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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心中说着小白对不起、对不起……。要是小白就这麽死掉,父亲一定会更加讨厌自己。一想到这裡,尚的眼泪就停不下来。
「小白会死吗?」
叔叔低声说「不知道」。
「他会得救吗?」
「我也不知道。」
不管尚问什麽,叔叔都说「不知道」。等候室没有其他人和动物,非常安静。只有从百叶窗缝隙射进来的阳光,照得人脚踝发爇。
「你为什麽要拿石头丢小白?」
叔叔静静的问。尚用力摇头。
「……我不知道。」
「怎麽可能不知道?我亲眼看到你丢的啊。」
尚握紧了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
「……因为……我很生气……」
「为什麽生气就要用石头丢猫?」
「因为、因为都是他缠在我脚边,我才会把盘子打破啊。我都说了是猫害的,爸爸却好像认为是我自己跌倒……」
「崇文有说你是因为猫才跌倒的啊。你不是也解释过了?」
「可是、可是他的表情就像在说我撒谎啊。」
叔叔满脸困惑的看着尚。这时诊疗室的门打开,年轻的兽医师一看到尚就笑了。
「小白他没事,照了X光和CT都没有发现异常。头上的伤不重,最多就是轻微脑震盪。不过帕会大量出血,所以要住一晚观察。」
听到医生说没事了,尚全身无力的鬆懈下来。看到结束诊疗后,像死掉一样横卧在诊疗台上的小白,尚喃喃念着「对不起、对不起」,眼泪又迸了出来。
叔叔牵着哭个不停的尚走出动物医院,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走进去附近一座小公园。才一坐在长椅上,尚的头就挨了叔叔一拳。
「这叫感同身受,小白想必比你还痛吧,猫又不能揍人。」
「好痛、好痛、好痛……」
疼痛从被打的地方一直蔓延到全身。
「会痛吗?」
尚点点头。
「会痛的话,就不要把自己讨厌或觉痛苦的事,加诸在人或动物身上。小白会比你更痛。」
「……对不起、对不起。」
「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是小白。」
「可、可是小白他听不懂我的道歉啊……」
「他听不懂就可以装作没这回事吗?」
尚的胸口好痛,他想着该拿那隻只会喵喵叫的小白怎麽办,自己该怎麽做才好。
「不知道、我不知道啦!」
一隻大手放在他的头上。
「明天等小白出院后,要对他好一点。」
「……知道。」尚轻声却清楚的回答。
是啊,对他好一点就行了,多喂他一点猫食,多摸摸他的下巴……。尚抬起头来,发现叔叔不在身边,他什麽时候不见了?
「……叔叔、叔叔?」
他在公园绕了一圈也没找到,以为自己被丢下的尚霎时觉得全世界好像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那种寂寞无助的感觉好恐怖,不要、不要、不要!别丢下我一个人!
冲出公园的尚听到有人在叫自己,转过身就看到叔叔站在对面的路上。他看没车就从路中间穿过去,扑在叔叔身上放声大哭起来。
「怎麽了?」
叔叔困惑的摸着尚的脸颊。
「我看天气太热,所以跑去买了这个,吃吧?」
叔叔递来一支好大的霜淇淋。尚张大嘴咬了一口,明明又甜又好吃,叔叔也己经回来了,但眼睑和胸口却都一阵一阵刺痛。
「我没有常常做坏事,不会拿石头丢动物,也不会欺负朋友。」
叔叔把霜淇淋整支塞进嘴裡咀嚼。
「就算偶一为之也不可以,不能把自己讨厌的事加诸在别人身上,不明白这一点的话,就无法成为一个好的大人。」
叔叔也是个高大的大人。明明就有一个大人在自己身边,尚却觉得愈来越不了解什麽是大人了。
