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3C书库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寻找张爱玲-第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小瑛强撑身子,抬起头来,眼中流露出一丝喜悦:“姐姐,是你。” 
  我大惊:“你认得我?” 
  “小时候,我见过你。你是我妈妈的朋友,你又来看我了。” 
  我忽觉辛酸,对我来说,只是倏忽之间,而对她,中间已经过了十年,萍水聚散,她却一直铭记。只为,她一生中的温情,实在少之又少,因此才会记忆犹新的吧? 
  “你是那个姐姐吗?”她微弱地问我,“上次你来我家,说我让你爱怜,还说要找我爸爸谈谈的,可是你走出门,就不见了。我告诉爸爸说你来过,他还说我撒谎。” 
  “你没有撒谎,是姐姐失约了,姐姐对不起你。”我连声地说着,心里惶愧得紧,我竟然对张爱玲自称“姐姐”,岂非唐突? 
  可是,我的确认识她已经有十几年了。我说过,第一次看她的《倾城之恋》时,我只有十岁,也就和小瑛迁居上海的年龄差不多吧,只是,当时的我,远比爱玲幸福得多。 
  我再次说:“小瑛,对不起。” 
  “我现在不叫小瑛,叫张爱玲了。”爱玲虚弱地说,“姐姐,记得吗?你说过我让你爱怜。我记着你的话,让妈妈把我的名字改成爱玲,因为,我希望多一点人爱我,有更多的人爱怜我,就像姐姐你这样。姐姐,你是……我的偶像。” 
  我的眼泪流下来,不能自抑:“爱玲,是谁把你锁在这里?我能帮你什么?” 
  隔了十年,我问她的问题,却仍然和几分钟前一样。 
  但是爱玲已经闭上眼睛,不肯回答,眼角缓缓渗出两滴清泪。 
  我失措地望着窗外,一时无语,忽觉那景象依稀仿佛,在哪里见过的:阳台上有木的栏杆,栏杆外秋冬的淡青的天上有飞机掠过的白线,对面的门楼上挑起灰石的鹿角,底下累累两排小石菩萨……这不是一九二八年的天津,而是一九三八年的上海,张爱玲就是在这一年里离家出走,投奔姑姑张茂渊的。     
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但是此刻,此刻的爱玲还没有逃脱旧家庭的阴影,还在忍受父亲和继母的欺侮,而且在生着病。她脸色灰败,连说话的力气也微弱:“姐姐,如果我就这样死了,你要告诉我妈妈,我很想和她生活在一起。我一直,都希望自己有个家,安稳的,有爱的,家……” 
  “你不会死,爱玲,我答应你,你一定不会死的。”我只觉心如刀绞,站起身说,“你放心,我这就去找你爸爸谈判。”推门之际,不禁踟蹰。上一次,就是在走出门的一刹经历了天惊地动的痛苦的,咫尺天涯,谁知道这一步踏出去,我又会走去了哪里,遭遇些什么?但是身后的爱玲在受苦,她患了很重的病,危在旦夕,如果我不救她,还有谁呢? 
  那一步终于还是跨出去了,义无反顾。 
  天保佑,并没有什么电闪雷鸣发生,我安静地穿过垂花门,径奔了张宅正房去。只是午后,但是这里的气氛却是黄昏,鸦片的氤氲充塞在整个屋子里,使一切都迷蒙,时间静止于阿芙蓉的魅惑,所有的是非善恶都模糊,而烟榻上吞云吐雾的张老爷子,便是最不理是非的神仙——原本神仙就是难得糊涂的。 
  看到我,他微微欠身,些许的惊愕,却也只是无所谓——对于他,除了鸦片烟,又有什么是有所谓的呢? 
  “来了客人,怎么也不见通报?”他咳两声,放下烟枪,恍惚地笑着,笑容里露出暮年的黯然,甚至有些慈祥。打量着我的长裙窄袖,他现出了然的神情,“你这样子的打扮,是她妈妈那边的人?替她妈妈做说客来了?” 
