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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自楼兰-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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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最简单的拼音开始,到识字、词语,再到成语、句子,最后是章节、文法,每天教我学习汉语。

  在她的诲人不倦和我的勤奋好学下,我的汉语水平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经过一个多月的不懈努力,我对于日常的基本对话已经没有什么障碍,偶尔还会用上一两个成语修辞一下,虽然有时候用的不是很贴切。

  相比于汉语,我的其他功课就进步得没有这么快了,尤其是思想政治,我不知道是由于自己思维僵化还是课本内容教条,往往费了半天时间也弄不明白一个政治概念,在做名词解释题时总是离题万里,千里马也拉不回。起初,我以为是我愚弄了课本,后来才发现是课本愚弄了我。

  我对茹薏说,我不喜欢思想政治课。

  她说,不喜欢归不喜欢,要想顺利进入高中,必须学好这门课。而且,如果以后要继续深造,必须一直学好政治,直到读大学,读硕士,读博士。

  政治课有这么重要吗?

  对,相当重要。

  也就是说,从我来到这个世界上起,政治将陪伴我的一生,我将在政治的温暖羽翼下一步一步走向坟墓。

  可以这么说。

  我晕!

  哈哈,不错,这个字也会用了。茹薏笑着说,不知是在赞美我,还是在安慰我。

  对于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尤其是历史、地理,我特别感兴趣。虽然由于我的基础差,学得很慢,但我却表现出很高的热忱,孜孜不倦近乎贪婪地学习。

  开学的日子一天天临近,茹薏因为即将进入高中阶段学习,便一天比一天兴奋,偶尔去街市上买一些新学期的用品,每种用品都买两个一模一样的,一个是她的,一个是给我的。于是,我便拥有了一个红色的书包,一个红色的笔袋,一支红色的钢笔,一块红色的橡皮,还有一双红色的袜子。

  为了避免收到一条红色的裙子,我只得郑重地跟她谈一回。我说,按照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九年制义务教育初中二年级生物教材下册的有关内容,你看我除了一头长发以外,还有哪里具有女性第二性征?

  她愣了一下,然后一边上下仔细打量我,一边说道,嗯,我看看,喉结突出,胡子拉碴,典型的男性第二性征,说话的声音雄浑洪亮,也不像女性第二性征,虽说长发飘飘,但难掩其街头艺术家的风采,也没有**、曲线袅袅的迹象,据目光所及的范围内观察,此物为一年幼的雄性动物,鉴定完毕。

  别贫了,你给我买的东西怎么都是红色的啊?

  红色是我的幸运色。

  那是女孩的颜色,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颜色?

  我喜欢蓝色。

  忧郁的蓝色?

  深沉、高贵、优雅的蓝色。我说道。

  那好,我给你换蓝色的。

  终于,我的学习用品全换上了蓝色系列,蓝色的书包,蓝色的笔袋,蓝色的钢笔,蓝色的橡皮,另外还有蓝色的袜子,蓝色的运动鞋,蓝色的上衣,蓝色的裤子。

  我一直喜欢蓝色,喜欢蓝色的天空,蓝色的海洋,蓝色的湖水。蓝色,是一种忧郁却深沉,孤独却高贵,寂寞却优雅的颜色。在我感到孤独的时候,我总是怔怔地仰望着湛蓝的天空,那一抹蓝色穿过亿万的距离,落进我睁大的眼睛,给我带来许多慰藉。我看着飞鸟越过天空,便想象着自己就是那一只离群孤飞的鸟,在高远得望不到边的时空里顽强而执着地飞行。

  一天,茹薏从外面回来,连忙把门关上,对我说,公安部和国家安全部正在全国范围里悬赏通缉你。说完,把一份报纸塞到我的手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忧心忡忡的样子。

  我接过报纸,看到头版头条是一则关于我的“悬赏公告”,我的相片显得特别醒目。“悬赏公告”全文如下:

  男,姓名不详,约十六七岁,操古佉卢文,身高一米七六左右,体型偏瘦,长发及腰,逃走时身穿古盔甲战袍,足蹬羊皮靴。此人涉嫌犯有重大盗窃文物罪。

  现悬赏十万元人民币全国通缉此嫌疑犯。有迹象表明此嫌疑犯极有可能已经潜入北京市,如有知其下落者,请协助公安机关破案或提供有效线索,联系方式:张警官  010…××××××××。

