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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牧之举起我,将我往安城那个方向丢了下去。
安城不愧身体壮实,他承受住了冲击力稳稳接住了我,我被他放到地上后,他立即说:“少爷,这边走。”
我回头看了袁牧之一眼,正看到他拔出枪,他手持着那个大口径的手枪冲我摇摇手,微微一笑,似乎在说,快走,我会去找你。
我知道他能做到。
我跟着安城一路小跑,飞快从屋子后狭长的院子跑到后门。安城拔出手枪,示意我跟在后面,就在他试图拉开门的瞬间,我们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我回过头时正好看见屋内火光溢出,安城红了眼睛,一声低吼,就要冲回去。
我一把攥紧他的手腕,沉声催眠他:“马上离开。袁牧之不会有事。”
“不……”
“袁牧之不会有事,”我厉声说,“你要做的,是带着我离开,快点!”
他迟疑了一下,接受了指令,转头带着我冲出后门。
我们钻进一辆老旧的轿车里,安城飞快地发动汽车往外冲。有两个人端着枪试图扫射我们,安城大喝一声:“低头!”
我低下头,子弹嗖嗖从头顶飞过,与此同时,我们的车子也飙出老远。
“出了这,到码头那,我们有条船……”安城断断续续地喘着气说。
我转头一看,发现他右肩一片血红,原来刚刚那一下,他已经中弹。
“你流血了。”我提醒他,“不及时处理,你会流血而死。”
“这点,伤,不算什么。”他咬牙说,“我一定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你失血过多会影响反应,容易出车祸,然后带累我。”我把手搭到他的手腕上,柔声说,“停车,我给你做处理。”
“耽搁不起……”
“停车,听我的没错。”
他默默听了车,我用疯狗匕首挑开他的肩膀,发现他肩部一片血肉模糊,血汩汩冒出。我皱眉,自忖没办法处理这种伤口,于是割断安全带绑住血管,暂时止住了他的失血。
安城一直闭嘴没说话,见我弄完,咬着牙一言不发开车往前走。
“我们需要一个能处理伤口的人。”我说,“给我电话。”
“不……”
“给我电话,我要把这事尽可能高效率地解决掉。”我不耐地低吼。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将电话递给我,我给刘慧卿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受伤了,请她带好护理物品去张家涵那等我。
“你这臭小子几天不见到底死哪去了啊?我一个不留神你就受伤,你嫌命长是不是?”
我按了挂断键,命令安城将车开回张家涵的家。
“那不安全。”他反对我,“我不能让你陷入危险。”
“你我已经身处危险,如果有叛徒,那么你怎么能保证那条船没人知道?”我淡淡地说,“回我熟悉的地方,在那我会更能展开手脚,谁来都无所谓,我会打发。”
他听从我的指令将车开进张家涵那,我们下了车时他的步伐有些虚浮,但还好算正常。我把外衣脱下搭在他身上挡住血迹,我们快步上了楼,我拿出光匕首正要削开门锁,门猛然从里面被打开。
洪馨阳美丽而苍白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我心里一突,往后退了半步,然后点头说:“你在等我。”
她深深地看着我,然后说:“进来说话。”
我并没有动,而是观察了她一会,她扬起眉毛怒喝说:“你怀疑我带人来杀你吗?小混蛋,我要杀你老娘一个人就够了,快给我滚进来!”
我忽然就想笑了,我轻声说:“我需要能处理伤口的人。”
“知道,刘姐在里头等着,她要搞不了,我负责给你找人弄。”洪馨阳把门推开,侧身让我进来,看到安城的时候她问:“是这位受伤吧,不是你?”
我点头说:“不是我。”
“吓我一跳,你这小混蛋!”洪馨阳抬手在我身上猛拍了一下,然后打量了一下安城,说:“来吧,你身上的血腥味够重的了。”
我们进到客厅,刘慧卿迎出来,她看看我,我摇头说:“不是我。”
她瞪了我一眼,然后对安城说:“过来,我看看伤口。”
安城乖乖走过去,依言接下衣服,趁着他们处理伤口的时候,我坐到阳台常坐的躺椅上,阳光充沛,我惬意地眯上眼。
忽然觉得很困,我闭上眼。袁牧之在窗口摇枪冲我微笑的样子浮现上来。
他一定不会有事的,我确定这一点。
但为何我与此同时,却还是止不住涌上不安和惶惑?
