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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却恍若未闻,只专注的听他沉沉的心跳,“祁歌,祁歌……再也不许抛下我了,不许了——”
那人慢慢推开我,伸手擦我的泪,“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那人,以一种疏离的温柔,分明的告诉我一种距离。
痴痴的看着他的脸,只是含了泪笑。他眼中,是熟悉的琥珀般流转的光泽,他脸上,是铭刻于心永世难忘的一颦一笑,竟然说,我认错了?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祁歌。”他依旧这么说,却没有推开我,只是温柔的抚住我颤抖的肩膀。
认错了?
忽而就绽出一个迷蒙的微笑。抬手,握住他便装襟口,毫不犹豫的扯开来,便如愿的瞧见了那颗殷红的胎记,如同玫瑰的泪滴,安静的卧在他右侧的锁骨旁。我倾身吻上去,复抬头微笑,撒娇般的呢喃,“还说不是……”
胸腹间的灼痛却愈演愈烈了,喉头涌上一层层甜腥,却还是死死拽着他的衣服,祁歌,我们再也不分开!再也不!
坠入黑暗的那一瞬,我看见紧紧拥抱着我的那人,他唇边亦绽放出妖艳的花朵。
不知是睡是醒,亦不觉得苦楚和疼痛。只是被失而复得的喜悦冲的头昏脑胀。
终于找到他了。我的祁歌。他说过,“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我笑着,他不曾背弃这誓言,他来了。
只是,他为什么不肯认我?为什么一口咬定我认错了人呢?
想至此,心中惶恐不安,竟又哭出来。
便听见有人低声询问,“殷莫漓醒了么?大公子要见他。”是伍泽的声音。
“还睡着呢,真是可怜,从回来一直迷迷糊糊的,一会哭一会笑的——瞧,手里还攥着那片衣角,怎么都不肯松手。”是微蓝。
便有人掀开了床幔,将我抱在怀里。
“这就要走么?伍爷,等小公子醒了,咱们立刻送他过去,不行吗?”是紫菀在小声的为我求情。
“大公子吩咐了,不管睡着醒着,先带过去。”
“那我陪着小公子过去——”紫菀立时便要跟着伍泽出门,却被微蓝一把拦住,“罢了,伍爷亲自来了,定不用咱们伺候的。想来付先生一时脱不开,抱小公子过去诊治下也是好的。”
便紫菀小声的嘀咕“为什么不许我跟去?他还这样小,身体又不好,风家的大公子什么时候这样难为过一个孩子?”
风家大公子!
竟不是我的祁歌?可那眼神、那相貌,就连那胎记都分毫不差!
胸口狠狠的痛,直要再呕出鲜血。忍不住,泪流了满面。
便有冰冷的指尖挑去我眼角的泪水,“竟这般的委屈呢,到底,为了什么?”那人的声音无比熟悉,语调确是从未有过的低沉清冷,远的很。
泪,落得更凶。
便有金针刺入穴位,疼痛,自那一点迅速的蔓延开来,直冲上灵台,勉强的炸开一片清明。
厅里摆设简单清雅,只一张八仙桌并两张太师椅,小几上供一双白玉龙耳花瓶,中间则是一副行草的中堂。
那人就站在我身畔,身上如兰似梅的气息,沁人心脾。
而齐良玉、付清釉则一左一右的站在他身边。虽都是随意的模样,却让人觉得气氛紧张迫人。
“殷莫漓,不解释下么?”说话的正是手持金针的付清釉。只是,此时他的语气一派冰冷。
“解释什么?”我脸色一片苍白,只慢慢的抖着唇探起身来。
付清釉毫不客气的将我摁回椅子上,手中用力,我便痛得闷哼出声,“付先生——”
“别这样,他还是个孩子。”齐良玉忽然握住付清釉的手,轻声制止他。
付清釉冷哼一声,慢慢拔了金针,“怎么?心疼了?捡人捡上了瘾么,这次又打算如何呢?”
