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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剑沧海-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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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苦是免不了的。

    不觉间,他又想起了自己早逝的母亲,李重进只告诉他她母亲是因病去世的,连任何多余的情节都没有,宛若惶然无字的空白纸页,好在他渐渐习惯。

    回头再度幽望了一眼那个小筑,却如同云遮山岫般,别说脸容身形,就连衣服褶子都消失不见了,仿佛他刚才与花幽筱谈论的半刻钟头,都是时间无意磕碎在碗口的鸡蛋,成为无字句落的渣壳。

    李虚毅也不愿再去多想什么,像这样寻常偶遇的场景早已烂化在肚里难知彼此,他刚想在上路之前把刑天魔魂催引出来,从狭道另一边侧行路崎岖而路程稍短的羊肠小径中。

    对方身影未及掠眼却闻听声音在前地传来一句闲问道:“这位小哥,你有见过一个明黄衫衣的三十一岁男子,对了,还有另一个襦青长衫的二十八岁男子?”用语虽短,却颇为详细。

    李虚毅弱弱地回转过头,不用想他都知道这问话的人必定是南唐韩家的三公子韩建,他现在所想的就是怎样混入韩家去,并借此挑拨起韩家对赵匡胤的抵制。

    白衣侯的办法不能再用第二次,那他不如以退为进,先从韩建口中探听到比较有利的消息再说,这使得他宛若未曾听懂般装傻道:“你说什么明黄襦青的啊?我只见到过其中一个,而且不是往你所指的方向。”

    “哦,是谁?”一袭浅蓝色的轻素华衣宽身笼罩住体骨,韩建脸上的神采虽非夺人耳目,但他那种黝黑肤色下的静默倔强却给人另一种审美。

    “有个明黄衣服自称韩彦的,他本来骑马走到这边又返回到落鬼苍野方向去了,听说那里面有圣疗贴的药引金蝉壳,你若见到他出来,就是说他必定得到了此物。”李虚毅撒谎不脸红地说道。

    “老大既然贪恋金蝉壳不能回身,二哥又已经出动去找,那我也就不能再推辞下去了,我到时回府就说,他们两人为了争夺金蝉壳,不惜舍弃韩家祖传的三式画剑绝学,这可是百年来单传一人的剑家绝学啊!”韩建眉头顿皱,心头同时也如刀挥摆地一横!

    本来这三式绝学是为了传承给韩家嫡长子又或者武学最强者的,现在韩家的翁主意外死亡,他在两者上都不占先,但这并不能妨碍他的野心,振兴韩家就不能学着南唐那样偃兵去国地死守。

    “你先别急着走啊,我话还没说完呢,韩彦折返时候却派去了一个怪老头,我和他极为友善。看你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或许我可以帮你说服他,嘿,这也只是我的小小猜测啦,希望我能得到借宿哈。”李虚毅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你小子倒有些意思,也好,我就顺道与你回赶过去,你先前的说辞如果是假的也免了我沿路去追杀你。行了,我们就从这条狭道回去,谁也不能阻拦我。”韩建心中微起的波澜,再度静卧如磐石落地般变得平稳起来。

    不是他选择轻信,而是,他实在需要抓住任何有生力量去为梦想拼得哪怕一丝的曙光,韩彦太孤傲,韩青又太懦弱,他韩青才是中和两者带领韩家重振昔日雄风的不二人选!

    斜晖犹如含情地临照在粼粼水波之上,倒影着两匹穿梭在矮树烟隔中的长发青年和扬鞭少年。越接近金陵城,李虚毅的心脏就会跳颤得越加慌乱,这世上还有谁能去阻挠年少轻狂的那份雄心?!

    金陵已是王的盛宴,破坏者却注定是这个敢为天下人先的少年!

    韩家的府邸并不老式,金戈落日的余光就像无意打滑的稿纸,落溅起浅黄青绿的竹子色调。一扇酡红的铜铃高门,顺延着两面围拢群遮的白墙青瓦,将丛廊盆花和池园乱石都如同天上的星野般镶嵌其中。

    能在繁花江南的金陵城,占据如此气形雄厚的回木双青竹的恢弘庭院,没有数十年的经营积累绝对不能有如此度。更为惹人艳羡的是这座府邸与秦淮河的步距,仅在三道横街和一条短桥的十丈外。

    从外门步入内堂,所要经过一道象征无常祸乱的高阶门槛,列案青甍,侧立兵刃器具,鼎炉香火的墙侧更悬有韩家老祖的遗像。李虚毅并没有怀着更多惊叹就走了进去,对于从小出生在雄踞一方的节度使府院,他所能见到的奇珍异宝远甚于此。