「我不知道什麽叫好的大人?」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不要把自己讨厌的事加诸在别人身上,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就不会犯错,你也会变成一个好孩子。」
融化的霜淇淋滴落在尚的大拇指。他舔了舔那白色的浓稠,隐约闻到一股土味。
「我想成为像叔叔一样的大人。」
「那不行。」没想到却被叔叔反对。
「为什麽?我乖乖做到的话,不是就可以变成像叔叔一样的好大人吗?」
「我有做过坏事,因为好坏分不清,所以做过坏事。」
尚不解的凝视着叔叔的脸。
「看不出来啊。」
叔叔眯起眼睛。
「我看不出来你有做什麽坏事啊。」
叔叔把自己的右手放在胸上。
「就算看不见,坏事依旧存在。我曾经因为做坏事被警察抓去,在牢裡关了很久,关那麽久其实不是好事。」
尚还是不明白叔叔想说什麽。
「我杀过人。」
蝉在上方鸣叫着。明明是会吓到人的话,尚听的却不觉得吃惊,也不认为叔叔在骗人。
「是我十九岁的时候,我妈叫我去杀了那个男人,我没多想就这照做了,我没有对警察说是被母亲唆使,但那是不对的。杀人的我当然应该受到惩罚,但母亲也不能逃避这个责任,因为她不应该叫我去杀人,只是当时我不知道谁是坏人,也不知道该怎麽做才好。」
叔叔看着尚说:「你会怕我吗?」
「不会。」
叔叔看着尚的眼睛笑了。
「你只要好好记住我的话,好好放在心裡,就不会做错了。」
蝉鸣仍旧不停,嘟嚷着「可恶,真是有够热……」的叔叔擦拭着额头。
「叔叔,你妈妈现在人在哪裡呢?」
「我也不知道,十九岁之后就没见过她了……」
「那你爸爸在哪裡呢?」
「可能是哪裡的窝囊废吧?」
「窝囊废在哪裡啊?」
叔叔耸耸肩说『我也不知道』,便牵着尚的手站起来。
「我认识妳妈妈喔。」
「咦,真的吗!」
叔叔用力点头。
「你妈是个善良的好人,崇文,就是你爸,也是个好人,他比我更温柔、聪明而且明辨是非。」
尚抿起嘴。
「你有一对非常好的父母,绝对可以自豪。剩下的,只要你能明白就行了。」
叔叔的大手用力握住尚的手。落在路面的影子也愈来愈短。虽然真的很热,但牵手的感觉让尚非常开心。
「叔叔你也认识我姊姊吗?」
叔叔停下脚步。
「……就是我那个去世的姊姊。我问爸爸,他不肯跟我说……」
「你是指穗花吗?」
「她叫穗花吗?」
好像棉花糖一样轻飘飘的名字。
「……穗花非常可爱,不过你别在父母面前提姊姊的事。」
「为什麽?」
「想起已经过世的孩子,对父母来说是种痛苦,你也不想看到父母悲伤的样子吧?」
「……嗯。」
尚点点头。
「穗花的事让我来告诉你。」
还以为要直接回家的尚,却看到叔叔沿着河边笔直走下去。经过步道后,来到一座大桥的桥边,叔叔走上桥,横跨在宽广河川上的这座桥,可以眺望到远方海面。站在桥中间的叔叔,在栏杆前退了一步双手合十。
「尚,跟我做同一个动作。」
「为什麽?」
「这是得到幸福的魔法。」
尚也跟着照做了,然后叔叔便牵着他的手离开了那座桥。他刚才说「穗花的事让我来告诉你」,但尚隐隐觉得好像不能再问。因为叔叔也跟父母一样,一提到姐姐就满脸悲伤。
回到家,看到门半开半关着。还以为是父亲回来了,进门之后才吓了一跳。门内那个出着白裙,戴着宽大帽缘的帽子站在玄关的人,正是母亲。
「尚!」
母亲跑了过来,立刻弯下腰紧紧抱住他。
「妈、妈妈担心死了!」
从拥抱的力量可以知道她没有说谎,尚低声说「对不起」。
「妈听到奶奶说完,心脏差点停了。你一个人到这麽远的地方,万一迷路还是被坏人拐走,那可怎麽办才好!」
母亲站起身来,用力握住尚的手怒瞪着叔叔。
「你跟堂野也太没有常识了吧!怎麽可以让这麽小的孩子一个人来!为什麽不跟我或是妈联络?」
「……很抱歉。」
叔叔低头向母亲道歉。
「叔叔跟爸爸都没错,是我骗了奶奶到这裡来的,因为我想见爸爸……所以……」
