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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既然转身了,其他人也随着他一道转身,都盯着宣怀风打量。
宣怀风窘迫得没法子,硬着头皮说,“请借一步说话。有一件事,实在没法子,想和你商量。”
白雪岚眼中精光灿然,扫视着他,口里淡淡说,“宣先生说笑了吧。你我之间,有什么事情好商量。不是早说好了,你是你,我是我吗?”
两人隔了偌长一条走廊,他那眼光却犀利得叫人心寒,那么远,也像一把飞刀似的冷凛凛射到宣怀风身上。
宣怀风被他这样一堵,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脸上惨白。
林奇骏看得实在不忍心,挺身出来当和事老,作出笑脸,和白雪岚说,“雪岚,都是同学,何必呢?怀风不懂和人打交道,言语上常冒犯人,你一向知道的,为什么这次如此不肯原谅他?我代他向你赔礼道歉,行不行?”
白雪岚瞥了林奇骏一眼,嘴角勾起一点,似笑非笑地想了一会,才说,“好吧,我就给你这个面子。”
转回头,对宣怀风冷淡地说,“我这会正看戏,没功夫和你谈。要真有事,这样吧,明天晚上六点钟,我有半个小时空闲,你到白公馆来。不要迟到,我公务很多,过了时间就不候着你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进包厢去了。
林奇骏在走廊上停了一会脚,头不断往回望,一副很想走过来和宣怀风说话的模样。
偏偏玉柳花发觉他没跟上来,从包厢里出来找他,对他笑着说,“原来林少爷被丢在这了,您可要快点来啦,再过一会,可要错过白云飞上场了。”
另外一个面容清秀的小男孩子,看起来似乎是个学戏的童伶,也跑过来对他撒娇,“林少爷,你到底看不看我哥哥的戏?他要知道上场时你不在,可是会生气的。”一点也不避忌,抱着林奇骏的胳膊,把他拉到了包厢里去。
宣怀风看着这一幕,脑子里嗡嗡乱响。
几乎摇摇欲坠。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年宅的。
宣怀风回到年宅,坐在床边,说不出的憋闷难受,半天一动都不动。
张妈知道他出门是为宣代云找白雪岚的,一直关切着他回来没有,做完了手头上的功夫就赶紧过来了,问他说,“小少爷,你见到白少爷没有?他答应了吗?”
宣怀风挤出个苦笑,点点头说,“见到他了,但他今天太忙,约了我明天下午六点钟,到公馆和他详谈。”
张妈念了一声佛,“既然如此,那是再好不过了。”
宣怀风敷衍了张妈,在床上捂着被踢到的地方,蜷着身子躺了一晚。
一下子想到林奇骏,一下子想到白雪岚,心里那种滋味,像鱼被放到有热油的锅子里两面煎熬。
就这样煎熬着,眼睁睁的,一刻儿也没有入睡,撑到了天亮。
他们虽然说了要把事情瞒住宣代云,但宣代云在年家当太太,少不了一两个耳目,第二天,宣代云还是听到了风声。
下午三四点钟,宣代云使唤丫环把宣怀风叫到自己房里,背靠着床头,病恹恹地问他,“我听说,你去见了白总长?”
宣怀风说,“是的。”
宣代云叹了一口气,“是为你那不争气的姐夫吧?”
宣怀风没做声。
宣代云猜也猜到答案,又问,“见了白总长,他有什么话说?”
宣怀风不善说谎,既然姐姐问了,就把昨天告诉张妈的重说一次,“见面是见面了,不过没有机会详谈,今天晚上六点钟,我还要去他公馆找他。”
宣代云低下头,想了一会,把张妈叫过来,吩咐她说,“我那边桌子上一个檀木匣子,你打开来,里面有个真丝手绢包着东西。你拿过来给我。”
张妈把东西拿过来。
宣代云拿了,打开手绢,里面包着一卷纸钞。
宣代云和张妈说,“你把年贵叫进来。”
张妈出去了,不一会,年贵和张妈一起进了来。
年贵问,“太太,你找我有事?”
