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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白五指扫过瑟弦,滑出泠泠清音,悠悠澈澈,吹开三月桃花,生出七宝华光,激荡玉泉流水,声应碧霞长空,奏瑟的少女阖眼微笑,手指轻轻一拨,正搭在宫音上。
只听得一声又高又脆的琴音骤然突兀而出,仿佛乌云骤卷,将先前三春好景一吞而尽,霹雳一般将那桃花流水炸个粉碎,少女脸上一白,惶然睁眼,手好像被针扎了一般仓皇缩起,仙乐飘飘骤然而息。
而随着这一道杂声,玉台上正持笔的女子手上不觉重了几分,已是一笔划错。
她眼目中流露出一丝可惜,却并不停顿,笔尖一挫,又是笔走龙蛇,书起了另一道符。
那奏瑟的小姑娘见她并未停笔,总算轻轻松了口气。
她本是三仙岛一支灵芝,已经生长了百年,只是一直未开灵智,前些日子三仙岛的三主人碧霄为炼药将她采了下来投到药炉里,她为求一线生机,自行锻体,更凑巧教她吸了炉中三昧真火,开了灵窍,打翻药炉逃了出来。
碧霄有事外出,只有二主人琼霄在岛中,闻得动静过来查看,却见她三昧火灼身正满地打滚,便取了西海水将她救了,替她起了个名字“小芝”,劝她留在岛内,随自己一道修行。
小芝在三仙岛待了百年,本来就不愿离开,自然是求之不得,忙不迭答应了下来,但是她没过几天就有点后悔了,要是碧霄娘娘回来了还要吃她怎么办?要是云霄娘娘回来了也想吃她怎么办?琼霄姐姐……
小芝偷偷瞧了一眼还在垂眸写字的琼霄,轻轻卷着手指:琼霄姐姐待她这般好,大概……是不会吃她的吧?
她圆溜溜一双杏眼削萝卜花一样一下一下在琼霄身上瞅过来瞅过去,里里外外把琼霄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忽而见琼霄已经停了笔含笑看她,这才小脸一红,从石凳上跳了起来,她化形还没几天,身上还有些泛软,跌了一跤才结结巴巴软声道:“姐姐、我去、摘果子!”
琼霄还没吭声,她已是一蹦一蹦跑出去好远,琼霄见她娇憨可爱,也是不由失笑,只是眼睛滑到桌上刚刚写好的道符上,笑意却是悄然消散了许多。
桌上整整齐齐放着的,正是一张静心符,而她本来要画的,却是一张凡人才会用到的祛梦符。
琼霄与姐姐云霄、妹妹碧霄一起得道,如今已有千年,千年中她道心清净,虽不曾成就大道,但也算是脱去俗体、清静无忧了,只是自从一年前开始,她却忽然有了一桩心事。
一年前她往昆仑山访友,当晚就生出了一个怪梦,她竟梦到姐姐云霄被大师伯老子用乾坤图卷了压在了麒麟崖下,肉身损毁,魂魄不存。
梦醒之后,她虽然好一阵心惊肉跳,但也不曾真正放在心上,只以为自己是修行出了什么岔子,这才生出些荒诞怪梦,只是这头一开,竟是一发不可收拾,她接二连三又在梦中见了许多光怪陆离景象。
早上才去过哥哥赵公明的峨眉山罗浮洞,夜里就梦见他被人用钉头七箭书钉死,双目流血,死于非命;前脚才去拜访过金灵圣母,后脚就见她在梦里被燃灯道人打中顶门,还用的是兄长的护身法宝定海珠……
这一年以来,她梦中内容愈发吊诡,而昨夜梦境,较之先前种种,更是离奇可怖,她竟然梦到师尊通天教主摆下了万仙大阵,力战二位师伯、西方二圣人!
