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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来,自先回舍去了?”即抽身转驿舍来问。当下那桂芳被那女使引到一所在,但见明楼大屋,朱门绣户,却是一所官府第宅。堂上坐一仕宦,闻桂芳来到,便下阶延进,堂上赐坐,甚加礼敬。桂芳再三讲逊,其官宦云:“足下远来,不必固辞。老夫避居此处十数年矣,人迹不到,君今相遇,岂偶然哉?吾有女年长,尚未许适,常欲觅一快婿,不得其人,今愿以奉君,幸毋见阻。”
桂芳正不知如何答应,莫措,那位官宦便吩咐使女:“备筵席,与秀士今夕毕礼。”桂芳惶惧,辞让间,群女引之入室。锦帐绣幄,金壁辉煌,一美人出与相拜,盛设酒礼,遂谐伉俪。桂芳欣悦,得此佳偶,真乃奇遇也。自后竟不再见太守之面,但终日与群妇人拥簇嬉戏而已。比及何达走回驿舍中,问家人许一:“曾见桂官人回来否?”许一云:“桂官人与主人一同出城未转。”何达惊疑,只恐于林中被大虫所伤。过了一宵,次日再往寺中访问时,并无见知者。何达至晚,只得怏快转归驿舍。
停候十数日没消息,与家人商议,收拾回家后,往日官事未息,何隆体得其归,及闻施桂芳没下落,即具状告于本司,以何达谋死桂芳情由。有司拘根其事,何达无辞以抵,遂被监系狱中审勘。何隆怀仇欲报,乘此机会,要问何达个偿命。上下衙门用了贿赂银两,各攒成本司官吏急推勘其事。何达不能自明,受刑不过,只得认个谋害之情。公吏叠成文案,该正大辟,解赴西京决狱。就是邻里亲戚见其无辞,亦信的其所谋矣。可怜何达已遭冤枉,正是:欲见此情分屈直,除逢包尹马头来。
是冬,包拯为护国张娘娘进香袍到西京王妃庙还愿,事毕经南街过,望见前面一道怨气冲天而起,便问公牌:“前面人头簇簇,有何事故?”公牌禀道:“有司官今日在法场中决罪人。”拯听罢忖道:“内中必有冤枉之人。”即差公牌报知:“罪人且将审实方许处决。”公牌忙禀复监斩官道知,有司不敢开刀,随即带犯人来府司,与拯审明。拯审到何达事情,并无抵辞,随即供招。拯根勘之,何达悲咽不止,将前事诉了一遍。
拯听罢口词,又拘其家人问之。家人亦诉并无谋死之情,只不知桂芳下落,难以分脱。拯疑之,令将何达收监狱中再根勘。
次日,拯吩咐封了府,扮作白衣秀士,只与军牌薛霸、何达家人许一共三个,径来东京古寺中访问其事。恰值二僧人正在方丈上闲坐,见拯三人入来,便起身延入相见。坐定,僧人问:“秀士何来?”拯答云:“从西川到此,程途劳倦,特扰宝刹,借宿一宵,明日即行。”僧人云:“只恐铺盖不备,寄宿尽可。”于是拯独行廊下,见一童子出来,问云:“尔领我四处游览一遍,讨几个钱赐尔买果子食。”童子见拯面貌异样,笑云:“今年春间,有两个秀士来寺中游玩,失落一个。足下今有几位来,我不敢应承。”拯正待根究此事,听童子所言,遂陪小心问之。童子被其恳切,乃引出三门外,用手指云:“前面那一所茂林,常出妖怪迷人,那日一秀士入林中游玩,不知所在,至今未见下落。”拯记在心,就于寺中过了一宵,次日邀许一来林中行走,根究是事。但见四下荒寂,寒气袭人,没有动静。拯正疑虑间,忽闻里有笑声。拯冒荆棘而入,见群女拥着一男子在石上作乐酣饮。拯近前呵叱之,群女皆走没了,只遗下施桂芳坐于林中石上,昏迷不省人事。包公令薛霸、许一扶之而归。
过了数日。桂芳口中吐出恶涎数升,如梦方醒,略省人事。拯乃开府衙,坐公案,令薛霸复拘何隆一干人到阶下审勘前情。拯问桂芳僧道与何达游于彼处,缘何相失之由。桂芳云:“当日何兄因失银两前去寻取之时,小人行入深林之中。
