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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书韬呆呆地思考着,她觉得她和这个叫陈凛的人在某些方面是相通的,甚至是相同的。他们之间应该有一种神秘的巧合,不然他怎么就来到了她的眼前,而不是在别人的眼皮子前边,牛力他不算,两个男生是并排坐的,机械位置上讲,不是眼皮子前边。
陈凛恨透了联大,恨透了平仪,也烦透了这里的每一张面孔,他不应该属于这里的,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他毕业于家乡一所重点高中,高考分数在文科班里是全校第二,认为自己只应属于北大,除了北大他哪儿都不想去,因此填报志愿的时候他只填了一个北大。班主任知道他自视过高,怕他高过了头,哪里都不要他,把他叫进办公室,苦口婆心地劝他另报一个档次稍低点的学校,陈凛的自尊心(或许应该说是自负心)大受伤害,赌着气回去,闭着眼睛加报了一个自己事后怎么也想不起来的华北联大,真是有心栽树树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居然接到的是华北联大的入学通知,拿到通知书的那天,他头顶像炸了一个雷,震得他头晕目眩,两眼发黑,然后就不停地流泪流泪,妈妈心疼地问他想不想去复读,他那时候已经饱受了三年神经性头痛的折磨,说什么也不敢返回炼狱一般的高中,万般无奈之下,怀着万念俱灰的心情来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平仪,完全陌生的学校。
他比开学时瘦多了,瘦得脸都抽腮了。心情不好,对任何食物都没有胃口,每次好不容易打发下半碗饭去,鼻子一酸,几乎一粒不剩地又全吐出来,再加上军训本身也不轻松,对于他这种没吃过多少苦的独生子女来说岂有不瘦之理。然而他的脸怎么晒也晒不黑,这一瘦反而显得他那张本来就十分清秀的脸更加秀气,眼睛也更加黑亮。
他绝少与人说话,即使是同宿舍的人。男生们有的叫他独行侠,有的叫他闷葫芦,也有的人叫他冰魄银针,反正都是背后闲人的议论。
晚自习的下课铃一响,陈凛飞速地收拾起书包一个人逃也似地匆匆离去,叶书韬怔怔地看着他一直到他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回到宿舍,从舍友们口中得知,陈凛的成绩是全班最高,而且落下第二名一百多分,显见的个高考录取中运气最差的学生。崇拜着并且同情着,充满神秘感,好奇心地猜测着又莫名其妙地熟悉着亲切着,这就是叶书韬对陈凛的感觉,也是她极力想走进他的原动力。
最让她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在第二天早上,快要上课了,预备铃刚刚响过去,新生开学事情多,许多证件的办理、转移都用得着身份证、团员证,学生们几乎要随身携带它们了,陈凛也不例外。他是独生子,以前在家里除学习之外的事情都是他妈给他打理,现在孤身在外求学了,本来很小的事情他办起来都有难度。他浑浑噩噩的,把身份证从钱包里拿出来忘了放回去,顺手放在桌洞里,当他又伸进手去拿别的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把身份证蹭了出来掉在座位下面,他丝毫没有察觉,叶书韬看见了,不声不响地帮他捡起来,未经商量,大肆观看陈凛的籍贯、家庭住址、生日……什么?叶书韬不信,陈凛的生日是19xx年7月3日,叶书韬吓了一跳,以为捡回的是自己的身份证,可是再回头看看照片,看看姓名,看看家庭住址,没错,是陈凛的,不是她的,可是两个人的生日怎么一模一样,分毫不差,难不成是说是说——两个人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想到这一点,叶书韬的心突突直跳,尽管她从来不醉心于报纸杂志电视广告上所谓“想不想寻找和你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可是,某一天真有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你面前以某种方式让你知道你和他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而且你对这个人已经有好奇心和好感了,你感受会如何,这恐怕只能由当事者本人来体会了。
我就是和他有相通之处,万岁,我的第六感受。叶书韬像是查了一桩几十年没查出来的悬案,突然有一天发现了重要线索一样欣喜不已。她高高兴兴地用身份证捣了陈凛后背一下,陈凛还是和昨天晚上一样,后背先是一挺,然后慢慢吞吞地转过身子来面无表情,语气冷漠地问:“什么事?”