  我有些喟然,到底是父女,再恨,也还有血脉的相连,他与爱玲初见我时的问话,竟是一模一样的。 
  “我为爱玲来,她病了。” 
  “我知道。”他木然地说,将烟油淋在灯上,发出焦糊的香味,“这个女儿,这个女儿,唉……”尾音长长的,是刻意做出来的一种有板有眼的感叹,似乎一言难尽,其实原就不打算把话说完的。 
  我只觉气氛无比怪异,面对着这样一个半死的人,不由觉得生命是如此的漫长与无妄。 
  在屋里站得久了,渐渐看得清楚,这个屋子和小瑛的屋子一样,都清晰触目地写着物质的丰富和情感的贫乏:那摆满了百宝格的各款各料的鼻烟壶,插了各种鸟雀翎毛的古董花瓶,胡乱堆放的卷轴字画不知是真迹亦或膺品,收集来的时候必是花了一点心备的,但是现在也毫不在意地蒙尘着…… 
  榻上的人,也早已蒙尘,无论是他的年纪,还是他的心。 
  我轻轻吟哦:“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 
  他一愣,眯起眼睛:“有几分意思。” 
  我又道:“出名要乘早呀,来得太晚的话,快乐也不那么痛快。” 
  他看着我,不明所以。 
  我叹息:“张先生,这些句子,都是你女儿写的。她幼承庭训,有极高的文学天赋。是你给了她生命和天份,难道也要由你亲手来扼杀吗?” 
  他深深动容,又恍惚莫名,看着我瞠目难言。良久,忽然说:“她从小就喜欢写文章,还做过几首古诗,做得是很好的。许多读四书长大的少爷都做得不如她。她还想给《红楼梦》做续呢,叫做个‘摩登红楼梦’,呵呵,让宝玉出国留学,让贾老爷放了外官,贾琏做了铁道局局长,芳官藕官加入了歌舞团,元春还搞了新生活时装表演……是我给分的章回,还拟了回目,记得有这么一回,叫作‘萍梗天涯有情成眷属,凄凉泉路同命作鸳鸯’……现在看来,这意思竟是很不吉利的呢……” 
  他的声音渐渐地低下去,每说一句话就要停下好一会儿,并不看着我,只是吸烟,吐一口烟再说一句,好像自言自语。他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是一个慈父了,可是他的慈爱,只限于记忆。他记忆中那个乖巧听话的女儿,和厢房里被囚禁并且正在病中的女儿,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而我是同样地惘然。究竟他哪一分钟是真,哪一分钟是戏,他的心在哪里呢?那个锦装缎裹的腔子里,还有人气吗?或者早已由石头代替了他的心?他的心,已经被鸦片灯一点一点地烧尽了,烧成了灰,风一吹就会散去。可是灰吊子,却还悬悬地荡在空中,让他有气无力地续着这无妄的生命。 
  然而,为了小爱玲,我还是要对着这样一个失了心的人苦劝:“你的这个女儿,将来会是中国文学史上举足轻重的一个人物,她至少有七十五年好活,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今天。你救了她,不仅是救了一个女儿,还救了十几部优秀的文学作品,救了无数喜欢看她文字的读者后辈……” 
  说到一半,我自己也觉荒唐,口角好似街边摆摊测字的张铁嘴,瞎掰过去未来。 
  咦,我是从未来回到过去的,所以可预知一切;而沈曹说过,时间掣最远可以前进六十年,如果我往未来走一回,然后再回来,不是可以像现在对张某预告命运种种安排一样,届时也可以对沈曹或者子俊颁布时间大神的诸般旨意了?而如果我预见将来的种种不如意,岂非可以早做打算,提前消灾弥祸于未发生?果然如是,生活中又哪里再会有波澜,一切都可以按照理想来计划,来发展,来完成,生命岂非完美至毫无遗憾? 
  想到沈曹,刚才的那种头眩耳鸣忽然又来了。我又一次被抛在了风起云涌的浪尖上,仿佛站在悬崖边上,看时间大河滔滔流过,“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大约,就是这样的心境吧? 
  近七十年岁月转瞬即逝,我看到小瑛迅速成长,看到她投奔姑姑张茂渊,走进常德公寓,看到她立著扬名,由她编剧的电影博得满堂彩,看到有个穿西装的男人站在她家的楼下按门铃,背影蕴藉风流,那一天,是1944年2月4日…… 
  “1944年2月4日。”我喃喃,窒息地抓紧胸口的衣裳,虽然那只是一个背影,然而已经足以让我感觉到危险,觉出难以言喻的萧杀之气。 
  是了,那是胡兰成。1944年2月4日。他第一次拜会张爱玲。我要记住这个时间。我要阻止这段姻缘。 
  眩晕和焦虑将我折磨得几乎再一次失去知觉,然幸好只是眨眼间,种种不适已经消失,而我重新立在了沈曹的工作室,《日本桥》巨幅摄影正在徐徐合拢,仿佛梦嫫合拢她的翅膀。 
  “欢迎回到21世纪。”沈曹微笑,对我张开双臂。 
  世界之大,真也没有什么地方会比他的怀抱更加温暖适意了。 
  “可不可以再试一次,我想看到三十年后的你和我,各在什么地方。” 
  “不用问时间大神我也知道,那时候我们会在一起。”沈曹轻轻拥抱着我,关切地说,“这个时间大神还在实验中,有很多地方没有完善,反复尝试会有负作用,虽然我还不能确知是些什么,但你还是过些日子再试吧。” 
  “难怪刚才我那么难受,就是你说的负作用吧?” 
