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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将-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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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杏儿也真的自强不息。
  加上她的聪明、机巧、讨人欢喜,很快的她便真正成为将军摩下的三面令旗之一。
  可是,一个洁身自爱而又自视甚高的女孩儿家,在江湖上,在风尘里,同样会感觉到空虚、寂寞和冷。
  她是将军的女儿。
  谁也不敢沾她。
  她的武功眼界皆葚高明,谁都沾不上她。
  将军是她的严父,她对他且敬且畏,但她却没有一个可以倾吐的人。
  她自幼丧母。
  母亲也是文才武略俱能的人,可惜就丧在万人敌手里。
  连回万人敌的独子,据说也丧在将军剑下。
  故此,将军与万人敌除了在派系上的对立之外,彼此还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楚杏儿平日结交了不少豪杰英侠,诸如兜玉进、唐多令、冷秋帆等,但她不会向他们倾诉心事。
  她宁颇向燕赵倾吐。
  燕赵虽是将军的敌人,却是她很好的倾听者││甚至可以说是她的知音。
  这些年来,她在江湖上闯荡,已学会了不怕凶无惧恶而且脸皮已厚得不会变色良心早已不见了,没想到,将军的话,竟会使她脸红,一念及沈虎禅,还会心跳加速。
  这点连楚杏儿自已都不知为什么。
  所以将军接下去的话,她便无法集中精神,只听到一部份,将军好像有些喟叹的说:“……只不知沈虎禅肯不肯为我所用……”
  然后他们便讨论了起来。
  其中又以王龙溪为最大声。
  她真想叫王龙溪为“王大声”——不,是“大声王”才对。
  这么多人里,她最不喜欢听王龙溪说话:既快、又急、特别大声、而且不经脑袋、还自以为是!
  ——这头大没脑、脑袋生草的呆瓜!
  她宁愿听舒映虹说话。
  至少舒三堂主很温和、耐心、聪明、且善解人意。
  她也情愿跟慕小虾说话。
  慕小虾虽魁梧、粗鲁、大块头;但是他怕她。
  她喜欢人怕。
  人越怕她越高兴。
  武功越高块头越大的人越是怕她就越好玩。
  可是她知道沈虎禅不怕她。
  一点也不怕她。
  说也奇怪,她反而有点怕他。
  也不是怕他什么,而是怕他不高兴、怕他不开心、怕他不喜欢自己。
  她也不知道自已为什么要怕这些。
  ——这本来又“不关她的事”。
  她忽然觉得千头万绪,也许是因为曾经受过一晚的惊恐,受了一夜的风霜,同时也战斗了整个黑色的晚上,她的脸一下子冷,一下子热,两颊一下子凉,一下子烧,脚下也有些飘,头上更有些恍惚。
  她勉强敛定心神。
  ——可不能歇看。
  ——要等沈大哥回来。
  她集中精神,正好听到将军在跟燕赵说:“你也累了。”
  ——燕大叔累了?
  ——他为什么累?
  ——他怎么累?
  燕赵道:“不累。”
  将军道:“你也忙了整个晚上。”
  燕赵道:“忙,不一定就累。”
  “对,正如疲,不一定倦,”将军道:“疲只是身体的累,倦则是连精神意志都累了。
  ”
  燕赵道:“只要忙得有收获,就算疲,也不觉倦。”
