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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被我问得目瞪口呆,愣了半天,才拍着胸脯保证说:“同学,你走错门了有可能,我们挂错牌绝对不可能!”
我心里一凉,咬咬牙,再度问道:“那,这一定是H市机械高专的分校区吧?”那人大脑再次死机,又发了一会儿呆,才对天发誓说:“H市机械高专仅此一家,别无分店!”
这下子,轮到我发懵了。我站在原地,眉头皱成个疙瘩,极力寻找下一个可能的问题。那人一看,势头不对,连忙朝身后摆了摆手,说:“小吴,你来回答这个同学的问题!我——我得上个厕所,尿急!”说完,一路小跑,消失不见。
我脸上一热,不好意思追问下去了。当然了,问也是白问!事实俱在,问这些抽象的、不切实际的问题啥用呢?我背着包,拉着皮箱,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开始思考一个具象的、比较实际的问题:是走?是留?
走?往哪里走?身无余资,又没有一技之长,是难有好的出路的。回去复读?不行,绝对不行!好不容易从龙潭虎穴里爬出来了,我不能再爬回去。真的,跟“秃头”、“三圈”、“四爷”那样的人一起奋斗,实在太压抑了,弄不好就得崩溃,我不能冒这个大险!
下面简单介绍一下“秃头”、“三圈”、“四爷”吧,让诸位看看我在跟一帮什么样的人竞争,有助于诸位理解我对高三的恐惧指数。这三位大爷都是我高三时候班里的名人,以学习疯狂拼命“闻达于诸侯”。我没说谎,他们的外号就是他们学习玩命的铁的证据。——古龙说过,一个人的名字可能起错,但一个人的外号绝对不会起错。
“秃头”原本不是秃头,跟大家一样,头上郁郁葱葱地长满了头发。不幸的是,这哥们学习成瘾,经常在学校熄灯后,在被窝里点一根蜡烛继续攻读,酿造了一场火灾。火灾不大,没有将男舍烧成残垣断壁,也没有殃及池鱼伤及无辜,却让他的皮毛饱受摧残。他的额头倒在蜡烛上,留下了一抹殷红的伤疤;他左半球的头发几乎燃烧殆尽,高考结束的时候,也没有长出多少,远远看去,像是秃了一大片,叫他“秃头”一点也不过分。
“三圈”的遭遇跟他差不多,只是风格不同:“秃头”走的是悲惨路线,而“三圈”走的是狼狈路线。“三圈”学习也很用功,据说早期跟“秃头”一样,经常在被窝里点蜡烛,“秃头”引火烧身事件发生以后,“三圈”马上引以为戒,将根据地移到了厕所里。然而,不幸的是还是发生了。不知是他蹲的时间过长,以至于双腿发软,还是厕所里声控灯灭的时候,他稀里糊涂地跺了一下脚,总之,他身子一歪,一条腿掉进了粪池里。我们学校的卫生条件相当差,也许是学校响应国家号召,提倡节约用水的缘故吧,粪池里往往三两天不冲刷一次,又脏又臭又腥。可叹“三圈”,这一脚踹进去,屎尿横飞,惊得旁边几个同学张皇逃奔。这事以后,他坐到别人身边,别人都觉得他臭,经常皱着眉头或是捂着鼻子提醒他,“哥们,你到操场上跑三圈再过来呗!”自此,“三圈”臭名远扬,广为人知。
“四爷”另辟蹊径,走的是可怜路线。“四爷”之所以叫四爷,并非家里排行老四,而是他连续复读四年的缘故。这听起来令人难以置信,但这是真的,他连续复读四年,也没有将自己送进名牌大学的校园。他并不是学习不用功,相反,他学习很卖力,丝毫不亚于“秃头”和“三圈”,他连连折戟高考,完全因为他患上了一种顽疾:高考恐惧症。这种顽疾,就像他的跗骨之疽,平时虽然看不出任何征兆,但一到高考来临,便会突然发作,将他搞得魂不附体无心恋战。据说,头两次高考时,他的这种症状不是太严重,也就是短暂失忆,大脑空白,后面两次,干脆连考场也进不去了,一走到考场门口,就激动得嘴唇发白,浑身发抖,抽得直吐白沫子。就是这样,他也没有放弃攻读名牌大学的梦想,继续发扬着曾国藩的那种“屡败屡战”的不死精神。
说完这三位,诸位是不是和我一样,觉得回去复读不是好主意呢?也许你会说,这只是特例,其余的同学未必如此。让我告诉你吧,他们的确是特例,但当时我们学校的学习氛围大抵如此。封闭式管理,一个月休息一天,每天从早到晚,超乎想像地安排十四节课,背不完的课本,做不完的习题,考不完的测试,简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即使现在想起来,我都心有余悸,我说不清我怎么熬过来的。好不容易熬过来了,我不能再回去。高低不能!
