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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怀风是打算和他硬顶的。
不料白雪岚根本不迎战,第一下就给他露了软,宣怀风反而难以为继,脸上顿时火辣辣的。
白雪岚柔声说,“你这样站着,我抬头看得辛苦。请你多少体谅一下我是伤患,坐下来和我说话。”
宣怀风无奈,只好重新坐下来。
两人默默对坐了一会。
白雪岚极享受这种两人对坐,宣怀风却刚好相反,被白雪岚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如坐针毡一般,他知道白雪岚是要逼着他先说话,也只好如他所愿,清了清嗓子,问白雪岚,“那明天的假,你到底是准,还是不准?”
白雪岚脸上笑容蓦地一凝,瞬间露出一丝狰狞,瞬间又消隐了,仍旧温蔼地浅笑着,也不说话,拿起筷子,在桌子上一敲。
啪!
他动作极快,骤然一声裂响,惊得人心肝一跳。
两根筷子已经被他硬断成四截。
宣怀风有前车之鉴,满心怀疑他立即就要动粗,全神戒备着,只要他一靠过来,就跳起来往门外冲。
要是冲不到门外,那就只好硬顶了。
所幸白雪岚正受着伤,一只胳膊动不了,至少有点胜算。虽然胜之不武,不过,白雪岚也从不是崇尚公平竞争的人,自己不武一次也无妨。
“原本以为你心肠没以前那么冷硬,看来我竟是痴心妄想。你对我,是一日不如一日。要是不准你的假,难保不像这筷子一样,被你断成几截。”白雪岚敲断了筷子,却大马金刀地坐着没动,丢了手上半截筷子,叹了一口气,“明天你爱见谁,就见谁,我管不着。”
说完,把门外听差叫了一个进来,沉着声吩咐,“明天宣副官放假,你去告诉管家一声,他要出门,要用车,一应都答应着,不许怠慢了。”
听差躬着腰,答着说,“是”。
“别的都随他,只一件要紧的记住了,外头太乱,护兵们一个也不能少,好好跟着。”
“是,总长。”
白雪岚把听差打发走,才把脸转过来,问宣怀风,“你总该满意了吧?”
宣怀风心里那股滋味实在说不出来。
闹了半日,却好像欠了白雪岚一份大人情似的,慢慢从椅上站起来,脸也尴尬着,道,“多谢总长费心。饭也吃完了,我该回房去了,还有一点事情要做。”
白雪岚高傲地把唇弯成一道好看的弧线,眼里却一丝笑意也没有,缓缓点头说,“嗯,你忙你的去吧。”
宣怀风向他告辞,赶紧出了房。
快五月的夜,他从房里出来,到了阶下稍一驻步,竟被凉风吹得身体猛一颤。
胸膛也起伏着。
这才知道刚才真是捏着一把汗。
回心一想,又觉得白雪岚的反应真的出人意料。
这个赤裸裸毫不加掩饰的色匪恶霸,哪一次试过这么好相与了?
宣怀风思忖片刻,扭身走到窗外,低着头,静静听了听。
一丝若有若无的音儿从窗户底下飘出来,荡到耳根边,断断续续的,是白雪岚独自在里头哼着不成调的戏词。
“……只觉得……光阴似箭,无限的……闲愁恨……尽上眉尖……”
正是宣怀风极爱的戏本,《西施》里的词。
宣怀风蓦地叹了一口气,总觉得恍惚哪一截肠子被今晚不小心吞下的鱼刺纠扎到了,扯着莫名的一点,微微发痛。
廊下一阵夜风吹过。
他揉揉眼睛,转过头,缄默地离开了。
白雪岚幽幽抑郁的歌声,如冬天树枝尖上凝结的冰针一般,被太阳一照,泪珠儿似的,一丝一丝融开。
然后,一滴一滴,坠在他身后的脚印上。
回到房中,宣怀风一个人坐在电灯下,出了好一会神。
本来,白雪岚大发慈悲准了假,明天可以去见奇骏,这是一件很好的事。
事情看起来是圆满了,偏偏心魔作祟。
宣怀风百思不得其解。
他所争取的爱情,当然是和奇骏的爱情,那是他心甘情愿的,自己选中的,和奇骏这些年,彼此暗暗倾慕,真心许给对方的。
相比起来,白雪岚却样样不地道。
就算白雪岚自己评自己,也是土匪的手段,恶霸的行径。
这世上,若有人喜欢上强夺了自己身体的人,那真是太令人不屑了。
书上即使有写过这样的人物,那往往也是脆弱的女子,童贞被男人夺了,又没有别的出路,只能委曲求全。
难道自己就是这等不中用的人?
