏永看老和尚已经逐渐平静下来入了定，才把握紧血刀刀把的手略略松开了些。
海飞丝点头，脸色严肃了些：“关于星潮，恐怕没人比我们更清楚。因为西海的潮汐，就在昨晚之间涨高了近两米，海水已经逼近红土城西门，浸到了我们的容身之所。”看到苏永脸上露出一丝紧张，她复又笑道：“哥哥已经逼退了洪水，让我来京都告诉你一声，让你放心。”
有海神大人在西边，估计还是能控制很多东西。苏永略略放下心来。
“你们……了解星潮么？”
莫拉玛对于星潮果然比言碧空了解的更多。此刻海飞丝肯定的说道：“西海涨潮，是因为星辰与明月的引力影响。太阳远去，月亮下落，星辰奔涌，导致了海水起伏规律被打破，才出现了这次千年难见的大规模涨潮。”
苏永点了点头。想来东南沿海一带，也会有海水起伏，只不过那边渔民众多，应付海啸水灾都有了多年经验，加之村庄离海较远，相信不会遭受太大困难。
“按照流传下来的说法，星潮期间共有二十一天，而从第三天开始就会进入极夜，极夜为期一周，那时候明月会沉入西海，群星也会消失，整个大地上漆黑一片……”海飞丝看着苏永的眼光闪闪发亮。
苏永微笑看她一眼：“既然漆黑一片，又如何去寻找玉兔石？”由于星潮的意外出现，早已颠覆了他的世界观，他现在也有些相信，或者月儿真的有可能会靠近地面。
但当然不可能真的沉入深海，如果是那样海面岂止是涨潮？只是那颗行星如果大幅度接近来，四翼鹰马就有可能飞进去，飞进去那个广寒深宫之中。
至于沉入深海之说，他依然坚信那只是明月去到了地球的另一面，也许就在远洋的红番那边，而不是真的落入了大海。
这诡异的天象，引发潮汐地震的无数股星辰之力，是否就是造成古人隐藏踪迹甚至灭亡的原因？但看守地宫外围入口的那些各处不同的怪物凶兽，究竟又是什么来头？
海飞丝女神跺了跺脚，羞怒的道：“也不全是漆黑一片，至少海上还是有一片月光的。只是那片明光投影在整个海面之上，不知那明月究竟是沉到哪一处罢了。”
就是说整个地面都是漆黑一片，只有一片明如秋波的庞大海洋。苏永点了点头，已经在心里有了个初步的印象计划。
他看向言碧空：“我记得你说过很想在深海的月华里游泳。”
言碧空一笑：“我对这个地宫的好奇更大。”地宫之谜，确实引起了他无穷的疑惑，想到更早之前的上古灿烂文明失踪之谜，还有之前在地下遇到的那名对手惊人的实力，这名大地王者是既有渴求，又有些担忧，但却是一心要守护在此地了。
毕竟倾巢之下焉有完卵？那些远在上古，这些却是近在眼前。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守护眼前这些人。
而西边也危机处处，莫拉玛亦身负重任无法分身。
“你去吧，你留在这里意义不大，此处也不缺乏将帅之才。”言碧空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血清风洪元霸等人：“只要交待好给他们就行。”
苏永想了想，转身看向满怀期待的海飞丝：“如果明日天上星辰真的消失，我就出发。”
……
脱不花与楼兰已经回到了苏府。整片京师除了到处是灯笼形成灯海一片，在官方的安抚之下，百姓们的生活跟有阳光照耀的日子暂时并没有太大差别。
第三天。
天上的星辰果然如潮水一般退去，剩下漆黑一片。即便你用尽目力，也无法看得见那些曾经不停眨眼的家伙了。
明月则在更早之前就已落下，看方向，果然就是在西边的大海。
四翼鹰马在苏府的灯火上飘然飞起，立身上面的只有苏永与海飞丝二人。
在漆黑无边的宇宙里通行，很快就看到了地面上波光粼粼犹如明镜一般的无边海洋。
他们在上空看到东南沿岸的渔船，还有不少在海上撒网打渔。而鹰马突然一个急转往西，再度切换视野时，他们却已看不到西海那方璀璨夺目的霞光了。
只有连接天边的波光，散发着迷人的光芒。此处的月光，明显比之东南海洋，还要更为明亮一些，恐怕真的就是明月没入之地。
每一处，都像有一个小小的月儿在闪烁。而整个西海，何止有十亿亿个小小明月？
“这要怎么找？”苏永看着这无边美景皱起了眉头。
海飞丝在他身边坐下，娇躯紧贴着他身子，柔声道：“此情此景，不妨偷个懒。”
苏永看着眼前美人如玉，心中焦躁尽去，不自觉的伸手轻轻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秀发，道：“不如，我作首词给你听？”
“嗯。”海飞丝在月光折射中浅浅一叹，然后嫣然一笑，让苏永目眩神迷。
于是他曼声吟道：
“秋月凉，扰伊人，影动青丝薄纱。
拂衣袖，借清风，将玉盘月葬下。
泪染颊，用尘世，已凋谢之残花。
花伴舞，遮满月，轻掩俗世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