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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知道。”
“骗鬼,我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柏平抽出长剑,凌空便要砍下,这两个猥琐的败类才赶紧吐实。
“她……她说好了,跟我们二一添作五,哪知……事后就……连我们的银子也一并偷走……”
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范达心想,好个黑吃黑的女贼头。他心中的火燃得更旺了。
亏他行走江湖十余载,居然栽在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手里,汗颜!
“强中自有强中手。”豫鹰扬笑颜愈深,也愈教人惴栗。“一次坑掉三个男人,唔,有意思。”他对寒奴的兴趣大增,下回遇上了,他得仔细把她瞧个清楚,看看她是否真有三头六臂。
“主人?!”范达心中一骇,脸上原已所剩无多的血色,这下全褪得精光。“属下该死。”
“先留住你这颗脑袋,再要妇人之仁,后果自行负责。”最后一句话声未落,他人已跃上宝驹,扬长而去。
???
为了深入民间,寒奴特地把樵夫这条小命留在破古刹的墙上,以备不时之需。
“下来!”随便掷出一小段树枝,指结大的麻绳立即应声断成两截。
“你你你……”樵夫吓得三魂七魄全飞了,“你怎么还没走?”他原本想把寒奴卖了,换笔银子舒服花用一阵子,没想到这小妮子神乎其技,不但把他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还孔武有力的把他绑在这儿饿了两天一夜。
“哼,本姑娘不想走就不走,你管得着吗?”依寒奴火爆的性子,碰上这么坏心眼的人,老早把他修理得鼻青脸肿、断手缺腿了。再敢唆,当心她赏他一记大锅贴。“拿去,我昨儿吃剩的,你就将就点吧,等找到我要找的人以后才可以饿死。”
“哦。”真是流年不利,遇上这女罗刹。樵夫瞪着手中冷凉的切糕,不情愿的一口一口塞进嘴里。“你已经这么厉害了,还需要我帮忙?”
“唔。”寒奴立在庙口,心事重重地将眼神眺向无穷远的天际,“我问你,豫鹰扬是谁?”
这名字是她无意中从酒馆小二口中听来的。
“他是阳羡城的城主,武功高强,时常带兵出征,是个很可怕的人,方圆数百里的人,光听到他的名字就吓得六神无主。你可千万别去招惹他。”樵夫想是饿坏了,一眨眼就把七八块切糕吃得清洁溜溜。
“哼!”寒奴冷哼一声,满脸的不屑。明知山有虎,她也偏要向虎山行,何况,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那么你知道他为何会到安南来?”
“他来啦?”樵夫一下呼吸不顺,呛得面红耳赤,急咳不止。“他吃饱没事怎会到这儿来呢……嘿!我知道了,八成是来参加安南楼楼主豫重链的婚宴,听说他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
大美人三字飘进寒奴耳中,蓦地令她心口一阵绞痛。东流湍逝的情缘,至今日想起来,依稀痛入心扉。
“那个大美人呐——”
“住口!”她杏眼圆睁的样子既野艳又悍戾,看得樵夫心里头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我问一句你答一句,我没问的,就别给我废话!”
“是是是。”他赶紧把嘴巴缝起来,以免惹祸上身。
“那个叫豫重链的住在哪?”踏破铁鞋无觅处,她痴等了五百年,算是有了些许眉目。他,应该就是他吧?这是历经了多少世的轮回?得用什么方法才能唤起他的记忆?如果他始终没有忆起五百年前的恩怨,那么她的报复又有何意义?
“住在北东十八街,最华丽的那栋宅院,你一走过去就可以看到了。”
???
安南楼,位于过井川畔,外面的围墙从寿园寺,清河桥,一直绕到百花街,其宅院之辽阔几乎足以供给上千名百姓居祝
石墙砌高二十丈,墙内尚有一条五尺宽的护城河,四周繁花绿树掩映,居中是三层的楼宇,九宫纷陈左右,颇有帝王的气派。
大厅四周挂满了喜帐,每一幅都是鸾凤和鸣、五世其昌、永浴爱河、共偕白首……的字样。
楼宇前、后院大排筵席,厨子们进进出出,忙得汗流浃背,仆妇们手脚利落地准备着,一旁长桌上,瓷盘陶碗中盛着鸡鸭鱼肉、蔬果、糕点……琳琅满目,教人垂涎欲滴。
寒奴才攀上后花园的桦杨树,即见到安南楼的管家刘富站在门廊上指挥若定,不时吆喝着要大家手脚快点。
“怀恩上哪儿去了,大半天不见他的人?”他冲着甫进门的周妈问。
“上市集补齐干货,昨儿个陈叔吩咐的。”
“市集才多远,用爬的都回来了。”刘富因为心急,口气也就特别冲。
怀恩?寒奴心思一转,马上有了计谋,用法术让怀恩暂时回不了府里。
“再等一会儿吧,也许人就快到了。”周妈手里端着盛满食物的托盘,匆忙往内堂去。
“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不像话,待会儿我非狠狠刮他一顿不可。”刘富斜眼往门口一扫,忽瞅见一名十八九岁的少年郎傻愣愣的立在侧门旁胡乱张望,“喂,什么人在那儿鬼鬼祟祟的?”