而随着师尊手中青萍剑被西方教主准提七宝妙树一刷而碎,琼霄终于挨不过心中惊骇,第一次从梦中惊醒。
风轻轻卷起,将那道符吹动发出飒飒轻响,琼霄将那符夹□□火燃了,末了还是轻轻一笑,看着那静心符在空中焚烧殆尽。
小芝用裙子兜着一堆桃子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副景象。
她虽是因三昧火而化形,但灵草天生就惧火焚,更何况她在碧霄药炉里被闷了好久,吃了好一番苦头,此时见了琼霄指尖道火,不自觉还是“呀”的叫了一声,手一松满裙子的桃子滚了一地。
小芝手忙脚乱去拾那些桃子,琼霄已是轻轻一吹将那火熄了,柔和了眉眼,拣起了一枚滚落到自己脚边的桃子,将小芝手轻轻一托,将那灵桃放在了她手心上,含笑道:“既已化了灵体,可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怕火了。”
小芝小脸红扑扑的将那桃子偷偷藏在了袖子里,这才瞪大眼睛满地找桃子,只是她还在冒冒失失乱跑,三仙岛上的另一位小童小怜却是突然行了过来。
小芝气鼓鼓看着她故意将脚边的桃子踢得老远,鼓着脸跑到远处捡桃子去了。
小怜对着琼霄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这才软软甜甜道:“娘娘,菡芝仙娘娘来了。”
琼霄听得好友来访,眉眼不自觉带了三分笑意:“请她进来。”
小怜欢欢喜喜应了一声,又听她道:“等等。”
琼霄侧眸点了点桌上桃子,嘴角噙笑:“这是方才你小芝妹妹采的,你拿一个去,可别再欺负她了。”
小怜本想说那小芝摘的果树是琼霄从瑶池金母处要来的蟠桃枝栽种的,好好的宝贝全叫她糟蹋了,但一见琼霄全不在意,心中又有些委屈,只闷不吭声应了,出去领了菡芝仙过来。
菡芝仙一进来就看到琼霄在伺弄着她从赤水移过来的三珠树,随手从白玉桌上抓了个桃子笑嘻嘻看她:“好大方的琼霄姐姐,瑶池蟠桃也随地乱扔,要是教云霄姐姐见了,可不是要心疼死了!”
琼霄往三珠树上加了个避尘决,见她将那桃子啃了个干净,这才微笑道:“洗洗就能吃的,有什么心疼?更何况就算是不洗……你不是也吃了么?”
菡芝仙刚刚使完净手诀,听得她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刚刚那桃子没洗?你、你怎么把掉地上的桃子放在桌子上!”
琼霄随云髻一偏,支着头笑望她:“我看地上掉了桃子,随手捡起来喽,谁晓得有人瞧也不瞧,直接就往嘴里送的。”
她这话说的也不错,菡芝仙被她堵得哑口无言,暗骂了自己一句光吃亏不长记性,也不敢再明目张胆看琼霄笑话,更何况,她此来本就是有求于人。
“好啦,”菡芝仙服了个软,“好姐姐,是我错了。”
她讨个饶,殷勤跑到琼霄跟前,拿起桌上玳瑁管紫毫笔,又捧起旁边长方砚,赞不绝口道:“姐姐这笔,真是好笔,砚呢,更是好砚,若用这笔,若使这砚,画出来的符,哪有不高明的?写出来的文字,哪有不漂亮的?便是简简单单几句话,也够妹子我受用好几百年的了!”
“哦?”琼霄受她这一番奉承,轻轻一笑道,“函芝你这么喜欢,那便带回去好了,我倒是不差这一只。”
菡芝仙面上一僵,讪讪将手上东西放了:“我要这些做什么?”她悄没声息将将那笔推远了些,这才凑过来在琼霄手上瞟啊瞟:“我呀,稀罕的是姐姐这一双手,求的是姐姐的锦绣文章!”
琼霄见她绕了一大圈总算是说到了主题上,一抬眼笑望她:“你千里迢迢跑来三仙岛,便只求一篇文章?”
菡芝仙凤眼弯弯,轻轻摇了摇手指:“若姐姐的文章好么,那一篇足矣;若是不好,千篇万篇也不够。”
琼霄听她说得越发神秘,一时也猜不出她打算了:“嗯?你要写什么文章?”
菡芝仙眼睛一亮,咬着唇噗嗤一笑:“我要写信。”
琼霄微微一怔:“写什么信?”
菡芝仙从袖中拿出一卷玉简拍在桌上,哗啦一下摊开,笑眯眯望着琼霄,气势十足:“情信!”
第2章 白玉京
琼霄被她豪言壮语震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饮了杯果酒压了压惊。
这一杯饮罢,琼霄感觉自己心中平静了许多,方才将手上鹦鹉杯搁了,继续跟菡芝仙说话:“说罢,到底是哪一位道兄?”
菡芝仙笑嘻嘻点出那人名字:“云中子。”
琼霄轻轻摩挲着鹦鹉杯的手一顿:“云中子?”