适见高房朱牍,门庭迥异,内堂坐一官宦之人,延小可入内同坐,言笑自若。顷刻间,请了一美姬,称是其女,要招纳小人为婿。一向贪恋其中,迷失归路。但遇花晨月夕,则群女相邀,出林内纵游饮酒,以尽其乐,正不知其何故。今幸青天开眼,得遇大人提拔小可于坎坷之中,再得睹于人世,实重生父母,万载不磨也。”言罢呜咽,不胜其哀。拯云:“吾若不亲到其地方访之,焉知有此异事?”乃诘何隆云:“尔未知人之生死,何妄告达谋杀桂芳?今桂芳尚在,尔得何罪?”何达泣诉曰:“隆因家业不明,连年结讼未决,致成深仇,持以此事欲致小人于死地耳。”拯以为然,重拷何隆。何隆情屈,一款招承无异。拯叠成文案,申奏于仁宗得知。不数日间,朝廷例旨下云:“何隆因怀私愤,诬告何达谋杀施桂芳,今事已明白,本合问死罪,减免一等,将何隆决杖一百,发配沧州军,永不回乡。治下衙门官吏受何隆之贿赂,不明究其冤枉,诬令何达屈招死罪,俱革职役不恕。包拯才力有能擢升一级。施桂芳、何达供明无罪,各发宁家。”当日明旨于拯府堂开读,谕众知悉,俱依法施行不题。于是京都闻此异事,莫不嗟叹包公开豁何达之德,而讥何隆自取其祸耳。
…
第六十六回 决李宾而开念六
断云:
烈性自全遭枉死,李宾刁诈莫逃刑。
包公真乃民父母,一鞠奸情两得真。
话说离开封府四十五里,地名近江,亦一大乡境也。隔江盛族有姓王名三郎者,家颇富饶,惯走江湖,娶去乡五石丘朱胜之女朱娟为妻。朱娟貌丽而贤,善持家法,夫妇相敬如宾。
一日,王三郎欲整行货出商于外,朱氏劝云:“万事付之于天,富贵有时,何必奔波劳苦,离家远出哉。况尔妻独自支持,无人看顾,不若勿行,另行善计可矣。”三郎依其言,遂不思远出,只在本地近处生放营为。
时对门有姓李名宾者,先为府吏,后为事革役,性最刁毒,好淫贪色。因见三郎朱氏有貌,日夜图之,欲与相会一翻不能勾。忽一日侵早,见三郎出门去了,李宾装扮齐整,径入三郎舍里,立于帘外,叫声:“王兄在家否?”此时朱氏初起,听得帘外有人叫声,问道:“是谁叫?三郎早巳上庄去矣。”李宾不顾进退,直入帘里,见朱氏云:“小可有件事,特来相托,未知即回么?”朱氏以李宾往日邻居,不疑,乃云:“彼有事未决,想必日晚方回矣。”李宾见朱氏云鬓半偏,启露丹唇,不觉欲心火动,用手扯住朱氏云:“尊嫂且同坐,小可有事告禀,待王兄回时烦仗转达知。”朱氏见李宾有不良之意,面叱之云:“尔为人堂堂六尺之躯,不分内外,白昼来人家调戏人之妻小,真畜类不如也。”道罢,转身进入内去了。李宾羞脸难藏而出,致恨于心,回家自思:“倘或三郎回来,彼妻以其事说与,岂不深致仇恨哉?莫若杀之以泄此忿。”即持利刃复来三郎家,正见朱氏倚栏若有所思之意,不提防李宾复来。宾向前怒道:“认得李某否?”朱氏转头见是李宾,大骂云:“奸贼缘何还不去?”李宾不顾,抽出利刃,望朱氏咽喉刺入,闷地而倒,鲜血进流。可怜红粉佳人,化作一场春梦。李宾悄视四处无人,脱取朱氏之履并刀走出门,埋之于近江亭子边。
朱氏有族弟念六,须走江湖,适是日船泊江口,欲上岸探望朱氏一面。天暮行入其家,叫声无人应。待至房中,转过栏杆边,寂无人声。念六随复登舟,觉其脚下履湿,便脱下置灶上焙干。
其夜王三郎回家,唤朱氏不应,及进厨下,点起灯照时,房中又未曾落锁。三郎疑虑,持灯行过栏杆边,见杀死一人倒在地上,血流满阶,细视之乃其妻也。三郎抱起看时,咽喉下伤着一刀,大哭道:“是谁谋杀吾妻?”次日邻里闻知,都来看,果是被人所杀,不知如何。邻人道:“门外有一路血迹,可随此脚迹而去根究之,可知贼人所在矣。”三郎然其言,即集邻里十数人,径寻血迹而去,那血迹直至念六船中而止。三郎上船,捉住念六,骂道:“我与你无仇,何得杀死吾妻?”