齐良玉看着他,张了张口没说话。却反手将我拢在怀里,“莫漓,跟哥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抬头,望进他漆黑的眸子,眼泪,便毫无征兆的跌落了。“祁歌,是祁歌,我的祁歌。”我双唇不停颤抖,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那么,你的祁歌,到底是什么人——?!”付清釉声音清冷,表情严肃,令人生畏。
我心中冷冷的一惊,竟下意识的咬了唇。转头。视线越过齐良玉,看定了那个人。他双目微闭,右手轻轻揉着额角,那五官那么熟悉,气韵却分明不同。心中仿佛被无数柔韧的蚕丝的慢慢的凌迟,不见伤不见血,却一丝一缕的疼得彻骨。
泪如雨下,我紧紧的握了齐良玉的衣服,“玉哥,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吧,殷莫漓,祁歌到底是谁?你,又是谁?”眼前那人,双眉微蹙,冷静沉着,哪里还有那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神医圣手”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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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爱若东风了无痕(14)
几乎要咬破了双唇。缓缓睁开双眼,深深的望着那人,启齿,带了微微的哽咽,用微不可闻的声音,执着的吐出一个字——“他。”
我已经没有办法了,只能拼了命的将这场戏演下去,或者还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
“跟你说过了,我不是你的祁歌。”那人微微的笑着,神情却始终淡淡的。
我不语,缓慢的向他走去。
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我却好似走了一个世纪。只觉得腿似铅灌,心如刀绞。
“是的,你是我的祁歌——”颤抖着慢慢擎起他的双手,视线停留在他苍白的腕间。
心跳宛如擂鼓,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的右手腕间竟真有一块铜钱大小的伤疤!和我左手腕间的伤痕一模一样!——竟真是风无痕!
心中五味杂陈,竟不知是悲痛、是兴奋,是失落、是感慨,是紧张,还是恐惧?一时间,悲喜交集,不能自己。双腿一软,几乎跌坐在地上——他却忽然伸手,将我拢在怀中。
闭上双眼,温热的泪,便一滴一滴的濡湿了他冰凉的手掌。
胸腹间灼热的疼痛又一层层袭来,忍不住抖成一团。
他稳住我身形,紧蹙着双眉,“你怎么了?”
我不敢抬头,反复的深呼吸,“你不记得我了么?八年前,你在寿山野狼口中救过我,你忘了么?”我闭了眼,木然的说出违心的谎言,“你忘了——我却不能忘——娘说过,救命之恩永世不忘的——”
“我救过你?”他颇有些茫然,抬头看看付清釉,“太久了,我记不太真切——”
“你忘了?”将两只手举在他眼前,“你看,你看!”
一大一小的两只手,是一样的苍白、有相同的瘢痕。
“那你为什么你会知道……我这里有胎记?”他抬手指在自己的肩侧。
“我……我并不知道,或者是那个时候看到的,便刻在心里了。”我转头看付清釉,心里十万个庆幸自己跟他讲过的“失忆”。
“哼,”付清釉紧蹙的眉几乎一刻都没有放松过,“太巧了,不是吗?从遇见良玉开始,就设计好了?”
我微微咬唇,只一味的低着头,“我不知道你说些什么——我自幼在山野间长大,除了母亲,便只有他舍命的救我。娘说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语无伦次,只是紧紧盯着他苍白的手。眼泪,凝在睫上,似落非落,委屈且动人。
“哦。竟是如此么?”齐良玉将我从风无痕身边拖过来,拢在自己怀里擦泪,“小莫漓只见过公子,便一心来寻了来么?”
