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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在马路中间飞快奔跑的时候,红灯已经亮起,各种机车在我身边呼啸穿过,其中任何一辆都有足够的力量将我的身体撞成粉碎。而距离我不远的地方又重新出现了许多准备过马路的人。他们就像是提线木偶一样静静地望着我,表情空洞。他们定然怀疑这是一个神经错乱的女孩。因为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可能面对死亡不为所动。画板撞击着我的脊背,发出嘎啦啦的声响。黄色的车灯打在我的脸上,一晃一晃,我甚至能够想象得出司机错愕而气急败坏的神情。我幻想着自己是一只鸟,有着宽大的翅膀,羽毛柔软而洁白,能够在黄昏暮色的教堂钟楼之上静静然地飞翔。
隔着耳机。我隐约听到鸣笛声,喇叭声。其中夹杂着司机粗俗的谩骂声。一定是乱了。
此刻的我正与死神擦肩而过。我仿佛看到他的面容。不是他征服我,就是我逃离他。
我的快感难以言喻。
可就在高潮将至时,她突然感到一只手用力拽住了她的肩膀,之后飞快地将 她拉过马路。她踉踉跄跄地重新站到了一块平坦并且安全的地面。那令她痴迷的快感却像被海绵瞬间吸走,荡然无存。
不,不可以这样,我不能就这样放弃。
她仍是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红灯映在脸上,像着了火。火是温暖。火是希望。火是文森特瞳孔中熠熠生辉的激情。那一刻她的面前仿佛出现了他的面容,从颧骨到下颌如同被刀砍斧削一般,突然地瘦下去。他对着她伸出手。当她正要对着这一片虚无施爱时,身旁传来的气急败坏的抱怨彻底将她从臆想中硬生生地拽了出来:
〃小葵,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可你还是不听!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直到此刻,她才缓缓地张开眼睛。双目有一秒钟的模糊,闪烁的霓虹仿若《星夜》之中悬挂在天空中那些令人掉泪的星。但是看到眼前这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俊朗的脸,才不得不收起了方才的一切幻想。她静静地看了短发女孩一眼,缓缓地摇了摇头,目光移向前方更加遥远的景致。
〃下次过马路一定不要闯红灯,听到没?〃短发女孩胸口轻微起伏,眼眸中满是疼爱,〃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周浅浅,我说过很多次,我的事不用你管。〃女孩的口吻依然平静冷漠,充满了决绝的意味。
自己的关心竟得到如此不讲情面的回绝,换作别人,定然暴跳如雷。然而,同木小葵长时间的交往早已使她对诸如此类的话语产生了强大的抗体。于是,沉默了一秒钟之后,她小心翼翼而略带期望地岔开话题:〃我家附近新开了一家哈根达斯,那里有一款叫落日镕金的芒果冰点……我记得你最喜欢芒果了。〃
顿了顿,眼眸期盼,又小声问道:〃今天晚上我请你去吃吧?〃
〃不了,晚上要画画,先走了。〃当最后一个字的尾音破碎在空气中的时候,木小葵已经转身离去,影子投在寂寞的墙上,连一句告别的话都不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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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第一章 你的独舞(6)
周浅浅望着木小葵的背影,这个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女孩。她们已经共同度过了弥漫着桂花香的童年,并即将进入最为放肆与忧伤的少年时代。原本期许在人一生中最为美好的年华同她休戚与共,但她对自己却越来越冷漠疏远。想到这里,心中的感伤忍不住犹如莹澈的水滴在宣纸上,逐渐氤氲。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正准备转身离去,突然听到身后木小葵的声音……
〃周浅浅,你等一下。〃