“年贵,你过来,这钱赏你。”宣代云等年贵过来,从纸钞里面拿了一张五块钱的,递给年贵,“有件事,你帮我去办。我们家的汽车,先生坐出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去雇一辆也好,借一辆也好,弄辆汽车回来,怀风要用。”
宣怀风想不到她弄这么一个来回,原来是为了这个,不禁说,“姐姐,用不着,我一个人去,叫辆黄包车就行了。”
“不行,要汽车。”宣代云下了定论,和年贵说,“快去办。”
年贵笑着说,“太太,不用另外找车,家里的汽车刚刚开回来呢。”
宣代云倒是一愣,“先生回来了?”
“先生还没有,不过汽车夫小谢的衣服都在这里,他总要常回来换洗的。我去问一下,要是先生晚上没吩咐用车,不就可以接送怀风少爷了?”年贵就出去问那小谢。
宣代云看年贵走了,叫宣怀风坐到自己床边来,和他好声好气地说,“弟弟,我看你那神情,和白总长的关系,其实并不怎么亲密,是吗?”
宣怀风最不想提起这个,低着头不做声。
宣代云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今天过去,不管是不是你同学,交情有多好,反正,是我们求人家帮忙。俗话说,先敬罗衣后敬人,既然是求人,更不能寒寒酸酸。你好歹也是司令的儿子,不能落魄到坐着破烂黄包车,可可怜怜的到人家公馆去。”
“姐姐……”
“姐姐是爱面子,你就让姐姐爱面子吧。”宣代云截住他的话,低声说,“听姐姐的,换身好衣裳,坐着汽车,威威风风的去,这些钱,都揣在口袋里,见到公馆的听差,随便抽一张赏给人家。”
她把那一卷钞票都塞给宣怀风,又说,“这世道就是这样,你寒酸,人家更欺辱你,你要大大方方,别让自己被人瞧不起。”
宣怀风拿着她塞过来的钞票,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年贵这时候进来,说汽车晚上刚好可以用。
在宣代云安排下,宣怀风只好换了一身剪裁很漂亮的丝质西装,坐上漆黑光亮的汽车,按时六点到达白公馆,来赴白雪岚的鸿门宴了。
第十二章
宣怀风还是第一次到白雪岚的公馆,原以为不过是带花园的单栋别墅,等到了地方,朝窗外一看,不禁有些发怔,竟是好大一座富贵府邸。
白雪岚从法兰西留学回来的人,住的毫不西化,两扇大门猩红色的,上面挂着铜环虎头,十足的高门大户,排场比宣家当年显赫时还大。
车一停,年家的汽车夫小谢下车帮宣怀风开车门。
宣怀风有些怀疑,“你不会带错地方了吧?”
小谢开着车门等他下来,笑着说,“舅少爷你真会说笑,别的地方还有错,白总长是先生的上司,他的公馆,我能弄错地儿吗?”
宣怀风下车,小谢也不走,把车停在公馆外面等他出来。
大门上的听差足有五六个,看见有客人来了,下来了两个人迎客,问客人姓名。
宣怀风说,“我姓宣,和你们总长约好了六点钟来的。”
那听差拿个写得密密麻麻的小本子,用手指顺着溜按下来,说,“是有这么一个约,宣先生请,我领你进去。”
宣怀风跟着他进去,过了中庭,上阶梯,迎面就是一个极大的大理石屏风,那听差没直接把他带去见白雪岚,却领着他绕过一道回廊,从一丛一人半高的白珊瑚摆设旁过去,到了一个小客厅,请他坐下,给他看茶。
宣怀风问,“怎么不见主人?”
听差陪着笑说,“抱歉,我们总长正见客呢,要请您等一下了。”
“要等多久?”
“总长的事,我们可不敢和您乱打保票,每天想见总长的人多着呢,总长也不是个个都肯见的。您能约上半个小时,已经很不错了。”
宣怀风想起姐姐的吩咐,从口袋里掏了一张钞票,递给那听差,问他,“我们约了六点钟的,现在都六点过五分了,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听差收了赏,笑脸更为殷勤,露出点为难的样子,低声和他说,“和您实说吧,您今天要见总长,我看有得等的,总长这会子,正在书房里和白大爷聊天呢。要是上了茶,谈兴起来,恐怕最少也要等上一两个小时。”
宣怀风一怔,“哪个白大爷?”