菡芝仙狠狠点了点头:“对!”
琼霄又问:“终南山炼气士?”
菡芝仙笑着拍手:“没错!”
琼霄转过头再向她确认了一遍:“你要给他写情信?”
菡芝仙把笔往琼霄手里一塞,眼睛亮晶晶望她:“可不是么!姐姐你快写吧!”
琼霄微微一笑,手一拂将桌上玉简合上,将笔搁回了架上:“不必了。”
菡芝仙一愣:“为什么?”
琼霄将琉璃杯放到她手上:“他已是有道侣了。”
菡芝仙瞠目大惊:“我、我怎么没听说过?”
琼霄更进一步:“岂止道侣,孩子都已有了。”
菡芝仙受的打击不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将被子往桌上一摔,刚要问那小妖精是谁,下一刻又连忙替云中子反驳:“不可能!他走的是阐教一脉,怎么会贸然行男女之事?”
琼霄瞥了她一眼,微微笑道:“你既然知道他走的阐教一脉,又何苦招惹他?”
菡芝仙见她这话说得似有余地,便也不急着问了,脸上如轻云绯红,嗔道:“阐教怎么了?截教怎么了?我管他阐教截教、是人是妖,我瞧着喜欢就是了。姐姐你操哪门子闲心!”
琼霄好心反受她埋怨,见菡芝仙不受她诈,心道云中子一向声名不错,也不会做什么太教人难堪的事情,倒不妨让好友去那吃个钉子,也好打消她这心思,便不再多言,反而坐下来提起了笔:“你要写些什么?”
菡芝仙大喜过望,在她对面坐了,捧着脸笑道:“嗯,开门见山——第一句先写我要做他的道侣!”
琼霄笔尖一挫,嘴角抽了抽,方才写下:“云中子道友敬启:倚天照海,有花无数,流水高山,心事自知。久慕道兄高义,知君无匹配,请缔因缘。”
菡芝仙见她听了,敲着下巴又道:“接着写写原因……不好,还是写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好了。那天我碰巧路过终南山,看到他带着童子出门除恶,长得好看脾气又好,从此就倾心于他了!”
琼霄头也不抬,接着写到:“数年前与道友于终南山曾有一见,见君凭虚而立,风姿超拔,如昆山之玉,南山芝兰,心有所思,不敢稍忘……”
菡芝仙托着脑袋回想:“还得夸夸我才行。我呢,是人皇时得道的,比起他来,也差不太远,长得好看,法宝又多,做我道侣不吃亏的!”
琼霄见她脸也不红,自夸的话张嘴就来,写的时候也一点不打磕巴,将她的话稍微润色一下,终于留下落款:“……菡芝仙手书,终南山云中子亲启。”
菡芝仙见她写完了,喜滋滋将那玉简抓了过来,大略扫了一眼,满意地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有这么一封信敲门问路,必然是事半功倍!”
她小心翼翼将那玉简收了,拱手行了一礼:“此番多谢姐姐了,若是事成,函芝必定带着云中子登门拜谢!”
琼霄见菡芝仙似是心有成算,知道她恐怕不是随便说说,也不再多嘴,只是笑而不语。
倒是菡芝仙忸怩一下,方将在心中盘旋许久的问题问了出来:“你先前说他有道侣还有孩子……”
“梅妻鹤子。”
菡芝仙语结片刻,呵呵两声,终于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琼霄被她这么一番折腾,看着空下来的桌子,倒是生出了另一个想法。
她取出一册新的玉简来,又重新提笔,在简上写下了三个隽秀的小字:白玉京。
……
点翠山飞云峰外,一道人穿着水合道袍,带莲花冠,神情萧散,正单手支着头侧躺在一张苍玉雕成的碧游床上,他手捧一册玉简,眼睛半开半阖翻看,耳畔飞泉震响,仙鹤长鸣,好一番自在清闲景象。
他眼睛扫过玉简,左手一点点将看过的往里面卷,不一会便看到末尾,将那玉简一撂,阖上了双眸。
他静静靠在那里一动不动,融在山水清秀中,简直似入了画一般。
这位闭目静修的修道者不是别人,正是碧游宫中截教掌教大弟子多宝道人。
他方才拿的正是仙界近日里广为流传的一本书,名为《涿鹿之战》。
《涿鹿之战》的作书人是一位自称白玉京的修道者,却是不知真名,他用这名字作书已有三五百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