「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
母亲又是一声怒斥。
「崇文有打妳的手机联络……妳到国外旅行了吧?」
霎时脸红的母亲咬住下唇。
「那又怎麽样?你想说我是个放下孩子去旅行的没责任母亲吗?」
「不是、我只是……」
满脸困惑的叔叔不知道该说什麽。
「那是我的人生,他是我的儿子,跟你们没有关係。」
面对亢奋中的母亲,叔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且想也知道,我怎麽可能让这麽小的孩子到两个男人家裡来?我要带尚回去,以后请不要再跟这个孩子扯上任何关係!」
母亲拉着尚的手往外托。
「妈、等一下,我的背包。」
尚用力撑住双腿。
「裡面有重要的东西啦!我去拿出来。」
母亲虽然不愿意,还是让他进去了。尚进到家中,到有桌子的房间拿起自己的背包,他完全忘了母亲说过,今天早上会回来的事。
「你是骗了母亲到这裡来的吗?」
从背后传来叔叔的声音。尚不敢回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妈不肯告诉我爸的名字,但我真的很想见爸爸,所以……才骗了奶奶告诉我。」
还以为会像母亲那样暴怒的叔叔,只是用手拍了拍尚的头说「别让你妈太担心喔。
尚背起背包回过头,叔叔递来一个纸袋叫他带回去。裡面装了很多烟火。
「回家之后,和朋友一起玩吧。」
尚点点头,这麽多烟火……好想在这个院子裡放。
「这些都是崇文买回来的。」
尚抬起头,看到叔叔正眯着眼笑着。
「寝具也是他买的,你忽然跑来崇文吓了一跳,但他没有讨厌你,没有人买烟火给自己讨厌的孩子,也不会想带他去玩而请假。」
叔叔牵着他的手走到玄关,然后把他交给母亲。
他忽然想见自己原本那麽讨厌的父亲,非常想见他。
「他应该去买午餐了吧……差不多该回来了。」
尚想等父亲回来,却被母亲一路拉出去,只能频频回头。
「我还可以再来玩吗?还可以再到这裡来吗?还可以来向小白道歉吗?」
叔叔说「可以啊」
「叔叔、叔叔,你帮我跟爸爸说『谢谢』还有『对不起』,拜託你,拜託你了……」
尚就这样被拉出了大门。他好想再见一次父亲的脸,想当面谢谢他的烟火……好恨母亲为什麽就是不肯多等一下。他抱着烟火边走边呜咽,忽然听到身边的母亲也哭了出来。她靠在牆壁上,双手掩面的抖着肩膀。
「妈,妳怎麽了?」
妈没有回答。尚第一次看到哭成这样的母亲,他不知如何是好。
「妈,妳别哭了。」
结果母亲不但哭得更厉害,还把尚用力抱得几乎喘不过气。半晌后母亲终于哭够,拿出手帕擦拭红透的双眼。
从牆边空地传来啪哒声,父亲从停在那裡的白色车子走出来。尚没有看错,他是买东西回来了。
没多想的尚直接行动。他离开了母亲的身边往车子跑去,然后拉住正在关车门的父亲上衣。
「咦?」
父亲一脸吃惊的模样。
「咦,尚?」
尚紧抓住他胸前的口袋。
「爸,谢、谢谢你买给我的烟火。」
烟火?父亲愣了一下才点点头。
「圭拿给你了?」
尚点头。
「等天黑之后到院子裡玩吧。」
父亲的手犹豫的抚摸尚的头,温和又轻柔。尚觉得好像有股电流通过自己全身,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尚!」
后面传来母亲尖锐的叫声。她板着脸走过来,拉住尚的手。
「……好久不见了。」母亲僵硬的说。
「真的好久不见了。」
父亲的声音则没什麽改变。
「你好像都没变……喜多川先生衣也是。」
听得出母亲的口吻带刺,父亲低下头。
「我要带尚回去。这几天麻烦你照顾了。」
母亲背对过父亲,又拉着尚的手往前走。父亲离自己愈来越远了。
「麻理子。」
母亲颤抖了一下,然后慢慢回头。
「我给尚买了东西……可以给他吗?」
母亲不悦的抿起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