念六大惊,不知所为,被三郎绑缚到家下,乱打一番,解送开封府,陈告于拯。拯审问邻里干证,皆言谋杀人脚迹委的在其船中而没。拯根勘念六情由,念六哭云:“曾与三郎是亲戚,抵暮临其家,无人即回,不知是谁杀死朱氏在家,履上沽得血迹,实不知杀死其妻之由也。”拯疑忖道:“既念六谋杀人,不当取妇人履而去。搜其船上,又无利器,此有不明。”令将念六监于狱中。
拯生一计,出榜文张挂:“朱氏被人所谋;失落其履,有人捡得者重赏官钱。”过一日间,并无消息。忽一日,李宾饮于村舍,村妇有貌,与宾通奸,饮至醉后,乃谓妇云:“看尔有心顾我,当以一场大富赐尔。”妇笑云:“自君来我之家,未曾用半文钱,有甚大富,尔自取之,莫哄妾矣。”宾云:“说尔知之,若得赏钱,那时再来尔家饮酒,宁不奉承我哉。”妇问其故。宾云:“即日王三郎之妻被人谋死,陈告于开封府,将朱念六监狱偿命,至今未决。包太尹榜文张挂究问,有人捡得那被杀妇人之履来报,重赏官钱。我正知其履下落,在说尔知,可令丈夫将去给赏。”妇云:“履在何处?尔怎知之?”宾云:“日前我到江口,见近江亭子边似有物,视之却是妇人履并刀一把,用泥掩之,想必是那被谋妇人的。”村妇不信,及宾去后,密与其夫说知。
村民闻说,次日径至江口亭子边,掘开新泥,果有妇人履一只、刀一把,忙取回家见妇。其妇大悦,宾所言有信,即令夫将此物来开封付衙见拯。拯问之从何得来,村民直告以近江亭子边,埋在泥中得之。拯问:“谁教尔在此寻觅?”村民不能隐,直告以是其妇说与知之。拯自忖道:“其妇必有缘故。”
乃笑谓村民道:“此赏钱合该是尔的。”遂令库官给出钱五十贯,赏与村民。村民得钱,拜谢而去。拯即唤公牌张、赵近前,密吩咐道:“尔二人随此村民至其家体访,若遇彼妻与人在家饮酒,即捉来见我。”公牌领旨而去。
却说村民得赏钱,欢然将回家见妻,说知得赏之事。其妇不胜之喜,与夫道:“今我得此赏钱,皆是李外郎之恩,可请他来说知,取些分他。村民然其言,即往李宾家请得他来。那妇人一见李宾,笑容可掬,越致奉承,便邀入房中坐定,安排酒浆相待,三人共席而饮。那妇云:“多得外郎指教,已得赏钱,当共分之。”李宾笑云:“留于尔家置酒,剩者当歇钱也。”那妇大笑起来。不提防拯差人来,两个公牌听得多时,直抢进房中,将李宾并村妇捉了,解入府衙见包公,禀知妇人酒间与李宾所言之事。拯勘问于妇:“何知被杀妇人埋履所在?”
村妇惊惧,直告以李宾所教。拯审问李宾,李宾初则抵讳不肯招认,后被严刑拷勘,只得供出是其谋杀朱氏之情。至是再勘村妇,李宾因何来尔家之故,村妇难抵,亦招出往来通奸情弊。拯叠成文卷,问李宾处死,决配村妇于远方,而念六之冤方得释矣。
…
第六十七回 决袁仆而释杨
断云:
袁仆难消雍一根,张家苦狱竟能伸。
包公千载声名下,脱此深冤孰不怜?
话说西京离城五里,地名永安镇,有一人姓张名瑞,家极富实,有东西两庄,积谷甚广,娶城中杨安之女为妻。杨氏贤惠,处家有法,长幼听从,呼令无违。杨氏生一女名兆娘,聪明貌美,针指精通,父母甚爱惜之,常言此女须得一佳婿方肯许聘,年十五尚未适人。张瑞有二仆人,一姓袁,一姓雍。雍仆敦厚而勤于事,袁仆刁诈而卖弄其主。一日,因怒于张,被张逐出之。袁疑是雍一献谗于主人故遭遣,遂甚恨于雍,每思以仇报之。
忽一日,张瑞因庄所回家,感重疾甚紧,服药无效。延十数日,张自量不保,唤杨氏近前嘱云:“我无男子,只有女儿,年已长大,或我不起之后,当即适人,休留在家而致忧虑。雍一为人小心勤事,家务委之亦可。”言罢而卒。杨氏不胜哀痛,收敛殡讫,作完功果之后,杨氏便令里妪与女儿议亲。兆娘闻知,抱母哭云:“吾父过未周年,且无别兄弟,今便将女儿出适,母亲靠着谁人?女儿缘法还在,愿在家陪侍母亲,再过一二年出嫁未迟。”母怜其言,遂息是议。
时光似箭,日月如梭,张某已过又是三四个月,家下事务,出入苗租,尽是雍仆交理。雍愈自紧密,不负主人嘱托。
杨氏亦无疑虑。正值纳粮之际,雍一见杨氏,说知整备银两秤官。杨氏取钱一箧与雍入城找银。雍一领受,待次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