“就是那个唱戏的白云飞。”
宣怀风虽没见过这人,但提到这个名字,心里就很不自在了。
白雪岚上次就叫玉柳花拿白云飞和他比,昨天林奇骏在天音园,似乎也是去看白云飞的戏的。
听差收了他的钱,总不好就这么扔下他呆等,自告奋勇说,“这样吧,我去瞧瞧,要是白大爷快走了,我就来告诉您一声。”
宣怀风只好坐在小客厅里,闷闷地等。
过了半刻钟,那听差回来了,和他说,“先生您这可不运气了,书房里上了茶,刚才还到厨房要了两碟子点心,依我看,很有长谈的意思。”
宣怀风皱眉道,“我是有急事来见他的,劳你通报一声,就说我在这里等着,不妨碍他多少功夫,几句话的事。”
那听差也不推辞,点头说,“好,我帮您去问问。”
宣怀风坐在桌旁,也不喝茶,频频看着手表。
身在白雪岚的公馆里,他总觉得像到了很危险的地方,虽然富丽堂皇,到处都透着一点阴森。
看着时针慢慢指向下面的中线,尚未见到白雪岚,已经六点半了。
听差总算回来了,叹了一口气,“宣先生,我看今晚要见,是不成的了。”
宣怀风问,“你帮我通报了吗?”
听差说,“就是给您通报了。总长和白大爷聊得正高兴,要我过来和您说一声,今天不方便,没时间见您,请您先回去,明天再另约时间吧。”
宣怀风再好的耐性也被磨掉了,站起来说,“六点钟是他约的,既然定了,就应该遵守,怎么能这样把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书房在哪里?我现在就要见他。”
说完就走到小客厅外面去。
那听差着了慌,跟在后面,又不怎么敢强行拦他,一个劲地劝,“宣先生,这可不大好,我们这里是海关总公馆,几十个护兵守着呢,您这样乱逛,保不定他们把您当刺客了。您留步,留步……”
宣怀风不理会他说的什么,站在走廊上四处望着,挑了一个方向,看着觉得像,径直往里头走。
沿途遇上几个护兵,大概见他模样周正,衣着光鲜,后面又跟着一个听差,也不太留意,没有阻拦。
幸好大凡中国大庭院,格局总有多少相似,正厅位置,书房位置,都是大略可以猜到的,宣怀风从前家里也是偌大的园子,虽然第一次来,按着感觉走了小半圈,转找电灯亮堂处,居然真的找到书房了。
隔窗一看,里头灯光亮晃晃的,好像白日一般,白雪岚和另一个男人,一人坐了一张沙发,面前一张小茶几,摆着茶水点心,正很惬意地交谈。
那听差怕惹事,早就悄悄走了。
宣怀风自己去敲门。
里面白雪岚问,“谁?进来。”
宣怀风把门推开,走了进去。
白雪岚一看是他,眼中波光一闪,仰着头,坐在软软的沙发里,很清淡地问,“你怎么进来了?”
宣怀风忍着气说,“白总长,你和我约了六点钟,在公馆见面的。”
另一个男人,应该就是听差说的白云飞了,发现进来的不是下人,很礼貌的站起来,转身看了宣怀风一眼,转头对白雪岚说,“原来是客人。抱歉,抱歉,我聊得忘了时间,误了你的事,还是先告辞好了。”
又转过来,对宣怀风轻轻说了一声,“实在抱歉。”
他穿着一件天蓝色夹袍,人很秀美,这样文质彬彬,气质不凡,倒让宣怀风颇为惊讶,这样一来,反显得自己举止粗鲁,脸颊红了一红,对白云飞说,“道歉的应该是我,打搅你们的谈兴了。只是我实在有急事,要和他说一说。”
白云飞温柔地说,“不要紧,我本来就该走的,刚才是忘了看时间。”
接着就向白雪岚告辞。
白雪岚要送,白云飞坚决推辞了,自己出了书房。
亮晃晃的书房,一下子就只剩下白雪岚和宣怀风。
气氛顿时更为尴尬。
宣怀风站在书房靠门的地方,白雪岚也不请他坐下,自己大模大样坐在沙发里,端着喝了半杯的热茶,在白瓷茶杯边缘抿了一小口,用很放肆地眼光,慢慢地打量着宣怀风。
宣怀风觉得身上被他扫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