依旧是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可是却令周浅浅的心突地跳了一下。她用双手揉了揉脸,调整出一个温暖的微笑之后回过头去。
〃小葵,你改变主意啦……〃
飞鸟低低地拍打着翅膀,在天空中留下一道一道透明而哀伤的痕迹。
眼前,木小葵面无表情的脸由于光影的错落而显得更加冷漠。
〃你是不是把我那张《泪》交给油画社了?〃
〃是啊,〃周浅浅的声音略微抬高了一些,〃小葵你知道吗,我听说油画社是全校最受瞩目的社团。而且……而且朝颜社长是个画画非常厉害的人。可我觉得你的画比他的好一万倍,所以就拿去……〃
〃我不是一条柔弱到需要依附别人而存在的藤子,我也不需要任何人为我编排前进的路该如何去走。〃说出这句话,木小葵冷漠的脸上竟平添了几分怅然与感伤。
周浅浅低下了头,手指不断地绕着衣角,似乎连呼吸的声音都刻意降低了,犹如一个犯了严重错误等待惩罚的孩子。
〃对不起,小葵。我这样做完全是因为……我觉得你的画是世界上最出色的,我想让所有人和我一样看到你的灿烂。知道吗?当我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将来会成为很伟大的画家……〃
〃可以不说这些吗?〃
〃……哦。〃
长久的缄默。空气在此刻变得异常宁静,甚至听不到彼此呼吸的声音。缓缓抬起头,眼前是木小葵安静的脸。周浅浅的脸腾地红了,她以一种充满渴求与期待的眼神望着眼前的女孩,希望得到一个令人心暖的回答。然而……
〃我先走了。〃她淡淡地说,然后转身就走。
周浅浅没有再说话,只是目送她离去。木小葵瘦小的身影渐行渐远,茕茕孑立,倏忽消失在街道拐角处。
这样的场景她并不陌生,在她生命中上演过无数次。
她总是这样拒绝自己。言语平静,却不给自己留丝毫余地。
失落与感伤只在周浅浅的内心驻足了一秒钟的时间。下一秒一朵笑容在她的脸上缓缓绽放。
〃小葵,你要加油哦。因为,我那么爱你。〃
可是这明朗的声音又转瞬暗淡下去,像一朵在秋天蔫谢凋零的矢车菊般令人心疼。
〃虽然你……一直都察觉不到……〃
来吧我亲爱的人/今夜我们在一起跳舞/来吧孤独的野花/一切都会消失
你听窗外的夜莺/路上欢笑的人群/这多像我们的梦
5
女孩木小葵穿过巷子时,天已经完完全全地黑下来,画板包粗糙的带子勒得她肩膀酸痛。冰凉的青石板路日日与她的双脚摩擦,每当此刻她都会觉得自己是那个用漂亮的鱼尾换来人类双腿的哀伤的人鱼。抬起头,没有星斗。空气中弥漫着物质腐败的气息。月亮从乌云之中露出了半边,是沉沉的银色,光芒细碎地落在木小葵苍白的脸上……依旧是冷冷淡淡的,难以觉察任何情感。
〃喵呜……〃
路边的深色垃圾桶中倏忽蹿出一只黑猫,它蹦得那样高,继而稳稳地落在了地上。木小葵微微怔了一下,不由得停住。黑猫转头用幽蓝色的眸子傲慢地瞥了她一眼,之后跳上了对面的那座矮墙。
面前是隐约可辨的房屋轮廓,在路灯下呈现出黯淡的灰色。房屋的旁边是一棵粗壮的梧桐树,只是叶片已落尽……这便是木小葵的家。然而此刻从她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愉悦。仿佛出现在面前的,只是一处陌生的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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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第一章 你的独舞(7)
她将画板和书包取下,从书包里掏出一串钥匙。取出其中一把打开门。
狭小的过道上空是昏黄的灯。一切看上去犹如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老电影中的场景。
她很快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顷刻间,她仿佛置身于另外一个时空,一个脱离了现实而独立存在于艺术家臆想之中的世界。苍白寂寞的墙壁上是各种各样被普通木框镶嵌起来的油画摹本。木框右下角的白色纸条上用规矩的字体认认真真地写着:星夜、向日葵、奥维尔的麦田、雏菊和罂粟……它们大大小小,错错落落。唯一相同的是作者勇于使用高纯度色彩作画,所有的色彩几乎未经调和便涂抹到了画布上。狂野又稚拙。
诸多画当中,有一幅人像悬挂的位置最高。于是这些沉默无言的画作皆以一种仰视的姿态凝望着它。
木小葵站在这些画面前,长久地凝视着。然后双膝一软,跪倒在这些画前。