有人挡住了我的阳光,我睁开眼,洪馨阳背光站着,光线给她的轮廓镀上一层华丽的金边,她就如我梦中见到的那样华美而精致,温暖而柔和。
“妈妈。”我无声地呼唤她。
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爱你。
她慢慢朝我弯下腰,拍拍我的大腿,示意我躺过去点,我挪了挪位置,她侧身坐在我身边,吁出一口气说:“他妈的现在不能随便挪动了,真不舒服。”
“因为怀孕?”我问她。
“因为怀孕。”她点点头,说,“你别劝我,我其实也不想要小孩,曾经也动过念头去做人工流产的手术,但是最后改变了主意。”
我盯着她,慢慢地说:“令你改变主意的事,一定契合你长久以来心底最隐秘的欲望。”
她微微笑了,点头说:“是啊,很久以来,我就有一个梦想,我想有一个人陪着我,不会离开,跟我一块玩,一块长大,一块生活,做每件事都在一起,真正跟我相濡以沫,休戚与共的那个人,我一直想有生命中有这样的存在,能理解?”
我冷冷地说:“孩子,终究不能永远陪着你。”
她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安静地微笑,然后轻声说:“但是,在他能离开我之前,他必须跟我在一起呆很久很久不是吗?”
“你不能生……”我话音未落,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声,我坐起来一看,原来是安城受不住疼痛喊了一声,刘慧卿冷冰冰地训道:“叫什么?这点疼就受不了了?受不了学人家混生命黑社会?真是。算你命大,子弹只是擦过,不然我也没办法。行了行了,抬胳膊,我要给你包扎。”
洪馨阳噗嗤一笑,说:“刘姐肯定故意的。”
“为什么?”
“大概不喜欢喊打喊杀的吧,”洪馨阳叹了口气说,“她人很好,一辈子在医院里头救死扶伤,最不喜欢看人不珍惜自己的身体。”
“那她可以拒绝帮忙。”
“这跟见死不救是两回事。”洪馨阳说,“小冰,不喜欢一个人的行为只是个人的情绪,但如果不帮助他,则关乎本人的道德。”
我摇头说:“我不能理解这些,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他失血而死,因为那样我会麻烦。”
“所以你也不会理解我为什么要怀孕。”她微笑着对我说。
“是,”我眯着眼问,“跟那个让你怀孕的男人有关吗?”
洪馨阳意外地睁大眼,然后笑了,摇头说:“没有关系,当然那个男人我并不讨厌,也许到今天还喜欢着,但我很快发现我们并不合适。可是他给我留下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我看不出这个跟与袁牧之结婚有什么关联。”
“你果然在生气。”洪馨阳笑着说,“对不对?”
我扭过头不看她。
“小冰,其实我蛮希望孩子的父亲是袁牧之那样的男人。”洪馨阳轻声说,“那样小孩就能继承他身上某些我很欣赏的东西。可惜不是。”
我转头盯住她,问:“你为了这个所以跟他结婚?”
“我们有一个协议,他给我的孩子一个合法身份,我用洪家的资源帮他。”洪馨阳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然后说,“可这么双赢的一个机会,因为你一生气,他冒着大风险都要抛下,小冰,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
我皱眉说:“我不懂。”
“简单的说,就是一个男人肯为你做点一般男人做不到的事,要好好珍惜啊。”洪馨阳拍拍我的肩膀,轻笑说:“至于我,别的帮不了你,只能劝着家里的长辈别找袁大哥的麻烦了,你们放心。”
我正要继续说,但大门处突然传来一阵异响。
我一个翻身起来,抽出光匕首,安城也脸色凝重拔出枪,洪馨阳按住我,无声摇摇头,用唇说让她来。我点头,冲安城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跟我躲到房间里。
我们刚刚闪进房间,就听见大门被推开的声音,张家涵的声音传来:“我,我就是回来看看,也许他们会回来这……”
“袁牧之又不是傻子,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怎么会回来?他……”洪仲嶙的声音透着无奈,“好了好了,你想看就看吧,我都说不会有人,咦,馨阳,你怎么在这?”