“这位大叔,我是怀恩的表弟,因为我家舅母生了重病,表哥赶着回去照料,特地交代我到府里帮忙。”寒奴女扮男装,模样十分俊美。
“怀恩的娘什么时候得了重病,我怎么不知道?”刘富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她,嘴里嘀嘀咕咕的又道:“他又什么时候有你这样一个表弟来着?”
“刘叔,主子叫您呐,”负责跑堂的小厮跌跌撞撞的跑来,“前头乱成一团,怀恩回来没?账房那儿忙不过来了。对了,你还是快点过去,主子催得很急,不知又出了什么状况。”
“好啦,我这不是在走了吗!”刘富匆促的拉着寒奴问:“你叫什么名字!”
“寒奴。”她照实回答。
“寒奴?名字不太好听,但还算马马虎虎,你识字吗?”
废话,她可是堂堂的女神,只是暂时落魄而已,何止识字,她还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呢。“识,当然识得。”
“那好,你先顶替怀恩到账房帮忙,可得小心点,弄错一笔账,我就拿你的脑袋开刀。”刘富头发梳得油亮,一丝不苟,和他做事的准则一样古板得像个老学究,他手底下的人,每天总有一两个被叮得满头包。
寒奴口里唯唯诺诺,才旋身,鄙夷之色立现。“他一直都是这么讨人厌吗?”
“嘘!当心祸从口出。”小厮领着她来到二楼的账房时,楼上前院霍地传来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寒奴讶异地问。
“大概是二爷来了。”小厮面上刷过一道冷锋,看不出是惊惧还是尊崇。
“谁是二爷?”
“就是阳羡城的城主豫鹰扬呀。怎么,你不认得?”
“认得认得,天下间有谁不认得他呢?”寒奴做了一个夸张的手势,表示豫鹰扬三个字如雷贯耳。
“你先进去,我到前院看看就来。”小厮交代后离去。
寒奴可不是省油的灯,清风疾掠,她足尖轻点屋瓦,眨眼间已来到大厅,混在人群中。
此刻凤冠霞帔的新娘子由四名喜娘搀扶着,款摆迤逦地盈盈就位,席上响起震天价响的掌声。
倒挂在梁上的寒奴注意到位于首席的豫鹰扬黑瞳炯炯,面容冷肃、淡漠得不起波澜。
据说这位珍妃私德不佳,但素有美人之称。寒奴半是好奇半是嫉妒,想看看她究竟是否更如传言那般迷人,便噘口吹起喜帕一角,呼——
糟糕,忘了自己拥有五百年的道行,功力已颇为深厚,一下用力过猛,竟把整条喜帕高高吹起。
寒奴大骇之下,直觉地用手去捞,没有捞着,抬眼一看,那喜帕居然在空中飘然翻飞,不偏不倚地落在豫鹰扬面前的圆桌上。
祝贺的宾客莫不目瞪口呆朝喜帕的方向望去,直到它尘埃落定,才忍不住哗然大叫。
豫鹰扬宛若无视那喜帕的存在,两眼幽光幢幢地直盯着左方。寒奴原以为他注视的是风华绝代的珍妃,然细心一瞧又仿佛不是……
第二章
那粼粼厉芒穿过人群,越过重重屏障,终于定祝
呵!他发现了。
寒奴一愕,慌张躲入厚重的纱缦,遁往后院树丛。
好险!差点就被逮个正着。太久没幻化成人,一下很难适应骤来的凶险。
密林中漾着霞气,风颇大,一道黑影自后边追来,寒奴掩身树后,静观其变。
咦,人呢?刚刚不是还在?陡地,那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欺到大树后,一柄长剑 碧光闪烁地架在她颈项上。
“可有看到一名可疑的人往这儿逃窜?”
是豫鹰扬,寒奴不用回头也听得出是他。这恶汉果然厉害,大厅上百人,没一个察觉到她的存在,惟独他。
“没有。”料想他看不出那人就是她。
“怎么会,我明明看到——”慢着,好眼熟的面孔。即使天光微弱,豫鹰扬胜于常人的眼力,立刻辨出眼前这张比女人还细致三分的俏脸似曾相识。“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在这儿?”
“小的名唤寒奴,是安南楼新来的账房助理,到这儿是为了小解,顺便偷偷懒,您老千万别给说出去才好。”寒奴一会儿嘻皮笑脸,一会儿装得可怜兮兮,以混淆豫鹰扬的视听。
您老?
