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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时,电车裡就会传出站名和转车路线的广播。明知没过站,每到一个站,高村尚还是把脸贴在车窗,看着车站标示牌。
电车裡的乘客少到算得出人数。两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生;一个手持柺杖的老伯伯;像贪吃鲤鱼般,张嘴呼呼大睡的上班族。还有穿着制服,看起来像高中生的女孩,拿着繫了一大串吊饰的手机讲电话,比电车的碰撞声还吵。
从住户边小巷子似的地方穿出后,眼界霎时大开。从左边窗户望出去看得到海。比天空还要深的水色闪耀着灿烂光芒,看得尚一颗心怦怦跳个不停。电车在沿海路线奔驰一阵后,又开进巷子般的住户边。
「褄木(TSUMAGI)……」,尚在这个车站下车。坐在车裡没感觉,出来才想起外面天气有多热。简直像在皮肤上刺出几个洞的强烈阳光,把脚边影子拉得好长,额头也浮出细细汗珠。
就像尚所住的地方一样,出了车站没有看到商店街。站前虽然有公车站,路上却没什麽车子在跑。尚把后背包重新揹好,然后从裤袋裡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叫住一个正要从自己身边走过,穿着作业服的欧吉桑。
「抱歉,请问一下派出所在哪裡?」
亲切的男人他带到了距离车站约5分钟路程,就在眼前眼镜行旁边的派出所。一名年轻警察坐在柜台裡,一看到尚就亲切地蹲下来问「怎麽了?迷路了吗?」
「我想去这张纸上写的地方。」
看着皱巴巴纸张的警察,也皱起眉头唔了两声。
「从这裡走过去有点远,以你的脚程可能要花半小时喔。」
「我可以走。」
「你几年级啊?」
「小学三年级。」
一脸困惑的警察转到办公桌后拿出一张纸。
「这是这附近的地图,你现在人就在这裡。」
他用萤光笔在地图正中间,标示出现在位置。
「从这条路直走后右转,会在右手边看到一家叫『伊藤理容』的美容院,接着左转,一直往前走到第三个路口后左转,再继续直走。越过一座叫吟蜡桥的小桥后,没多久就到了。」
警察用黄色萤光笔勾画出整个路线。
「你是要去奶奶家玩吗?」
尚抬起头看着警察说:「我要去找爸爸。」
「你爸?」
「在我小时候就离婚的爸爸住在这裡。」
警察立刻换上一副同情的表情看着尚。
「……是吗。你爸爸知道你要来吗?」
「不知道」
警察又沉吟了一句:「是吗……」。
「谢谢您告诉我怎麽走。」
像上课敬礼般对警察鞠躬后,尚拿着地图走出派出所,往右边走去。额头开始冒汗,还有背整个黏黏的很不舒服,连头也开始热起来了。这时他才想起,母亲总是要他把帽子戴起来。
不断左顾右盼怕走过头的尚,直到看见美容院招牌才鬆口气。走到「吟蜡桥」这个看不懂汉字的小桥,用力跳上去的尚用了七步走过桥,然后看着地图算数。第四家……就是这裡。
爸就住在这裡。尚的心脏忽然剧烈跳动起来。爸爸的家跟周围有点距离,四周有像大人那麽高的木栏围着。尚边走边看绕了一圈。除了尚所在的步道边有个入口,另一边也有一个。他轻轻推开步道边的木门,小心翼翼地探头进去。
首先看到一个非常广阔的院子,裡面还种了好多树。从门口到玄关,有一条长长的柏油小路。心中开始迷惘的尚,缓缓踏出第一步。
玄关处的柱子上,挂着一块写着「喜多川」的门牌。尚打开被自己握到潮湿的纸张,上面写着父亲的名字是「堂野崇文」,明显跟门牌上的名字不同。