要不是这么不中用,怎么又对奇骏的感情如此不坚定呢?
怎么又站在窗下,听着白雪岚的声音难受呢?
难道自己争取的爱情,就这么经不起考验?
宣怀风越想,越把俊秀的双眉紧紧皱了。
后来猛一看钟,惊觉已经夜深,想到明日有约,不能迟到,只好上床躺着。
但躺着并不等于睡着,头靠在枕上,不管怎么勉强自己入睡,还是一个劲地翻来覆去,最终还是足足折腾了大半夜,才昏沉沉闭上眼。
第二天,房外头听差们走动说话的声音传进耳,宣怀风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一看窗外,太阳白花花的,不知升起多久了。
宣怀风顿时变了脸色,叫了一声,“糟了!”
赶紧从床上起来,看看钟,竟然已经十一点半。
他和奇骏约的是吃中餐,大约十二点就该碰头,现在只剩半个钟头。
宣怀风暗骂自己昨晚胡思乱想,而且不该在睡前喝一大杯浓茶,弄得临事如此仓促。赶紧打开门,叫住一个过路的听差,请他先去吩咐司机备车。
自己匆匆换上一件蓝绸长袍,打开抽屉。
在抽屉里,放着一叠整整齐齐的十块钱,那是白雪岚预备着让宣怀风赏人的。
宣怀风去见奇骏,大不好意思用白雪岚的钱,把自己剩下的两张一百块的工资取了,放进口袋,就快步往公馆大门去。
到了公馆大门,刚好一部轿车从外面驶过来,停在正门口。
车门一开,徐副院长带着助手就下来了。
宣怀风看是他们两个,觉得奇怪,不由走到阶下迎了他们,问,“昨天不是刚复检过吗?怎么今天又来了?”
徐副院长一脸诧异地看着他,“我是接了孙副官的电话赶来的,说是总长早上忽然高热不退,要我马上过来。宣副官,您不会不知道吧?”
宣怀风一愕。
这时,孙副官的身影忽地从大门里闪出来,急急走下台阶,搓着手道,“总算来了,快到里面去,正等着您呢!”
徐副院长赶紧领着助手进去了。
孙副官也要跟着进去,宣怀风赶紧把他叫住,走前一步问,“总长真的病了?昨天不是好好的吗?”
孙副官叹道,“昨天我看总长也好好的啊,不知怎么今天一早就发起高热来了,恐怕是伤情有反复。”
他见宣怀风默然不语,又解释道,“管家和我说了,总长今天放你的假,还吩咐要尽量随你的意,让你自自在在乐一日。所以,这事我也没让他们惊动你。”
宣怀风心里,一万个不相信白雪岚真的生了急病。
这些天陪着他,一丝伤情反复的迹象都没有,怎么今天准了一日的假,今天就立即反复了?
说到底,还是白雪岚在耍花招。
宣怀风想通这一点,心里大为生气,觉得白雪岚还是没长进,处处都出小人招数,面前一套,背后又一套,并不光明磊落。
要是这样,偏偏不管不问地去华夏饭店,让白雪岚自己怄气去。
孙副官急着进去,说了这两句话后,就道,“我该进去了,看看医生怎么说,有了准信,还要给白总理报告呢。你也不要急,总长身体一向强健,医生既然到了,应该不会有大碍。要是有什么私事,只管先去办。当然,能早点回来,还是早点回来为好。”
在宣怀风肩膀上拍了两下,转身匆匆进了公馆大门内。
宣怀风还站在原地,司机过来请示,“宣副官,车已经备好了,您是现在就去吗?”
宣怀风咬住下唇,点了点头。
司机便过去,把车开到公馆正门前,下车绕到后面,拉开车门等着。
第三十六章
宣怀风瞪着那车,半天没动。
司机等得摸不着头脑,只好又走过来请,“宣副官,是忘了什么东西吗?”