  将军似是不经意地问:“你有收获么?”
  燕赵爽快地答:“有。”
  将军一笑。
  可是楚杏儿不懂。
  她不懂他们到底在谈些什么!她以为自已没留意先前的谈话,以致跟不上内容。
  其实不仅是她不懂,连舒映虹等人也没听懂,将军和燕赵究竟在说些什么。
  不过他觉得自己必需要报告一件事。
  一件很重要的事:“蔡般若来了。”
  蔡般若来了。
  蔡般若是东北“五泽盟”总盟主。
  他在武林中,有看举足轻重的地位。
  他的“高唐指”不但是东北一绝,据说只有当年的“长空帮”帮主桑书云之“长空神指”,以及白衣方振眉之“王指点将”才能克制他,他德高望重、博学旁通,有人说,如果不是他遇事太过裹足不前,不能全身投入,他旗下的“五泽盟”,早就在二十年前大举中兴。
  正如将军和万人敌是以相埒,蔡般若在武林中的位份,只有西南“万水千山”钟诗牛才能匹比。
  “五泽盟主高唐指”与“万水千山总是牛”本身就有很多缠绕不清的渊源与纠葛,总之“五泽盟”的蔡般若,因西南有“南天王”的钟诗牛在,一直都不肯踏入长江以南一步。
  可是蔡般若这回却来了。
  以蔡般若踉万人敌与将军的微妙关系,他的出现,足可影响均势的战局。
  ——问题是:蔡般若因何会在此时此境此际此地出现?
  连王龙溪都不禁动容。
  将军并不动色。
  燕赵也不动容。
  燕赵望望屋梁。
  将军也看看屋梁。
  他们倒似一早就已知道此事。
  连舒映虹也不禁楞了一楞。
  ——难道是自已报导错了消息?
  曾有过这样的先例:舒映虹孜孜地报告一个重大而秘密的讯息,结果到了后来,才知道根本是个错误的,将军早就知道了,当面指出时,舒映虹不免有些讪然。
  他当然不希望这种事情会重现。
  ——一个人,实没有几次面子可丢。
  不过看将军的情形,又不似对他所提供的讯息怀疑。
  他反而向燕赵心平气和的道:“他果然来了。”
  燕赵也平静地道:“他真的来了。”
  将军抚髯:“也许,他早该来了。”
  “要掌灯了,”燕赵说:“沈虎禅也该回来了才是。”
  话未说完,忽听外面远远远远远远有马嘶声。
  一人怆惶而入,足不沾地,身法极为高明。
  他人未到,已屈膝,脚未沾地,额头已同将军一头跪了下去,发出“砰”地一响,疾道“禀报将军,有敌骑一人正往关口里闯——”语音未了,另一人已疾掠而入,额上满是密集的汗珠,来不及跪倒便已叫道:“禀将军,来人已闯入大门——”他的话未完,马嘶声已极逼近,又一人如流星般射到,人未到大听,张口便喊:“不好了,他已——”他这句话也没有说完。
  因为没有说完的机会。
  这刹间,马嘶已自大厅响起,一骑如风卷云涌地冲了进来,一时间众人惊起走避,王龙溪大喝一声,正要徙手上前拦截,那匹神骏陡然勒住。
  一切都静了下来。
  唯有将军和燕赵,仍站在原处,纹风未动,静观其变。
  马上有三人。
  楚杏儿喜而叫唤:“沈大哥。”
  一人自马后一跃而下。
  那是蔡可饥。
  他脸上青一块、瘀一块、人中渗看鼻血、嘴角也有血丝、一条腿还瘸了,可是他的表情,既又光采又振奋,彷佛刚好打了十八场大胜仗。
  他手里还抱看一人。
  徐无害。
  徐无害虽脸色青白,状甚衰弱,但如将军这些明眼人一眼看去,已知徐无害并无大碍:
  ——他死不了。
  还有一个人。
  第三个人。
  这个人就在马上。
  是他策的辔。
  是他控的马。
  也是他救的人。
  他仍然神威凛凛。
  可是他并没有下马。
  他是整个人栽倒下来的。
  ——他是沈虎禅!
  沈虎禅回来了。
  和他的刀。 