    “方伯,你作为我们韩家的三代大管家,此次翁主去世,还希望您老给个剖析明断。”身旁闲走过三两端茶擦桌的仆人,李虚毅猛然听到韩青月朗风清的轻长发声,侧目去看略微在前的韩建,好在他的面色并无任何异动。

    “二公子,你也是知道的,在你们兄弟三人未能到齐之前,我是无法承读老爷的遗书的。”另有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连着拐杖触地的轻响交织成网,从斜侧的长道直接回传到宽阔的厅堂。

    “你的意思是说,我没见过我大哥回来过?”韩青并不急躁,反而惊愕了一下。

    “自然是的,你大哥韩彦此行绕经淮扬和寿州等地,初级目的是想要探听一下,有多少江湖人士会因为秦淮艳会闻风而动,更深目的却是要去江北故居找一面祖传的进谒令。有了此令,即使君王没有传召也可以亲闯三次,以前令祖曾闯过一次。”方伯也无所隐瞒地说道。

    “嘿,韩公子可是认为我在说谎么?其实要我解释也简单,连你自己都对某些东西不曾放心,那还不如趁着折而复返的当下直接打开遗书读看一番,《刀焰流觞秘籍》中的教训想来你也是听说过的吧?”白衣侯难得在谎话揭穿后还有如此镇定的表现,不愧是老江湖啊。

    “呵,鼎鼎大名的《刀焰流觞秘籍》我又岂能不知,传说当年的白家曾有‘太湖四杰’,到最后秘籍却被第五个名叫白衣侯的得了去,因为前面四个始终遵循祖训,非要决出彼此的功夫的最高者才肯接手。

    而四人的武艺实在相差不大,连续几年的悬而未决,到最后竟被那修炼了秘籍中武功的白衣侯逆袭了,到他们知道此事之后又徒然是叹耐则何,‘刀枭’之名都已经响彻武林了还能干嘛?”

    韩青淡淡说道,眸光中却不断流露出沉思之色。

    墨守成规的最大结果或许只能是错失良机,何况,他还有着韩彦的威胁,有了这三招,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独身挑战“江左名剑”徐铉了。当年韩家胜出的时候,曾有多少人说韩家三少是以多胜少才赢了徐家的,这名与气一定要双倍回报过来。

    “可惜,你还欠一点运气。”韩建听到白衣侯无意引带出来的提醒,也不去管顾时机是否合适,浅蓝素衣旋飞如春燕地从门侧直接探落下来,这却刚好给了白衣侯从容引退边侧的机会。

    李虚毅低叹一口气,也许他也该向白衣侯这老家伙学习了,如何随机应变地圆谎才是他接下来的难关。另外,要想韩家出手帮他救人,还得对方有求于自己才行。

    “三弟,论武功才德你都不及我,凭你也想继承这三式绝招?”韩青并不在意地回看了韩建一眼,他所忌惮的从来只有韩彦一人。
第058章 盛唐三绝
    李虚毅耳听他们兄弟二人句句刺耳的争吵,眸光回转间渐渐挪停在正壁平展开的一副巨画上,墨笔挥斥如松状虬枝。

    其气流转几若万马奔腾,可这画得并不是寻常的闲鹤寿瑞图和奔马雄嘶图,墨拓笔勾的联结,正题写了老气横秋的“将进酒”三字。

    他再细眼看去,一个长衫厚裘的老者劝觞樽空地对着满座青年俊彦狂歌大笑,尤其是系遮在身上的红色长袍,极惹人顾视地随风飘摆,在风雪寒夜中越发映衬出他横眼无忌的睥睨,天下可有谁与他同杯论酒?

    “看来韩家已经逝世的翁主也对李白情有独钟啊,这却让人颇为意外,”李虚毅凝眉暗想着,身体却在众人的不留神之中靠得更近,“南唐的文人雅士常喜欢绮丽句秀的香艳体,可是这副巨画通过雕工匀墨所透露出来的形神气骨,又让人爱不释手和倾慕越近。

    但,很重要的一点,仿佛某种与生俱来的归类感在虚弱提醒我,这副堪称完美的巨画还少了什么东西,线条、情感还是其他?我必须用手反复摩挲画轴才能体会此中的芳浅迷惑,。”