难道这裡不是父亲的家?自己搞错地方了吗?想到这裡时,忽然听到「汪!」一声狗叫。尚抖了一下,看到院子对面有隻狗正对着自己吠。是隻土黄色的狗。因为鍊子太短跑不过来的狗,抬起前脚卖力地朝这边大叫。明明都怕到快尿裤子了,尚的双脚却抖到无法动弹。
「阿青,怎麽了?」
一个大人的声音传来。
「有谁在外面吗?」
一个男人从茂密的绿叶深处走出来。他穿着T恤和短裤,脚上是一双夹脚拖鞋,整个人非常高大。头髮很短,而脸……很恐怖。尚记得照片上的父亲,长相应该更温和才对。
「你是谁?」
男人俯瞰着他。
「你……你是我爸爸吗?」
男人缓缓歪着头。
「我叫高、高木尚。是……是来见爸爸的。」
原本想像着,父亲看到自己会笑着说「你长大了、尚」把自己抱起;或是「你一个人来的吗?好厉害喔」地称讚自己,没想到真正的父亲会这麽恐怖……真的好恐怖。
「你父亲叫什麽名字?」
被自己父亲问这种问题,尚真想哭。
「堂野崇文。」
男人在尚的面前蹲下来。看他伸出手还以为要殴打自己,尚整个人抖了起来。但那双大手并未做出任何暴力举动,只是用力到几乎发痛地揉着尚汗湿的头髮。
「你爸爸上班去了,黄昏才会回来。」
男人面无表情地说。还以为只要找到父亲家就能见到他,却没想到会有不在家的情况。不过,幸亏自己父亲不是这个可怕的人……尚鬆了口气。
「你母亲呢?没跟你一起来吗?」
尚嚥了口唾液,握紧背包肩带说:
「……她去旅行了,说我可以在这段时间到爸爸家去住……」
他说谎。母亲的确去旅行了,但交代的是「我不在的时候到爸爸家去住」。到了奶奶家,尚压抑不住想见父亲的心情,便跟奶奶编了「妈说我可以到爸爸家去住」的谎言。今天早上离开奶奶家,搭上电车摇晃了半天后,才在中午抵达离父亲家最近的车站。
男人盯着尚看了半晌,才又问「你几岁了?」
「九岁。」
「那就是小三?……学校好玩吗?」
尚点点头。
「有很多朋友吗?」
「还好。」
男人扯动嘴角笑了然后站起来,握住尚还揪着肩带不放的手。
「到裡面去等崇文回来吧。」
尚被高大的男人拉进家裡。这栋看起来相当陈旧的建筑,进到内部也一样破旧。玄关的门槛高,泛黄的白色牆壁到处龟裂,还有不少地方斑驳脱落。天花板的电灯没有灯罩,就垂着一颗电灯泡。
走到走廊,脚下发出叽嘎声。男人把尚带到铺有榻榻米的房间。那是个没有什麽摆设的空房间,只有牆边有电视机,正中央有个大矮桌而已。矮桌上散放着许多书、纸张,还有铅笔和橡皮擦。
房间门口对面有个大窗户敞开着,接着是外廊和庭院。院子裡有个红色屋簷的狗屋,刚才那隻狗正仰头吠叫着。
等男人走出房间,尚把背包拿下来放在牆边,看看手錶已经下午两点了。爸到底几点才回来啊……?想到这裡,忽然感觉颈边一阵凉意,天气虽然热,有风吹来还是挺凉爽的。
「来。」
男人捧着一个放有茶杯的拖盘进来,旁边摆设了一根香蕉。
「谢、谢谢你。」
吃过早餐后,什麽也没吃的尚肚子饿了,就先拿香蕉裹腹,再喝了一口冰凉的麦茶,整个人都舒服起来。他看着眼前的男人正盘腿坐在桌前,不知在画什麽。
「请问……」
男人停手抬起头来。
「叔叔你是谁啊?这裡不是我爸爸的家吗?」
男人看着自己却不说话。从庭院持续传来蝉鸣。半晌才看到他的嘴唇开始蠕动。
「我叫喜多川,是你爸的好友。跟他住在一起。」
「原、原来是这样。」
他又开始画图。
「请问……」
停下手的叔叔又看向自己。
「我爸是什麽样的人呢?」
叔叔的眼珠子转了几下。
「怎麽说呢……是个诚实又温柔的男人。」
听到温柔这两个字,尚忍不住高兴起来。照片裡的父亲也正如他所形容,笑得非常温柔。
「我爸他几岁啊?」
「几岁?……比我大两岁的话,应该是四十六吧?」
「那身高呢?他很高吗?」
尚看过照片中,父亲都坐着,看不出高矮。
「大概有170吧?比我矮。」
「我爸喜欢吃什麽啊?」