连这不合时宜又有点刺耳的称谓都那么地熟悉。
豫鹰扬把目光移近寒奴的脸,莫测高深地梭巡。
他在揣度她。 过往天神们欲分辨善恶的灵魂,都会用羽毛当砝码,以其极精细的敏感度,察出人类的本性,现在他只用一双眼睛,两只黑瞳,就想看透她的心灵?
寒奴很怀疑,但不无惶惑。
豫鹰扬把目光再调近一点,几乎快要贴在她细白粉嫩的嫣颊上,害她睫毛瑟瑟乱颤。仇人相见份外眼红,她该不该趁此机会一举解决他?
“你说你叫寒奴?”豫鹰扬的嗓音很沉,带着一股慑人的威仪。
“是的。”
他越是质疑,她就得表现得越泰然。但这份自若更加令人疑窦丛生,从来没有一个人在单独面对他时,还能够不惊不惧,不卑不亢。
“豫老爷如果没别的事吩咐,奴才先告退了。”
“唔。”豫鹰扬没阻止,空气中已悄悄透着不安。他犀利的眼眯成一缝,盯住寒奴的背影,在她即将转出林子时,握在掌心的飞刀倏然翻出,瞄准那纤盈的身躯射出——
想暗算我?门都没有!
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的耳朵,豫鹰扬右手才动,她已拔足快逃。
“哼!看你往哪里逃。”豫鹰扬快如闪电,瞬息奔至后花园,蓦见一只灰狼火速跃上石墙,朝后山逃逸而去。
狼?怎么会是狼?那个叫寒奴的仆役呢?
揣着一颗悬在空中的心,他纳闷地走回到大厅。夜深了,安南楼却依然灯火辉煌,闪闪灼灼如汪洋如银河,众人于灯影下纷纷扰扰,缭乱而迷醉。
豫重链换下新郎倌的大红衣,挽着新婚的妻子,到席间一一向大家敬酒。
他三十上下,身段有点胖,不过仍算潇洒,穿了一件狐皮的袍子,外加银貂背心,金扣上垂着一条亮亮的链子,富贵逼人。
“珍妃,来,见过我的兄弟。”
原来珍妃是个名字,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是个头衔。
豫重链非常得意能娶得美人归,不愿依传统风俗将娇妻藏在新房,反而带着她到处献宝似地介绍给亲朋好友。
“鹰扬,见过你嫂子。”他手臂粗鲁地拍往豫鹰扬,却教他不露痕迹地闪过。
“幸会。”豫鹰扬礼貌地拱一拱手,冷峻的眼淡扫过她粉雕玉琢的脸。
珍妃全身被一袭紫貂重裘给裹住,却丝毫不损其妖娆美艳,在重衣下,甚至可从她曼妙的步履中,发挥无穷的想象力,猜测里头是如何一幅醉人的风光。
“很高兴见到你。”说话时,她故意不去看他,因为今晚她才是主角,豫鹰扬再了不起,也不该抢了她的光彩。
但她的矜持只维持了片刻,立即回眸凝向豫鹰扬。如此出类拔萃的男人,在一群衣冠楚楚非贵即富的宾客中,竟闪亮一如子夜璀璨的星辰。
“鹰扬,怎么还愣杵在那儿,快来敬你大嫂一杯呀。”豫重链一手搭在珍妃腰上,一手高举着酒杯,要伺候在侧的小厮帮他斟上满满一杯,没等豫鹰扬起身,已经仰头一口气倒进嘴巴里,部份酒液顺着口角溢出,弄得一片狼藉。
珍妃如烟似梦的脸一沉,只短暂瞟向她的新婚夫婿,不动声色地浅浅一笑,“瞧你,当心呛着了。”说着,执起袖管为他拭去酒渍,状极亲密。
“大口喝酒才痛快嘛,哈哈哈!”今晚他得意得很,满面春风,不时纵声大笑,“鹰扬,你说是不是?来,陪我浮一大白,今儿来个不醉不归。”
豫鹰扬始终少语轻笑,他在意的不是豫重链,而是珍妃。美人合该配英雄,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人家鹰弟说不定明儿还得赶早回家呢,你别净是劝酒。”珍妃叹声道。
“那怎么行,难得来一趟,不住个三五天,休想你老哥我放人。”豫重链威逼利诱地硬要豫鹰扬多待数日。
“恭敬不如从命。”他正有意留下,便欣然接受了。“大哥、大嫂,小弟先干为敬。”
“不行,要一个一个来。”珍妃水光荡漾的眼,睁睁的睬着豫鹰扬,纤手掩着红唇上吃吃一笑,任谁都无法不注意到指结上那只灿亮夺目的婚戒。
“行。”豫鹰扬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