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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 木原音濑-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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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圭,稍微休息一下吧。」 
  之前还怒气冲冲责备叔叔的父亲,此刻声音却十分温柔。 
  「就快画完了,你也别等我,先去睡吧。」 
  父亲阖上手边的书。 
  「我睡不着……跟那个孩子在一起我会紧张,有我在身边,他也放鬆不下来,看着就觉得可怜。」 
  说到自己了……尚觉得自己连手指都开始颤抖起来。 
  「不需要想那着多。」 
  叔叔悠哉的低语。「……或许是吧。」 
  「但是,我很怕自己会不小心说初什麽不该说的话,又还没联络上麻理子……」 
  两人沉默下来。赶快去尿尿后睡觉吧……尚背转向还有亮光的房间。 
  「今天是我第一次游泳,海浪这种东西还挺有趣的,你到海边游过泳吗?」 
  「有啊……你觉得海边好玩的话,下次一起去吧。」 
  「我们两个一起吗?」 
  「尚在的话,就三个人囉。」 
  「好啊,不过就我们的话,我会比较想坐在你身上。」 
  父亲啼笑皆非的说了声「傻瓜」,房间又整个安静下来。 
  隔天早上,是父亲把尚叫起来的。七点半,梳洗完后到有桌子的房间只看到父亲,早餐也只有两人份。 
  「叔叔呢……?」 
  「他工作到一早,我想让他多睡一会儿。」 
  今天的父亲穿着一件有纽扣的T恤上衣,下身是驼色长裤,不像昨天是穿西装。 
  他们两人面对面吃饭,仍旧紧张的尚咬着麵包,忽然想到昨晚听到的话,父亲也会因为自己而紧张吗?麵包和沙拉都很好吃,不过他没有全部吃完,因为今天的分量平常多。 
  这时,走廊上传来脚步声,转过头去,就看到叔叔揉着发红的眼睛站在门口。 
  「……我的饭呢?」 
  「怎麽不多睡一会儿?吃的下吗?」 
  「应该可以吧……」 
  父亲拿起吃过的餐具走出房间,叔叔在桌前坐下后,伸了一个大懒腰。叔叔一来,整个气氛都不一样了,尚也鬆了一口气。 
  「今天……要不要去鬼屋?」 
  叔叔有点邋遢的把脸贴在桌上问。 
  「鬼屋?」 
  「你怕鬼吗?」 
  「我才不怕呢,我要去!我要去!」 
  「地点在百货公司裡,搭车过去大概要半小时,今天崇文也休假,就三个人一起去吧。」 
  三个人……我宁愿跟叔叔去就好。 
  「要去鬼屋是可以,但得等松尾来拿原稿之后才能出门。」 
  父亲说完,把放着麵包、沙拉、牛奶的拖盘放在桌上后又出去了。 
  「我都给忘了,他好像有说今天要过来拿。」 
  叔叔边说边把果酱抹在麵包上,三口就解决掉了。第二片也是三口,沙拉是两口,最后牛奶一口气灌下去,整个人满足的倒在榻榻米上。 
  「叔叔。」 
  他微微睁开眼。 
  「几点要去鬼屋?」 
  「等九点打电话给松尾,问他几点要来才知道。尚,去帮崇文洗碗。」 
  「我去帮吗……?」 
  「自己吃过的碗要自己洗,脚踏凳不是还放在厨房吗?」 
  自己吃过的餐具已经被父亲收走,尚就把叔叔吃完的餐具叠起来,两手捧着满满的餐具走到走廊上,却看到小白在他脚边打转。之前还看到人就跑的猫,今天却意外的在腿边蹭脸。 
  「别在我脚边走来走去啦,小心被我踩到。」 
  怕踩到猫的尚跨着大步走了几步后,身体忽然晃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摔去,手上的餐具也掉在地上发出破碎巨响。被吓到的小白直冲到外面,而穿着围裙的父亲也急忙从厨房走出来。 
  「怎麽了!」 
  他走过来把摔到在地的尚扶起来。 
  「有没有受伤或是哪裡痛?」 
  比起身上的疼痛,父亲的脸更让尚觉得可怕。他把餐具全都摔破了,一定会被骂。 
  「猫、猫一直缠在我脚边……」 
  「猫?你是说小白吗?没看到他啊。」 
  「他刚才还在啦,就是他在我脚边打转才害我跌倒……」 
  父亲无奈的叹息,让尚的心脏都快揪在一起了。 
  「别管猫了,身上有没有哪裡会痛?」 
  「没、没有。」 
  父亲又叹了一口气。 
  「这裡我来整理吧,你回房间去吧。」 
  「我、我也要帮忙。」 
  尚把手伸向碎裂的餐具,却被父亲一掌拍开。「打了你真对不起」,霎时一脸尴尬的父亲向尚道歉。 
  「破掉的餐具很危险,这裡我来弄就好,你回房去吧。」 
  父亲的声音虽然很平静,但听得出怒意。是叔叔要自己来帮忙,照做之后却遇到猫,要是猫没有过来,自己已经把餐具拿到厨房去了,也不会全部打破。错的人不是我,是猫。尚想替自己辩驳确说不出口,因为父亲就是觉得错的人是自己,要不然怎麽会生气? 