「咖哩或是麻婆豆腐。」
「我也喜欢吃咖哩。」
叔叔笑了。
「我也喜欢咖哩。」
刚开始觉得这个不太说话的叔叔有点恐怖,但笑起来却非常温和。
「我爸在做什麽工作?」
「在食品公司当会计。」
「喔……」
只看过照片的父亲,就像拼图般渐渐完整起来。
突如其来的狗吠又让尚吓了一跳。
「你讨厌狗吗?」
「我怕被咬,所以很少接近。」
「阿青叫起来虽然吵,但不会咬人。」
虽说不会咬人,看到张着大嘴的狗吠叫还是觉得可怕。他有想过,要养迷你腊肠犬或吉娃娃那样的小狗或小猫,但现在住的公寓没办法养宠物。
「那隻狗是我爸养的吗?」
「是我们两个一起养的,还有猫。」
「欸,还有猫吗?」
叔叔朝着外面走廊叫了两声「小白、小白」,就看到一隻白猫从对面草丛裡走出来。发出可爱叫声的猫跳到外廊上,被叔叔摸得发出呼噜呼噜声。叔叔把猫抱起来,走到尚身边。
「要摸摸看吗?」
尚试着伸出手摸了一下。猫的毛摸起来非常柔软又舒服。叔叔吧把猫交给尚,不过猫弓起背就扭着身体从尚的身上跳开,逃进原来的草丛中。
「那傢伙怕生……」
叔叔喃喃自语后又坐回桌前。尚看到他手边的白纸,上面画着一幢大建筑物和女人。
「叔叔你在画图吗?」
「是啊。」
「你画得好好喔,好像画家。」
叔叔看着尚的眼睛笑了。
「来画你的脸吧。」
「疑!真的吗?」
把画到一半的画移到旁边,叔叔抽出另一张白纸,用铅笔在上面迅速勾绘出一张脸型。
「好了。」
不到十分钟,自己的脸就出现在白纸上。
「好棒、好棒喔!真的好像我耶。好棒!」
叔叔一笑,眼角就会出现柔和的笑纹。
「画画是我的工作。」
「叔叔你果然是个画家吗?」
「我画的大多是书的插画或者彩页,像这种……」
叔叔从堆积如山的纸张中,抽出一本书打开。裡面的字非常多还夹杂着英文,也看不出画的是什麽图。
「这是什麽图啊?」
「是腿腱。这是医学用书。」
完全不知道什麽叫做腿腱的尚,附和似的嗯了一声,接着又翻开几页,看到许多不太舒服的图,就立刻把书本阖上了。
叔叔又开始画画……。
「请问我可以打电话吗?」
叔叔指着放在电视机旁边的电话子机。尚把子机从充电器上拿下来,走到屋外走廊尽头后,才拨通了奶奶家的号码。
「喂?奶奶,我已经到爸爸家了。嗯,我一个人撘电车过来,没什麽问题……」
奶奶要他接给父亲想打声招呼。
「爸他……正在工作好像很忙,那就先这样了。」
尚赶紧挂断电话。叔叔什麽也没说,只是把脸贴在纸上,非常专心地作画。尚靠着牆壁坐下来,柱子上的时钟指着2点40分,比他的手錶快5分。
不知要等多久才见得到爸爸……尚闭上眼睛这麽想。见到之后要说什麽呢?不先报上名字的话,他会认不出来自己吧?渐渐又觉得热起来的尚,不知不觉睡着了。
等到被摇醒已经过4点了,尚揉着惺忪的双眼。从外廊投进来的阳光已经蔓延到他的脚踝边。
「崇文通常过6点才会回来。我现在要带阿青去散步顺便买晚餐,你要一起来吗?」
「嗯!」
叔叔把手放在尚的头髮上,又用力揉搓起来。
外面天气热,叔叔便叫尚把帽子戴起来。听到尚说「我忘了带」就拿出一顶好大的草帽给他戴上。他觉得有点难看,却不敢说不要。
阿青的确很爱叫,却也的确不会咬人。尚接过鍊子后,阿青就热烈地摇着尾巴,边跑边跳地缠在他身边。
「这傢伙跟小白不一样,很喜欢亲近人,巴不得每个人都陪他玩。」
把阿青交给尚后,叔叔就一个人悠哉的往前走去,尚则拖着阿青跟在他身后。狗的力气比想像中大多了。一个不小心,好像整个人都会被拖着走,不过尚觉得很开心。
他在公寓附近的公园裡,看到牵着狗散步的小孩都会心生羡慕。但他尽量不去羡慕,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