    “你真的以为我的武功不如你,这可未必,既然你如此自信,不如我们就在这庭院中比较一番,输的一方自动弃权如何?”韩建沉着出招道。

    不管寒暑之天他都会走穴藏洞地进行苦练,三五年后的前月方才功成,以前他或许和韩青、韩彦小有差距,但现在他却有着极大的信心在与两人交手时候不落下风。

    “哦?你与冯家的对招拆练我都有看在眼里,你便真以为我的剑术杀招还像三年前局限原地吗?也好,我们不如出去切磋一番。”韩青用嘴轻吹着白若帘幔的修长手指,也是分毫不让地回应道。

    他内心的决断一变再变,先是想要三人共聚后按规矩走,后来又被白衣侯言之凿凿的例子稍稍挑拨,终于失去读书人原有的沉稳内敛,长剑更是从腰侧斜挑向天。

    连同白衣侯在内的诸人都被这噱头极大的比武给吸引到了门外,更流带走几个婢女青裙委地的扫尘之声,李虚毅独立画前倒成了不被关注的人,一时人影相安,斜晖渐落,直如江天里的潮退。

    苍老的咳嗽声起,拖沓无奈的脚步开始从侧道,形同空气般进了内堂的屏风前,来人正是韩青口中的“方伯”方凯清,六十出头的他早已不堪其扰。

    “孩子,告诉我,你在看什么?”方凯清在用拐杖轻叩地面之后,咳咳叹问道。

    李虚毅并没有回答,他真的将整个心神埋进了这画中,全力领会白衣侯曾经说与他知道的两种极致:外元“诗酒剑”和内元“傲仙逸”。他能感受到体内仙傲逆鳞气的活跃,就如同发丝尖攒着垂于水面,细生出浅细的波水涟漪,光弧形的。

    “看来,你也是要学我们韩家的三位公子从这中间探取诡秘信息呢,这副巨画由来已久,是盛唐年间的真迹无疑,可惜名声不显,价值可能也寻常得紧。

    它细说起来还是从唐碉转卖到我们手中的,唐碉立派之前处境艰难,变卖皇宫珍品也不在少数,我们翁主的祖父因为喜欢就将它买下了,悬于厅堂中间也不过是作为装饰用罢了。”方凯清老眼昏花地扶了把椅凳坐下,长此岑寂的时光。

    “可是,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劝觞饮酒的宴席后会有撩乱光寒的剑舞之影呢?就像是走马如飞的奔程中,有一剑者左旋右抽,挥剑入云,连天乱变无数蝶影飞式,等其随意接引入鞘,剑意纵横之外,几乎要引得雷电出动。

    嗯,还有这题字更有脱帽露顶的狂走意兴,就中豪气更是不输于红袍醉饮的气度。这三者构连一体,当真气盖王侯!虽然我对这些文艺味十足的东西不是特别感兴趣,但好歹也在十岁之前认真学过,尤其是开元盛世的些许风物。

    我记得唐朝文宗皇帝之时,曾向全国朝野发出了一道惊世罕见的诏书,御封李白的诗歌、张旭的狂草和裴旻的剑舞为大唐的‘三绝’。

    我想画中那磊落不羁的红袍之人必定是‘诗仙’李白了,而绸滑底衬的通神剑影自然是将军裴旻了,狂草如风地提笔李白《将进酒》全诗的自然是草圣张旭了。

    至于画这副画的人,除了画圣吴道子又还能有谁呢?他可是师从过张旭的,一身丹青笔法通天绝地,若要在盛唐再加进一绝,吴道子在书画方面的成就足以使他笑傲群伦。

    嘿,画中意境已是奇绝,画中涉笔诸人更是不凡,只可惜是后人参仿的摹本而已,否则像这样字墨无价的绝世之宝也不会草草垂挂这里了!

    不过,这画中藏有的茫然得如若无涯的武学化境才是它真正的价值所在,摹本上的武学之意就已非凡,得到真迹那还了得?”李虚毅不由得彻底惊诧起来,神思如云飘渺时候,早就飞身站于栈连青天的唐碉之上。

    他凭天怒吼,祭出一把快刀或者绝剑,硬是逼迫唐碉太上门主唐敏皓交出这一副《盛唐三绝图》,摹本是从唐碉传出,真迹也自然在它那边无疑,这也可以看出唐碉的真实底蕴该是有多深厚了。

    “嘿,你个小娃子还是有些知道的,将这浑然不同的三绝连成一气,而不是分取了片章寸段的来理解,在整体上的确可算是画中极致了,可惜,这隐身其中的武学确实是没有一人能如佛渡劫般轻易勘破。”方凯清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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