思虑再三,我终于下了一个当时相当痛苦的,现在想来又十分庆幸的决定:留下来!
青春的幌子(19)
办完入学手续,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朝事先分好的男寝室走去。忐忑不安?是的,忐忑不安!当时,我明确无疑就是这种心情,就像孤注一掷地押大小,押了一把大,心里总担心着结果出来是小。
好在,走进寝室发现,寝室里已经有四个人在了,他们围着一张桌子,正在兴高采烈指手划脚地玩升级。这给我吃了一颗不大不小的定心丸:嗯,还行,看来留守的不止是我一个,这学校,虽然狼狈得超乎寻常出乎想象,但三两天之内也不可能黄了。
我心情顿时像丫蛋一样,“多云转晴”了,安下心神,仔细打量眼前的几个人。坐在最里面的,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面色黝黑,胡子拉碴,神情冷峻,忧心忡忡,从他的脸上,几乎能看到中华五千年的沧桑史和灾难史。这么说,可能不好理解,还是举个例子吧!当时看到他,我立刻想起两个历史名人来:一个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暮年诸葛亮,一个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悲情文天祥。这么说,是不是好理解多啦?但是,了解了他的面相,诸位肯定还有新的疑问:他是哪位学生的家长,还是这学校的老师?老实说,当时我也有点发懵:说他是家长吧,年龄不达标,除非他大力破坏我国的晚婚晚育政策;说他是老师吧,也有点牵强,老师怎么会不顾身份,坐在男生寝室里,跟几个学生玩扑克呢?
坐在中年人对面的,是个身材瘦小的猥琐男。——虽然没有看到他的正面,但看到他的服装和头发,我能轻松得出这样的结论。——他穿着AC米兰的9号球衣,蓄着一头长长的碎发,如果从一百米开外看,多多少少有点因扎吉的影子,但这么近的距离看,就完全不一样了:首先,因扎吉的球衣是红黑相间,但红的里面不掺杂黑,黑的里面也不掺杂红,而眼前这哥们的球衣不是,它红黑相残不说,其间竟然还错综复杂地混合着红黑之外的好几种颜色,让我一时糊涂,他到底穿着这件球衣干过哪些事,是给人家喷过漆刮过大白,或是钻到车底修了几辆卡车,抑或是刚刚砍了几个人血迹未干?其次,因扎吉的长发干净飘逸,而这哥们的长发,虽然颜色和长度够了,但干净飘逸可一点儿也谈不上,也不知道他多久没有清洗了,那一绺绺头发沾满头油污垢,相互纠结,彼此缠绕,几乎快成一根根麻花辫了。我看着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乖乖的,我要跟这样的家伙住在一起三年吗?
跟这两位比起来,坐在侧面的两位仁兄赏心悦目多了。左面的那位,标标准准一个养尊处优人见人爱的帅哥,面如冠玉,目似朗星,穿着一身质地优良的休闲服,标标准准一个养尊处优人见人爱的帅哥,乍眼看上去,活像《蓝色生死恋》里的男一号,俊熙。右边的这位,身材高大健硕,目光如电,披着一件紫金湖人的训练衫,一看就是篮球场上的一员健将。我心里立时舒服了些,跟这样的人物住在一起,才像个样子嘛!