  重要提醒:此嫌疑犯习武,力大惊人,并携带刀剑等凶器,请广大市民务必小心谨慎,切勿擅自擒拿,以免遭受伤害。

  北京市公安局

  2004年8月10日

  盗窃文物罪?我盗窃什么了,我的盔甲,我的断崖剑,还是我的羊皮靴?这都是我自己的东西,我什么时候就成了小偷了,真是可笑!我把报纸撕了个粉碎,气愤地说道。

  茹薏心绪平静了一些,说道,你盗窃了你自己,在他们眼里,你就是活宝,你是最好的文物。他们只是随便给你加个罪名,目的是为了抓到你,并没有暴露你的真实身份,看来他们是在秘密通缉你。

  那我该怎么办?

  一个字,躲。

  怎么躲?

  学学古代的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你只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呆在家里,哪也别去。茹薏表情认真地对我说。

  那样我会憋坏的。

  茹薏不容置疑地说道,这是最好的方法。

  于是,我们都很小心,整天呆在家里,用忙碌的学习打发时间。在安排紧凑的学习生活中,我的汉语和其他功课都有了较大的进步,我甚至能够在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内写出一篇600字的命题作文,并且用上十个“石破天惊”、“惊世骇俗”、“俗不可耐”之类的成语,三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之类的名人名言,再加一个“王八的屁股——规(龟)定(腚)”之类的歇后语。这些进步连茹薏都叹为观止,连连称赞道,孺子可教也,得天下英才而教之,吾愿足矣。

  正和茹薏讨论“勾三股四弦五”时,突然传来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这个时候还没到李父李母下班的时间,我们心里不觉一紧,莫非?茹薏连忙把我带到最里面的房间,叫我躲到衣柜里,然后关好衣柜,走出房间,关上房门。

  我在衣柜里闷热难耐,却又焦虑不安,不知道茹薏一个人在外面应付怎么样了。过了一会儿,客厅里传来了欢快的笑声,我想应该没事了,便从燥热的衣柜里出来,打开房门,来到客厅,却见高云存、倪童儿、欧阳一焱来了。原来是他们三个,害得我虚惊一场。

  Nice to meet you! 我用刚学会的英语冲他们打招呼。

  哇噻!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楼兰Prince竟会说洋文了。高云存佯装惊讶,因为茹薏在通电话时曾告诉过他们我在学习的事情。

  初识洋文,还望多多指点。我拱手道。

  岂敢岂敢。云存拱手回道。

  寒暄了一番,茹薏说道,青城正遭通缉,你们应该也知道了吧?

  云存说道,兄弟三人正为此事而来,王子殿下受惊了。

  茹薏白了他一眼,说道,请说白话文,谢谢。

  我丫三个就为这档子事来的,你小子没被吓死吧,这是白话文版本。云存的话逗得大伙都笑了。

  笑完之后,茹薏严肃地说道,就要开学了,我们必须想出一个好办法,不然青城就没法上学了。

  是啊。可是这个问题很难办。倪童儿说道。欧阳一焱也点点头。

  那可怎么办?难道我们都去上学,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这样的话,我的爸爸妈妈也会怀疑的。茹薏一脸的苦闷和无奈。

  云存说道,难办并不是没有办法,办法倒有一个,只是……

  只是什么?茹薏眼里掠过一丝欣喜,问道。

  只是必须舍弃一样东西。

  茹薏问道,什么东西?

  云存迟疑了片刻,说道,青城的羊皮靴。

  大伙都把目光转向我,等待我的回答。

  我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然后,云存对我说道,青城,你还需要写一个字条,用佉卢文。

  我问道,写些什么?