  
  
  
   
第八章 眼波可以酿醇酒

 
 
  他的刀,仍矗峙在的背上。
  ——他的人呢?
  沈虎禅已栽倒下马来。
  可是他立时盘膝而坐。
  他的头上并没有冒出白烟。
  而是冒出黑气。
  若有若无、约隐约现的黑气。
  将军看了一眼,眼里立即露出讶异之笆,和燕赵说:“他和李商一交过手了。”
  燕赵说:“是的。”
  将军道:“李商一是万人敌麾下的第一高手。”
  燕赵说:“要不是有他敌住李商一,谁也不易得手。”
  蔡可饥大声道,“不,不止是李商一,那不公平!”
  将军平静的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大哥为了救我;”徐无害挣扎道,“他几乎敌住了所有、统统、全部的人。”
  将军反而有些诧异:“李商一算是活回头了?他从前都不肯做这种丢人的事!”
  燕赵沉声道:“李商一也有身不由已的时候。”
  楚杏儿又喜又惊,过去探看沈虎禅,只见他身上有十来伤处,血正渗出,但沈虎禅却完全无动于衷。
  看他的情形,似正全力压制体内的一种伤。
  楚否儿甚至无法弄清楚:究竟沈虎禅正在运功压止内创、毒力还是调息元气?
  她只好望向将军。
  ——以求助的眼神。
  将军明白她的意思。
  楚杏儿毕竟是他的女儿。
  “他受的是剑伤,”将军道:“被李商一的剑所伤,谁都帮不了他的忙。”
  楚杏儿说:“可是,他是为了救我们,为了夺回高唐镜才受的伤……”
  将军抚髯反问:“你以为爹爹是见死不救?”
  楚否儿恐惧一下子涌了土来:“他……他会死……?”
  王龙溪怒道:“我去杀了李商一!”
  燕赵即问:“你是李商一的敌手?”
  王龙溪冷笑道:“没有打过,焉知打不过!”
  燕赵点点头,嘴边又浮现了一个讥诮的笑意:“对,没有死过,焉知死不去。”
  王龙溪气得眉毛都开了花:“总好过光说不敢动手的人!”
  燕赵您然道:“光说不动手的人总比光动手不说的人来得不具杀伤力一些。”
  将军反问王龙溪:“你知道李商一现在在何处?”
  “不知道。”
  将军道:“那你怎么杀他?”
  王龙溪一怔道:“找到他就可以杀他了。”
  将军居然很耐心的道:“你怎么找他?”
  王龙溪想了想,居然也答得出来:“找到万人敌自然就可以找到李商一了。”
  将军这回嘉奖似的道:“那你知道万人敌在那里?”
  王龙溪怔了怔,答:“不知道。”
  将军又问:“你知道万人敌是谁么?”
  王龙溪搔了搔头皮,还是硬看头皮答:“不知道。”
  将军仍然问:“你知道万人敌的样子?”
  王龙溪只好老老实实地答:“不知道。”
  将军脸色一沉:“你什么都不知道,如何去找万人敌?凭什么去杀李商一?!”
  王龙溪吃将军一叱,只胀红了脸,嗫嚅的分辩道:“这……这小子能,我……我也一定能——”
  燕赵冷峻地道:“这世上偏就有别人可以,而你不能的事。”
  王龙溪忿然道:“你长他人志气!”
  将军接道:“有时候,长他人志气是对自我要求加强,不一定会灭自已威风!”
  王龙溪为之语塞,仍不服气:“我……我去找高唐镜!”
  将军眉心一皱:“你要到何处找?”
  王龙溪说:“下是说在谭千蠢手上吗,千蠢和尚总比李商一好找得多了罢?”
  将军捻髯道:“你想证实什么?”
  王龙溪大声道:“我非但能别人做到的我都能做到,连他所不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将军“哦”了一声道:“你是说:沈虎禅夺不回高唐镜,你能。”
  徐无害忽然叫道:“不。”
  他喊道:“沈大哥已夺回高唐镜了!”
  舒映虹眉宇一扬,疾间:“在那里?”
  徐无害垂下了头,悲声道:“可是为了换我,他又给回了他们。”
  舒映虹和王龙溪一齐倒抽了一口气:“什么?!”
  将军转首向徐无害,不怒而威。
  徐无害不敢抬头。
  他在“将军府”里的辈份已不小,但跟“三面令旗”级的高手公然抗辩,还是平坐第一遭。
  将军叹了一口气,拊髯缓缓的说:“你还是把事情好好的说一说罢。”
  那对徐无害而言绝对是恐怖但又香艳的经历。
  事情发坐在他随看沈虎禅火烧大宅步出大门之际,他在火光熊熊里忽然看到一双眼睛。
  那一双眼,在火光中焚烧,也直似在心中映照,在苍穹里闪耀。
  媚眼可以酿醇酒。
  就这样,徐无害就慢了一慢,没能跟上大伙儿步调。
  这使他几乎从此就万劫不复。
  等到他发现那双美目愈来愈近时,他只能捂心发出一声呻吟。
  那女子走到他面前。
  他想拔剑。
  (那女子向他一笑。)——浅笑可让人溺毙其间。
  他要拔剑。
  (那女子向他招招手。)——一招手是一盏水上灯。
  他一定要拔剑。
  (那女子向他伸出了手。)——那是一道崭所的梦痕。
  他不能不拔剑。
  (那女子的手已触及了他。)——触及了他欲火焚腾的地方。
  徐无害又一声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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