她静静地凝视着它们,目光最终落在了人像上。从未有过的深情从她浅灰色的眸子中倾泻而出。
接着,她伸出激动到微微颤抖的右手,轻柔地,轻柔地抚过这幅画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一幅人物半身像。红绿蓝三种颜色的构图使画面给人一种跳跃的活泼感。戴着藏蓝色帽子的男人。面色苍白没有红润。嘴里斜斜地叼着烟斗,白色的烟雾逐渐飘散。时为一月,他着一件绿色的大衣,微微泛黄,绿得苍颓。他右边的脸被白色的绷带包裹起来。目光呆滞……
如你所知,男人名叫梵高。文森特·梵高。
她轻轻地闭上眼睛,眼前恍然出现了漆黑的巷子。
如果这巷子能够再多些星光,多些明亮,那么,与他的《夜晚的咖啡屋》何其相似。
不过,其实也没关系,重要的是此刻可以和他紧紧相偎,她仿佛闻到他身上散发的重重的颜料味,那美妙的味道让她沉醉。
不愿醒来。
〃砰!〃
隔壁房间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那么地闷。半晌无声之后……
瓷盆被踢倒以及洒水的声音忽然传来,依旧是那么闷,像是从不透风的鼓中迸发而出。
继而传来男人的怒吼声……
〃臭女人!刚才饭里放了那么多的盐,现在又想烫死我是不是!〃
女人软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你……你别……我再去接一盆……就是了……〃
女孩木小葵因这场突如其来的争吵而睁开了眼睛。方才出现在眼前的星空蓦然消失。她的面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右眼角跳动不止,左手也随之颤抖起来。这是她每次在父母战争升级之前必定做出的不自控的反应。女孩伸出刚才抚摸过梵高面庞的右手,紧紧地抓住左手的手腕。心脏正以一种无规律的节奏突突地跳着,仿佛要冲破胸腔一般剧烈。紧蹙眉头,扬起脸。强迫自己露出的笑颜却浸透了苦涩与哀伤。
〃不,文森特,你所看到的一切只不过是一个虚伪而令人疑惑的假象,一点儿也没错,他们只是在开玩笑……我是一个幸福的孩子……〃她如念咒语一般絮絮不止。画像上的男人丝毫没有反应,依旧以一种长久不变的呆滞的神情望着她……这可怜的等待被救赎的女孩。
女人抽噎着离去了。男人嘟哝的谩骂间或传来,在短暂的沉默过后达到顶峰……
〃你这个歹毒的女人!这么凉的天你又想冷死我是不是!〃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我究竟要怎样做你……你才能满意……〃
钝重的身体与墙面接触的声音在夜晚听起来格外揪心,更何况其中同时夹杂了怒吼与哭泣……
〃你他妈的敢跟老子犟嘴?! 老子打死你!〃
〃啊……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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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第一章 你的独舞(8)
木小葵右手的指甲已经深深地掐进左手手腕,但她感觉不到疼痛。
面对这场自拥有记忆以来便接连不断的战争她理应麻木,可是,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她仍旧感觉空荡荡的心底莫名吹来一阵风,一切回忆都汇聚于她的眼前,越来越沉越来越沉。她终于被它们拉进了深不可测的谷底。
那里,记载了她童年时代全部的晦涩与潮湿。
6
她仿佛重新回到十几年前那个寒冷的冬日,雪已经持续不断地下了一整天。男人在傍晚时分又出去喝酒了。在他出门的那一刻,女人轻轻地拉住他的袖子哀求他早些回来,却被他冷漠而凶狠地推开:〃你凭什么管我?你这个只会花钱不会赚钱的臭女人!〃听到这句话,女人的双手突然松开,嘴唇微微颤抖着,没有再说一句话。
炉火已经熄灭,屋内冰冷如地窖。刚刚六岁的女孩木小葵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毛衣跪在窗台旁边,积雪在黄昏时发出的光芒映在她忧郁的小脸上。她把脸伏在胳膊上,出神地盯着窗台上的含羞草。它的叶片早已呈现枯黄色,并且颓丧地垂着头。哦,你多么可怜啊。木小葵小声的叹息犹如一阵风,从她发白的唇间缓缓吐出,含羞草的叶子终于在这寒冷的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