“你的身份证。”叶书韬边说边挥挥手中的证件。
陈凛一愣,先看看桌洞,马上想起来了,他什么也没说,伸手从叶书韬指间拔出他的证件,毫无感情地说了声“谢谢”,又把上身扭了回去。
叶书韬心想:不会吧,还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呢,我这么热情,你这么酷,咱俩是不是也忒冬夏分明了,不行,我得告诉告诉他。
她在他背后小声地怪不好意思地说:“我看你生辰年月日了。”
陈凛不以为然,稍稍扭了扭头,纯粹应付地“嗯”了一声。
叶书韬想吊他的胃口,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你和咱们班的一个人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哎,不骗你。”
陈凛“大”幅度地转过身来,过半的脸出现在叶书韬的视线里,脸上第一次有了表情——淡淡的笑意,从他的眼角嘴角流露出来,他似笑非笑,相当给面子地“哼”了一声,又转过身过。
叶书韬计划落空了,她认定陈凛是个深沉严肃的人,不喜欢跟人胡打乱闹,,刚才那些笑还有那声“哼”其实是在向她这个女生委婉地表示玩笑可以就此停止的意思。
她真后悔自己在他面前表现得这么浅薄*,亏还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日呢。
她没敢继续向陈凛报道独家新闻,虽然这个新闻听起来比较浪漫。
仍是无意之中,她做了他一上午的影子,她看见他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宿舍区的路上,看见他在五号楼楼口怅然若失地发了半天呆,最后无可奈何地走进去,他步履蹒跚走过的地方,似乎空气也变得如晚秋般萧杀。她在他走过的地方走着,感觉跟空调开放的网吧一样,很凉爽,很惬意。
平仪那时候还有点秋老虎的余威,叶书韬觉得陈凛走过的地方绝对是避暑的好去处。
1。天骄受辱
破屋偏逢连夜雨,漏船又遇打头风,这句话用在刚成为大学骄子的陈凛身上那是再合适不过了。本来,在他看来,沦为一个三流理工大学的学生已经是够凄惨的了,不料该学期学校为他们配备的体育老师是全校最苛刻的老师,就是那天晚上为乔珂璐和叶书韬骂开学校大门的袁力勇。说起来这位老师的教学能力及责任心在体育组其实是首屈一指的,就是嘴太损,不但粗话连篇,而且挖苦起学生来丝毫不留情面,罚起人来就更残忍了,三四十个俯卧撑,四百米跑道跑四圈,被他教过的学生就算不用他教了,一提起他来还是心有余悸,胆战心惊。
他第一次给中文系大一新生上课便大开杀戒,第一个被挖苦的没脸没皮的便是我们可怜的状元——陈凛。
这节课是在周二下午前两节,一同上课的还有信息学院、机电学院的心生,总共约五十多个人。先排队,第一次上课,三个班的学生彼此都不熟悉,班内倒是按高矮个排的,班与班之间却界限分明,二排少个人,三排多个人,五排的阵列,短了长了,长了短了,参差不齐,错散无致。
陈凛从小到大就不爱运动,尤其巨烦体育课。从上学到高中,一上体育课他就往后出溜,哪地方离老师最远他就往哪儿站,幸好他上过的中小学都不拿体育课当盘菜,老师也从不认真对待,造成的荒唐后果是陈凛这样的袖珍男子汉往往和班上最高的同学为邻,人家倒数第二,他倒数第一。上大学的体育课,他惯性不改,再次溜到了队列的尾巴尖上。
队列是在学生们远远看见有个体育老师冲他们走来的时候排好的,袁力勇到跟前时,队伍刚刚停止了排队时因挤撞而带来的骚动。大家松松垮垮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直勾勾地盯着袁力勇看他怎样一副尊容,只见他个子中等,很瘦,但是骨架很宽,所以并不显瘦小单薄,他的头发短而且直,钢丝一般林立在他的脑袋上,再大的风吹来也纹丝不动,长相很大众化,是一种不容易让人记住的脸,唯一有个性的是他那双眼睛,看人时自然而然地就流露出尖酸刻薄,讥讽与不屑;被他的眼神扫描到的男生一下就能矮下半截去,他穿的是李宁牌的运动服及运动鞋,半新不旧,半脏不脏。