  就写“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我走了”。

  云存,你在搞什么鬼?欧阳一焱不解道。

  我们都诧异地看着云存,不知道他的葫芦里装的是什么秘方,他却显得胸有成竹,异常坚定。

  我说,好吧,拿纸和钢笔来,我写。

  云存叫住正要去拿纸和钢笔的茹薏,纠正道,用布条和毛笔。

  茹薏拿来白色的布条、毛笔和墨汁。我握住毛笔,蘸满墨汁,用佉卢文在布条上写下: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我走了。

  云存收起布条,放进口袋里,对我们说,事不宜迟,我去办了,等我的好消息。然后,提起装有羊皮靴的袋子,走出门外,噔噔地下楼去了。

  三天后,我们在各种报纸上看到《盗窃文物嫌犯畏罪投海自尽》、《受悬赏通缉嫌犯畏罪自杀》这样的头版新闻:昨日,有上海市民在海边发现一块写有文字的布条和一双羊皮靴,怀疑有人轻生,遂即刻报警,公安机关旋即展开深入调查。经鉴定,布条为死者留下的遗书,上面写的是一种古佉卢文,当前国内会此种古文的人寥寥无几,经F大学历史系和考古系有关权威教授识译,遗书的内容为“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我走了”。根据死者留下的古佉卢文遗书和羊皮靴,公安机关初步认为,投海自尽的人极有可能是正受全国范围内悬赏通缉的盗窃文物嫌疑犯。由于海上打捞尸首存在诸多困难与不便,调查工作有待进一步深入,公安机关正研究考虑是否取消悬赏通缉令。

  看完新闻,我和茹薏一头倒在沙发上,笑得回不过气来,喊道,好你个张云存,全国人民都被你小子耍了。

  好不容易止住笑声。茹薏打开电视看韩剧,电视里也在滚动播出“受悬赏通缉嫌犯投海自尽”的新闻,我们又是一阵大笑,笑得差点昏死过去。

  我们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每天,我“沐浴着光辉”,在她的“谆谆教诲”下,像“雨后春笋”一般,在“祖国的花园”里,吮吸着“阳光和雨露”,“茁壮成长”,“将来成为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接班人”。这些词句都是茹薏教我常用的作文闪光点,她说如果用上了这一道道闪光,每次作文的分数至少在90分以上。

  我说,难怪你的成绩那么好,你平常都在背诵集光,一到考场上就放电闪光,原来你是聚光灯啊。

  茹薏笑了笑,也不理我。过了一会儿,她说,其实是考试逼我们这样做的,因为这是应付考试最好的方法。在学校里,一切以分数论英雄,分数是划分等级的唯一依据,无分数,毋宁死。小学升初中,要分数;初中升高中,要分数;高中考大学,更要分数。分数是我们的上帝,只有他能够拯救我们脱离苦海,只有他能够让我们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我苦笑着说,你们都把分数上升到哲学、宗教的高度了。

  呵呵。她也苦笑。

  稍微有点闲暇时间,茹薏就教我使用电脑上网。网络上的信息很丰富,良莠不齐,鱼目混珠。

  我和茹薏的父亲母亲相处还算融洽,只是有时候他们觉得我的生活习性很奇怪,但一想到我是外国人,便也释然了。

  这天,我和茹薏正在书房里温习功课,李母突然脸色苍白地进房来,急急忙忙把茹薏叫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母女俩争吵的声音,伴随着茹薏低低的抽泣声。我刚要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却见李母一手拿着我的盔甲,一手拿着我的断崖剑,走进书房,一脸的愤怒。她走到我的身边,把手里的盔甲和剑重重地摔在我的面前,声嘶力竭地叫道,马上给我滚出去!

  我弯下身,默默无言地捡起我的盔甲和断崖剑,走了出去。在门口,我看到茹薏正泪眼婆娑地望着我,她那明亮的眸子里闪着水晶一样的光芒,令人无限依恋,让我万般心碎。她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内疚与无奈,满脸的忧伤和不舍,欲言又止。我站在她的面前,伸出手来,替她擦掉脸上一缕缕的泪水,可是我怎么也擦不完她不断涌出来的泪水。

  我拿着盔甲和断崖剑走出茹薏的家,一步一步下了楼,走进外面车水马龙、人流如海的街道。走在人群里,我看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与我擦肩而过,看着一道道陌生的背影在我的视线里越走越远,慢慢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华灯初上,将这座城市照耀得如同白昼,每个人背负着自己的理想或欲望奔赴自己的站台,接受命运之神的检阅。在这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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