正打量着,健将发现有人进来了,朗声道:“好啊,又来了一个兄弟!”说着,放下手里的牌,箭步朝我走过来。接过我手里的行李,乐呵呵地问道:“阿飞,还是大富?”我不禁一愣: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旁边那帅哥看出我的疑问,微笑着指了指寝室里的各个床沿。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几眼,看明白了,每个床沿上都贴着一个小标签,标签上写着分配好的学生的名字。我连忙一笑,应道:“陈飞!”那健将把我的行李放在靠窗的一个上铺的床上,兴奋地说:“这样啊,你就是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啦!”说着,跟我握了握手。他的手又宽又厚,很有力,也很温暖,令我对他大生好感。
这时,那三个人也站起来了,健将便拉着我的手,给我一一引见。他先是指着那中年人,说:“这是咱们寝室的大哥,老马,马为国!”那中年人讪讪地过来,跟我握手,说:“当了八年的工人了,意识到才识不足,才考了大学。马齿徒增,见笑见笑!”我惊得瞠目结舌,真没想到,他竟然跟我们一样是大一新生!连忙山呼大哥,唯恐落后一步,他会倡议我们喊他大伯或大叔。健将接着引见那帅哥:“这家伙,叫萧然!”那帅哥挤眉一笑,说:“高中时候,女生们都叫我俊熙!”我当然听出这是玩笑,附和说:“嗯,真挺像的!”。健将又指指猥琐男:“这个,是顾小剑!”不等我开口,猥琐男怒视萧然说:“叫我星矢吧,前两天这家伙就给我起好这外号啦!”萧然也不理他,自顾嘿嘿发笑。笑毕,他指了指健将,说:“介绍下你自己啊,别像傻子点人数似的,总是忘了点自己!”健将拍了一下自己的头,自嘲说:“嘿,又差点忘了。我叫林野,叫我小野吧!”
终于介绍完了,我连忙说:“你们继续玩牌吧!我这一来,耽误你们打好几把!”几人分别落座,都说没关系,唯独星矢直直地立着。他拿起桌子上的牌,递到我手里,说:“我不玩了,你跟他们玩吧!我要订电脑去,晚上继续包夜!”说完,摇晃着身子出了寝室。
我一时有点尴尬,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得罪了这位圣斗士。初来乍到,就得罪了一位寝室的兄弟,实在太不应该啦!萧然看出我的窘迫,宽言说:“别担心,阿飞,跟你无关,这是他自己的问题!这家伙,快被这学校逼疯了。”他顿了一顿,接着说:“他复读两年,高考三次,也没有飞出这学校的手掌心!第一次,他离第一志愿本科差了三分,被这个学校录取了;他过来一看,这学校根本不符合他的审美标准,咬牙切齿地回去复读了。哪知道,第二次还不如第一次呢,这回离本科线差了将近三十分,还是被这学校选中了。第三次更惨,差一点没有过大专分数线,但这家伙为了不再落入这学校的魔掌,填报志愿的时候压根没有选它,只是考虑到自己的成绩铁板钉钉直线下滑,可能导致自己一无所去,极不情愿地在‘服从调剂’一栏打了个勾。真是天意弄人,没过多久,他接到录取通知书,又给弄到这儿啦!”说到这里,萧然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完了,萧然又说:“所以嘛,这家伙快疯了,他决定采用一种‘非暴力不合作’形式,以跟这‘天打雷劈的’学校对抗。这种形式就是:堕落,堕落,堕落;包夜,包夜,包夜!算上今天,这是他连续第九次包夜了。”
老马和小野听完,不胜唏嘘,不住摇头。我也感叹星矢命运多舛,但心里明显舒服多了:看来,星矢愤而离席,真的不是我的原因!便释然地坐下来,跟他们一起玩牌。
但是,玩了一会儿,我也不想玩了,因为我发现,我的对家老马根本不会玩升级。该亮不亮,该杀不杀,该加分不加分不说,更让人受不了的是,他经常把对子拆开出,把“拖拉机”打散出;尤其尤其让人受不了的是,铺底牌的时候他竟然将至尊大小王弄底下。有道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怪不得星矢愤而离席了,谁受得了这种队友这么折腾啊?我好几次差点拍案而起,但看到他华发苍颜,年事已高,终于按捺下去了,任由无名业火在奇经八脉里横冲直闯,肆意地折磨自己的肉体和神经。
所幸的是,又玩了不久,寝室里的最后一位兄弟大富驾临了,将我从水深火热痛不欲生的局面里拯救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