当把学生们都看得耷拉下脑袋的时候,袁力勇的脸上像驴屎蛋子上下了霜一样难看,眼也眯起来了,眉头也皱起来了,瞅着第一排中间的几个男生心怀叵测地问:“你们以前都上过体育课吗?”学生们看他表情,听他语气,谁察觉不出问话里暗藏杀机,被问的几个学生吓得低着头,没人敢回答。袁力勇白了这几个男生一眼,抬起头仰着下巴审讯所有的学生:“你们都会站队吗?啊!谁不会,站出来我教教你。”他的声音不高,可是恐怖至极。
袁力勇开始使用他特有的挖苦语气:“没有不知道的,啊!都知道啊,都知道怎么还站成了这样,这也叫人站的队,我看着怎么跟运牲口的大卡车后边车斗子里的牲口站得似的。”
五十多个小伙子像木偶似的站着一动不动,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恐怖的袁力勇开始围着队列恐怖地转圈,就象一只壮年的狼围着一群被捆住的小绵羊转圈一样,发现哪只小绵羊最肥就对哪只下手,可怜的陈凛做梦都没有想到他就是那只最肥的小绵羊。袁力勇走到陈凛跟前停下,上下打量了陈凛一番,阴气森森地问道:“你会站队吧?你知道按高矮个儿排吧,你多高啊,你站在最后面。”忽然他声音提高八度,咆哮道:“给我出来,前面站。”
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陈凛感受到的是空前绝后的耻辱,就如同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被剥光了衣服*示众一样,他浑身的血往脸上冲,脸就像皮被生生剥掉一样火烧火燎的痛。他低着头,咬着牙,泪水在眼中打转,默默地从队尾退下来,走到同一排的最前面,并没有人敢抬头笑话他。
袁力勇继续咆哮:“重新给我站,再站不好我罚你做俯卧撑。”队列应声而散,一帮男生像掐了头的苍蝇又挤又撞,又慌又乱地按高矮个排队,再也不分院系班级了。
站在最前面的陈凛无需再找新地方,他低着头,阴沉着脸,满腔的气氛和委屈,对联大的痛恨和抵触又重重加深了一层。
学生们诚惶诚恐站出来的队列使袁力勇无可挑剔,他让他们报数,报完名一清点无人逃课。学生们又一次陷入迷茫的恐惧中,不知道这个脾气暴烈的近乎于变态的男人接下来又要怎样整他们。
袁力勇果然又来了第二次训政,这次他不再盯着学生们的头皮瞧,转而盯他们的衣服了,果然,盯了没一会儿,袁力勇朝离他最近的一个穿牛仔裤的男生问:“你们那儿高中上体育课穿什么衣服?”男生吓得哆哆嗦嗦地说:“运动服。”
袁力勇嘲讽地说:“你们那儿的运动服还是牛仔样式的?”
男生不敢应声,袁力勇又抬起头仰起下巴大声喊着:“别的老师上课有什么要求我不管,我的课你只要来就得穿校服穿球鞋,你说什么校服洗咧丢咧我不管,你就算是借也得给我穿着来,要么你就不来拉倒,穿牛仔裤的你几个,给我站出来。”
穿牛仔裤的男生稀稀拉拉走了出来,袁力勇扬起下巴指了指跑道对他们说:“给我跑两圈去,跑完回来报到。”受罚者们尴尬地相视一笑,很快踏上了征程,没被罚的偷偷回头往跑道上看了一眼,万分感慨道:娱乐圈有狗仔队,我们有牛仔队,伟哉壮也!
袁力勇那可怕的目光在搜索有没有逃脱者,这次探索中他的目光再次停留在陈凛身上。陈凛穿的上衣是校服,裤子就不是了,不过他跟校服裤子颜色非常相似,面料也一样,还挺肥,是条运动裤。袁力勇本不想再罚他,可是一看到他那张清秀俊俏,比女孩子还要精致的脸他就很不舒服,恶声恶气地对陈凛说:“你也去跑一圈。”
这点惩罚和最初的耻辱相比算不得什么了,陈凛眼皮都没抬,麻木地走上了跑道。
天气非常好,万里无云,艳阳高照,又是下午两点来钟,气温正是一天中最高的时候,陈凛刚跑了一会了就汗水殷殷往外冒。他才跑半圈多一点的时候,牛仔队就已经第二圈追上来了。他们就像一群苍蝇一样,跑在一起,跑成一个团,超过陈凛的时候有一个还冲他喊:哥们儿,快点,小心类人猿上来踢你。那些人本来不全部互相认识,患难之中成了亲密战友,一离袁力勇远了就说说笑笑,你一言我一语骂袁力勇不是东西,咒他生不出儿子,还一起喊口号:打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