  尚回到有桌子的房间,看到叔叔躺在榻榻米半张着口呼呼大睡。尚想摇醒他听自己抱怨,却只听到他嗯了几声,怎麽也醒不过来。 
  这时,走廊上船来收拾餐具的声音。连听也不想听的尚从外廊跑进院子,穿上不合脚的夹脚拖鞋,躲到树下的杂草丛堆。察觉有人出来的阿青吠叫着,但尚维持抱膝姿势不动后,狗就不再叫了。 
  想到父亲还是讨厌自己,尚的眼泪便不由自主的掉下来。父亲原本就讨厌自己,打破杯子碗盘一定让他更厌恶吧?不断溢出的眼泪怎麽擦都擦不乾。 
  「尚。」 
  他抬起头,看到父亲在有桌子的房间叫着自己名字,叔叔仍旧在熟睡。父亲边叫边走出房间。接着,从玄关方向传出拉门的声音,有人慢慢踩着草地过来。 
  「原来你在这裡……」 
  又不是在捉迷藏,当然一下子就被找到。不想被父亲看到眼泪,尚一直低俯着头。 
  「你没听到我在叫你吗?」 
  他不想说话,不想跟这个人说话。尚像石头般顽固坐着,动也不动。 
  「你这样忽然不见我会担心,你还是个小学生,这附近的路又不熟,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想出去玩的时候,要跟我或是圭说一声,我们会陪你去。」 
  尚没有回答。 
  「你听得懂我在说什麽吧?」 
  「听不懂啦!」 
  尚大声反驳。半晌后,父亲沉默的走回家中。被留下尚顿时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要那麽大声说话。光是想到又会被父亲讨厌……眼泪旋即泉涌而出。 
  他不喜欢那样的父亲,不想要那样的父亲。他既不温柔又冷澹,而且不陪自己玩,只会骂人,把人当麻烦一样。 
  我想要叔叔那样的父亲,可以让自己骑在肩膀上,会摸自己的头,会跟自己牵手……像这样的父亲。 
  尚躺在草地上哭,眼泪也往眼角流去。哭着哭着,忽然听到阿青又叫了起来。 
    
    
  「一大早就来打扰真不好意思,我是朔文馆的松尾。」 
  有人站在玄关口说话。尚从草丛的缝隙望出去,可以看到一个穿西装戴眼镜像上班族的男人,走进了有桌子的房间。叔叔被父亲摇醒,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 
  「我本来可以送过去……真不好意思。」 
  「不会……请不要在意。我也是顺便到这附近的作家家裡拿稿,这麽早过来打扰,我才过意不去。」 
  眼镜男从信封袋抽出纸张,一张一张看。 
  「……每次看到都觉得,喜多川先生的画细緻又美丽,目前您在本社只帮堀先生的连载画插画,不过有其他作家表示,希望也能由您担任插画。」 
  「喔……」叔叔的声音听起来不太起劲。 
  「您还是不喜欢帮小说画插画吗?」 
  叔叔搔着头。 
  「我没什麽学问。小说裡有太多我看不懂的字,要整个读完得花时间很累。」 
  「以前也听您这麽说过,我自己的感觉是,您的画虽然细緻,却没有这类画作常见的模彷感,而是充满您自身的独特风格……应该说是魅力吧……我想大家应该都是被这种感觉吸引。」 
  「这麽捧我可没有奖赏喔。」 
  眼镜男哈哈笑了两声。 
  「我从事这工作已经五年了,真的觉得堂野介绍了个宝给我。大学毕业我们就疏于联络,十几年后偶然在居酒屋遇到,他知道我在当编辑杂志后居然说『你需要很会画画的人吗?』跟我推销起来。老实说,我有点被吓到。后来看了您许多作品,虽然感觉有点粗糙,但我相信这一定会成功,也觉得您是个适合当插画家的人。儘管有人说,插画只不过是小说的附属品而已,但我不这麽觉得,那可是有助于想像的重要因素呢。」 
  「我只要能当饭吃就好了。」 
  眼镜男耸耸肩。 
  「这就是您奇妙的地方,从您的画裡完全看不出『只能当饭吃』的感觉。这份原稿我就收下了。」 
  把纸稿重新放入信封后,眼镜男站起来。 