  “你刚才很难受?”沈曹十分紧张,“你详细地说给我听,慢慢说,让我做个临床记录。” 
  “刚才,我本来是去了一九二八年的,但是忽然间,天惊地动地,又到了一九三八年,虽然只是一下下,可是那种感觉,倒好像过了几百年似的……” 
  沈曹边听边点头,脸色越来越难看,我心中不忍,不肯再说下去。沈曹叹息:“这是时间大神第一次投入使用,我把你送回一九二八年后,计算出数据有误,所以又移了几分钟,可是不能精确,仍然没能到达你所要去的年代和地点。看来所有的数据和操作步骤,我还要重新计算过。而且,我也没想到,如果将一个人在片刻间从十年前送到十年后,会对她的身体状况产生那么大的负作用。锦盒,你这会儿觉得怎样?还觉不觉得晕?” 
  其实我真还是有点昏沉沉的,而且胃里也隐隐作呕,可是看到沈曹一脸的关切紧张,只得忍住一阵强过一阵的晕浪感,笑着说:“早就没事了。别说穿越时光隧道了,就算乘飞机出国,也还要倒一阵子时间差呢。看不出你平时张牙舞爪,一遇到点小事,这么婆婆妈妈的。” 
  但是沈曹仍然不能释怀,苦恼地说:“本来以为,穿越时光的,并不是你的身体,而只是一束思想。所以应该不会给身体带来什么影响的。可是现在看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并没有就此分开     
  “你是说,回到二十年代的,并不是我这个人,而只是一束电流?”我又听不懂了,“可是我分明身临其境,脚踏实地地走在张家花园里,用我的手扶起张爱玲,还替她擦眼泪,难道脑电波可以完成这些动作吗?” 
  沈曹解释:“这就像看武侠电影,每个动作看上去都真切有依,可是实际上并不是真人在那里打,而只是一组影像的投映。穿越时光,也和这个异曲同工,所有的过程,只是在意念中完成。不过,也许就像是脑力劳动同时也是一种体力付出吧,即使是意念回归,你的身体也还是受到影响……”说到这里,沈曹忽然停下来,望着我说,“锦盒,今晚,可不可以不走……” 
  “不可以。”不等他说完,我已经断然拒绝,“沈曹,我已经有男朋友。” 
  “子俊?”沈曹敏感地问,“我刚才听到你在叫这个名字。” 
  “是的,他叫裴子俊。” 
 //book。(TXT下載 免費在線看 更多更全盡在虹橋書吧)
  “我不想知道这个。”他粗暴地打断我,“你男朋友的名字,应该叫沈曹!” 
  “沈曹……”我低下头,欲言又止。 
  他忽然叹了一口气,放缓语气说:“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想就近照顾你。你放心,在你男朋友回来之前,我不会烦你。就算我们要开始,我也会等到你和他说清楚,不会让你为难的。” 
  我看着他,他的眼光如此温暖,像一只茧,将我笼罩。 
  理智是扑翅欲飞的蛾子,在情感的茧里苦苦挣扎,心呢?我的心是那只茧,亦或那只蛾? 
  情感的潮水涌上来,淹没我,拥抱我,有种暖洋洋的慵懒,仿佛一个声音对我说:投降吧,爱他吧,这是你最喜欢的方式,是你最渴望的爱情。 
  可是,子俊的名字是一道铭刻,在我的生命中打下烙印。十年,人生有几个十年,纵然不如意也好,终究情真意切,岂可一天抹煞?子俊走的时候,说过要带花伞给我,他那个简单的脑袋里,只有花伞手镯这些个十年不变的小礼物,再想不到银质相框,时间大神,也不懂得欣赏莫奈的《日本桥》。但是也正是他的简单,让我不敢想象,如果告诉他短短的几天分别里,我已经变了心,他会怎样。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