我重重的点头,便引来短暂的沉默。
付清釉甩一甩衣袖,“你……”
倒是风无痕抬手制止了他。他看着我,叹一口气,竟莞尔笑了,“罢了,别哭了,瞧你委屈的。既如此,跟着我便是了。”他笑一笑,“记住,以后不许叫我祁歌,我叫风无痕,是风家的大公子……”
“公子!”他话音未落,付清釉已经轻喝出声。
风无痕却只微微的笑,“无妨,只是个十四五的孩子——跟着我便是了。反正我们都病着,一处住了,也方便些。”
这一句话,他说的云淡风轻。却让我的心狠狠一痛。红楼梦里那个傻呆呆的宝玉,也说过类似的话吧?只是,在于他们,那是怎样的深情款款。而与我,却无异于是一场凌迟。
他用袖口擦我额上的冷汗,只是温和的笑,“想跟着我么?着人收拾了衣服过来,跟着我便是了。”
我想笑,眼前却渐渐恍惚,甩甩头,紧握着齐良玉的手试图稳住疲软的身形,却还是瘫坐在地上了。
齐良玉用力一撑,将我整个托抱在怀中。付清釉指尖便轻轻的按上我的脉门。“没什么大碍,心绪不宁而已,休息一下便罢了。”
“他身体竟还这样弱?”齐良玉问。
“嗯,是,也不是。”顿一顿,他唇边露了笑意,“就这样吧,诚该留下他的。”
无力的倚在榻上。心里太乱了,反而成了一片安静。想得太多了,反而什么都想不起来。
头痛的厉害,满心满眼里就只剩了那人的脸,清冷冰凉。唯有那笑容,一如祁歌般略带着孩子的童稚,温和动人。
紫菀轻轻掀开床幔的时候,被倚在床头的我吓了一惊,“小公子竟醒了么?也不唤奴婢一声!”
我便微微的笑了。
睡的极不好,脸色便越加的苍白。没什么胃口,早饭也不吃,只略略的梳洗了下,便拖着疲惫的身子敲风无痕的门。
他还没有起身,半躺在床上养神。看到我来,微微的笑了冲我招手,“怎么这么早来了?脸色这样不好?”
我站在门口看他,就觉得他这个温和的笑容后面是空空的清冷。
屋里暗色的窗帘还低垂着,挡住那些叫嚣的晨光。他整个人,便笼在淡淡的昏暗里,宛似月夜的池塘里盛开的一支孤莲,清冷而孤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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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爱若东风了无痕(15)
我微微笑,拉开窗帘朝他走去。“是你说让我跟着你啊,来给你做小厮,伺候公子起身啊。”
“用你!”他略坐直了身子侧头微笑。
我不说话,只是坐在榻边看着他笑。就觉得那些酸涩、那些苦痛、那些假装出的坚强,都一一的躲远了。竟只想看着他,找一点安宁。
努力挤出笑容,“还说我,你的脸色又何曾好了?比昨天还差。”
愣楞的看着他叹气。昨夜,付清釉替我诊脉的时候,跟我说了一件事。
他说,我和风无痕中了同一种名为“齐云”的毒,当世只有我们二人身中此毒。这毒极厉害,无人能解。就连付清釉的父亲‘阎王让三分’的鬼医付岩卓穷一生之力也没有制得解药。至于我身上的毒,他说“想是当日在寿山,环境特殊,奇花异草极多,因缘际会自公子身上过了来的。”
他说这是命定的。公子救我,而今要我来助公子一臂之力。“你是唯一能够帮助他的人。这么多年,公子只是靠着一套清心诀心法和一些特定的药物勉强压制毒素蔓延。即使如此,每隔一段时间仍会受奇云的折磨。”付清釉他想要慢慢化去我身上的阴寒之气,研究究竟是什么压制了我身上的奇云——只是,“倘若诱发了奇云,很有可能你会送命。”
他说,“别怪我对你苛责,实在是公子处境艰难,咱们不能不时刻防备着。这一事,原本我也可以悄悄的做了。却着实不忍心,想要征询一下你的意见。”
我清楚的知道这决不是征求我意见的。他根本不会就这样的“小事”来征求我的意见。这是试探,明显的试探。
“公子,奇云发作的时候,很疼吗?”
他看着我,缓缓皱了眉,“很疼。”
我缓缓坐在他榻边,“我前段时间受了伤,肋骨和右腿骨折、背上被鞭子打伤,也很疼。奇云,要比它疼吧?”
“嗯,疼得多。就像全身的骨头都碎了一样。”
“那怎么办呢?公子?我很怕疼。那些日子,我疼怕了。”我微微的皱眉,竟不由的轻轻咬唇。
风无痕轻轻抚摸我的头发,“没关系,付先生说你体内毒素不多,而且已经很好的压制住了。”
“可是,我答应付先生了,我要替你做尝药的小白鼠。”我吐吐舌头,冲着他笑。
“为什么——你不怕死?”他微微坐直身子看我,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疑惑和不解。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