  「对了,我看到门口有双小鞋子,有小孩子来吗?」 
  父亲和叔叔同时沉默下来。 
  「是亲戚的小孩过来玩。」 
  听到父亲这麽回答,尚胸口那块肿痛的地方好像又被什麽刺了一下。 
  「这附近的海很漂亮,还有海水浴场……」 
  『说得也是。』眼镜男对父亲点点头。 
  「我今天搭电车来的时候,看到沙滩上好多人,大概是暑假的关係吧……」 
  客人就这麽回去了。送客之后,叔叔又回到有桌子的房间睡觉,刚出去又进来的父亲看到叔叔睡着了,没说什麽便走出去。过了一会儿听道拉门声,接着是木门关起来的声响。看叔叔一直在睡觉,出门的一定是父亲。 
  彷彿永无休止的蝉鸣,让尚焦躁得用手捂住耳朵。他的朋友曾经说过,所谓离婚就是父母不再相爱了,父亲讨厌母亲,母亲也讨厌父亲。因为讨厌母亲,才会把没出生的自己一起讨厌进去。不然他怎麽不回答说「那是我儿子」。他一定不想承认这个儿子吧?如果我没出生的话……父亲一定比较希望我没有出生吧? 
  班上有两个同学的父母也离婚,他们平常都跟母亲一起住,但每隔两三个月会跟父亲见面一次。 
  「就是到游乐园,不然就是看足球赛,还会一直聊天,我好喜欢我爸喔。……尚你没跟爸爸见面吗?」 
  要是见到父亲,就可以一起玩一起聊天……自己应该也跟那些孩子一样才对。即使离婚了,他仍旧是自己的「父亲」才对。前天坐上电车时,心情好不雀跃,一心只想着接下来会有什麽好玩的事,完全没有任何负面想像。 
  沙沙声愈来愈近,小白走到快接近自己的地方,他竖起尾巴,一副若无其事样。都是你挡路我才会在走廊上跌倒,要不是你碍事,父亲就不会对我生气了。要是摔破盘子时你在场,我就不会被父亲认为是个把罪过推给猫的小孩了。 
  尚捉住小白的尾巴用力拉扯,吃痛的小白呲牙裂嘴嘶叫后,伸出利爪抓伤了尚的手。 
  「好痛!」 
  他鬆开手,看到自己手背开始渗出红色的血。一气之下,他随手捡起旁边一颗棒球大小的石头,用力往白猫身上丢去。 
  运动不是他的强项,他跑得慢又跳不高,也不会打球。平常总无法笔直飞出去的球,今天却偏偏准确飞了出去。石头命中小白的头,猫儿发出惨叫后应声倒地。 
  「……你在做什麽?」 
  还以为在睡觉的叔叔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从外廊看向这裡。他看到自己丢石头了,被叔叔看到了……尚扭曲着嘴角差点要哭出来。 
  叔叔赤着脚走进院子,直奔到猫的身边。小白右耳上方的白毛被染成红色……看到血色,尚全身都冷了。 
  「喂,小白、小白……」 
  听到叔叔的叫声,小白站起来之后又倒下,重眩庋亩髁酱魏蟊悴辉俣恕!
  「他、他死了吗?……」 
  尚跪在草地上,抓着草根的双手簌簌颤抖。 
  「小、小白他死了……」 
  自己杀了父亲的猫,是我杀了父亲的猫。怎麽办……怎麽办……父亲绝对不会原谅我。想到这裡,尚的泪水夺眶而出。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 
  叔叔回到家中,拿了一个铺有毛巾的小纸箱出来。 
  「……得带到医院去才行。」 
  叔叔把猫放进纸箱后开始跑起来,因为没有脚踏车,尚也气喘吁吁的跟在后面。跑过小桥后右转,没多久就看到一家动物医院的招牌。 
  到了医院,小白马上被送进诊疗室。兽医师说饲主必须在外面等待,尚只好跟叔叔并肩坐在等候室的咖啡色沙发上。到达动物医院前尚一直在哭,不断在心中说着小白对不起、对不起……。要是小白就这麽死掉,父亲一定会更加讨厌自己。一想到这裡,尚的眼泪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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