洪馨阳的声音有些犹豫和尴尬:“那什么,仲嶙哥你怎么来了?”
第79章
“这是家涵的房子,我陪他来,倒是你怎么会在这?”洪仲嶙冷着声,透着压迫感问,“现在非常时期,你不好好在家呆着,跑这来干嘛?”
洪馨阳沉默了,在这片刻的沉默透露的信息太多,洪仲嶙立即追问:“你到底来干什么?说实话!”
洪馨阳的声音透露着心虚和胆怯:“没,仲嶙哥,我就是跟着刘姐来这坐坐……”
“别跟我胡扯了,”洪仲嶙没理会她,径直走进房间,他的皮鞋声又重又硬,随即,他提高嗓门,“你来这见谁?这些绷带是怎么回事?谁受伤了?里屋有人?操,是谁?立即他妈的给老子滚出来!”
伴随他这声暴喝的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大概来的不只他与张家涵两人,还有总跟在他身后的男人,他生活得太不安全,致使他无论到哪都必须带着帮手。我不是很明白这种东西的必要性,在我看来,吩咐别人做什么远不及自己动手来得简单快捷。
这套房子很小,他们几乎立即就会踹开房门进来,我与安城对视一眼,安城苍白着脸拔出手枪,我则抽出光匕首藏在袖子里,但我们都没动,这个时候逃跑是没有意义的。我们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破门而入。
不出几秒钟,却听见一个轻轻的脚步声传来,洪仲嶙怒喝:“家涵你干嘛,你给我回来!你他妈的……”
门被猛地推开,我抬起头,张家涵的脸出现在门口,安城的手枪几乎同时举起。
我们犹如动作凝固一般静止了几秒,然后安城猛烈地从鼻孔吸入空气,再缓缓吐出,然后他徐徐放下手枪,我则看了张家涵一会,在他向我伸出双臂时,不由自主走了过去,默不作声任他抱住了我。
张家涵身上的味道一如既往的好闻,他摸着我的头哽咽地说着什么,我听了好一会,才听清楚他在喃喃地说:“可怜的小冰,回家就好,没事了啊。”
我虽然很想反驳说我谈不上可怜与否,而且我也看不出我有任何已经安全的迹象,但我没有放开他,此时此刻,我需要抱住一个可以抱紧的人体,一个不会抗拒我的,带了体温的人体。
很多我无法立即解决的问题骤然间都涌了上来:袁牧之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我要弄死我的母亲肚子里的孩子,那个决定一切的巨大转盘不知道下一秒钟会不会碾碎我,我活着,可我活着的每一刻,都裹在这些彼此斗争的力量中。
我想跟张家涵说这些,但我张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头呢?大头在哪?”张家涵抱着我问。
我抬起头,看着他清澈的眼睛,轻声说:“我不知道,我丢下他先走了。”
张家涵睁大眼看我,我忽然就嗓子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哽得厉害,我艰难地说:“我,必须离开那,他也让我离开,所以,我丢下他先走了……”
我甚至不知道因为我丢下他,他会不会因此丧命?
我闭上眼,由始至终我都没有动摇过我的目标,我必须从那种危险的境地中脱身而出,谁也不能阻止我,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但此时此刻,我终于发现我心里剧烈不安的原因,因为我质疑我的选择,我的潜意识里有一个声音越来越大,它反对我的决定,它说,我该放弃我的目标,回去寻找活着的袁牧之。
那个袁牧之,活着还是不活着,不是没有意义的。
我睁开眼,我看着张家涵,我的眼眶明显润湿了,我突然不知所措,我对他喃喃地重复:“我把他丢下了,哥哥,我丢下他先走,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张家涵一把抱住我,拍着我的后背,我伏在他的肩膀处流下眼泪,我这时候感到我惶恐,我的心脏在黑暗中剧烈地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