宣怀风应道,“哦,是忘了点东西。你在这里再等一下,我进去拿了就来。”
转身返回公馆里,一路沿着壁阴七拐八弯地过来,远远地看过去,白雪岚房前站了五六个听差,不见徐副院长和孙副官的踪影,大概都在房里。
宣怀风眉心攥起来,自己也明白,只要一走过去,就等于踏中白雪岚设下的埋伏了。
让他轻易把自己心思琢磨得一点不剩,好像自己是他掌心猎物似的,总有些不甘心。
但掉头就走,只怕接下来一天都一颗心悬在半空,更不好受。
犹豫一会,还是从阴影下故作镇定地踱步出来。
听差们正在门外挨墙的挨墙,歇腿的歇腿,忽然见这个总长面前的大红人冷不丁钻出来,都赶紧站直了,呵着腰和他轻轻打招呼。
“宣副官,您来了?”
宣怀风问,“总长怎样了?”
一个听差答道,“听说烧得不轻,医生刚进去呢,孙副官也在里头陪着。您快进去看看吧。”
宣怀风点点头,把半掩的门轻轻推开,不惊动人地走进去。
因为有病人,房里头格外安静,圆桌上放着医生带来的西式药箱,朝上打开着,露出整整齐齐的药瓶纱布等等。徐副院长和助手都站在床前,两人背影把床上的人遮住了大半。
孙副官垂手肃容,站在一旁。
看见宣怀风无声无息走了进来,孙副官脸上一点意外之色也没有,很恬然地走过来几步,迎着宣怀风,小声说,“你来了?过去看看吧。”
宣怀风本想进来打探一下消息,不欲久留。
别说他把人想得太坏,实在是白雪岚太不按理出牌。
万一和白雪岚照了面,白雪岚忽然精神奕奕地从床上坐起来,大模大样奚落他一顿,宣怀风绝不会觉得奇怪。
从读书相识的时候起,这人脑子里就永远装着用不完的捉弄人的主意。
但房里这样肃静的气氛,孙副官又开了口,不过去看看似乎太过无情,宣怀风略一思忖,慢慢蹭到床前。
低头一看,白雪岚仰躺在床上,额头上贴着一个西医常用的冰包,肩膀以下盖着一床半厚的锦被。
宣怀风瞧见他腮上两抹不寻常的艳红,暗中吃了一惊。
想着,不会真病了吧?骗人也不见骗得这么地道的。
也顾不上别的,伸手探到白雪岚脸颊上,一试那温度,手指猛地一缩,竟是烫得惊人。
宣怀风又惊又疑,赶紧伸长了两个指头去摸他项颈,还有睡衣宽松领口下的皮肤,都是一般的烫。
这是无论如何装不出来的。
宣怀风问,“怎么烧得这么厉害?”
徐副院长看他脸色难看,安慰道,“宣副官只管放心,总长身子骨结实着呢。刚刚才给他打了退烧的针剂,再过一个钟头,估计热度就能退下来一些了。”
说完,吩咐他的助手把桌面上的药箱收拾了。
孙副官招呼道,“还是和上次一样,请徐副院长在隔壁厢房坐坐,等总长情况稳定些再走不迟。”
徐副院长说,“那是当然。我们留下来也好有个照应。”
孙副官等助手收拾好药箱,就代行地主之谊,领着他们两个往厢房去。
宣怀风看众人都走了,索性在床边坐下来。
他这段日子虽说负责看顾伤患,但还从未碰到白雪岚这么闭着眼睛昏昏沉睡的时候。平时生龙活虎,总满腔精力的人,一旦变得安静,却格外地让人可恐,好像一根勾在半空的蛛丝随风摆着,随时会被莫测的自然之力扯断似的。
孙副官安排了医生后,不知遇上了什么别的事,一时竟没回来。
只剩下一个眼睑合上便显得格外虚弱可怜的白雪岚,并一个呆坐床边的宣怀风。
房中此刻的寂静,便也成了折磨人的酷刑。
想起自己刚才以小人之心忖度白雪岚的思想,那是猥琐不堪之极。
再一想,更恨自己昨晚在窗外听见他唱《西施》,就不该硬着心肠,不管不问。
明知道夜深露重,一个伤未痊愈的人,怎么就忍看他独唱愁曲?恐怕就因为这个冻着了,以致发起烧来。
就算是陌生人,也应该好言相劝,叫他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