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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也不只一个人,不为人知地勾起了嘴角,轻轻点了点头。
槐枫回来的时候,大部队这边刚开始热身。
他一阵风似地冲到谭教头面前,一躬身,把手上那张湿漉漉的纸递了过去:“谭师父!签回来了!”——字虽是洇开了,却看得清是整齐的两排,整整十二个。
这下可不只是师兄弟们与副教头、陪练,连见多识广的谭教头本人,都瞪大了眼:“你就回来了?”
槐枫大约以为他嫌弃自己慢,抓抓头,不好意思地咧嘴:“迷了四五次路,在山腰那绕了好十来圈所以……”
“老何!”谭教头转过头去,冲着站在日晷旁边的某个陪练喊,“这是用了多会儿啊?”
“整半个时辰!”
——绝不是最快的。可这个速度跑下来,能如此游刃有余的,恐怕找不出第二个。
“好孩子,”回头再看看面色尚且红润,气息依旧匀停的槐枫——后者正一下下蹦跳着,大概是为了保持身体温度,等等热身方便——谭教头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好孩子,去吧,热身去吧。”
“哦。”
符槐枫睁圆着眼,点了点头,不见他笑,也不见他松口气,只是木讷着一张脸,转身排到了队伍末尾。
至于为什么符槐枫能够翻山越岭之后依旧神采奕奕?没有人知道。正如没有人知道他是怎样攀上高崖,越过溪流,翻过巨石,穿过丛林,顺利拿到那十二个签名的。当然,本人或许除外……然而之后的事实确证明,即便是符槐枫本人,也并不是很明白——几年以后,当他们又一次站在这个山脚下,楚云抬起头,眯着眼遥望了一会那高耸入云的山峰,终于忍不住,问起槐枫,是不是真有什么秘方,能跑得那样轻松,那样快。
“啊,就是跑呗。”
槐枫答得理所当然,连头也没多回一下。
楚云想起自己那超过两百字、郑重其事的问句,一口气梗在喉间,差点没上来。报复性地寻思:槐枫是不是找到了山里的密道,故而……一句话没想完,抬头就看到那个被认定“找到了山里密道”的家伙,正瞪着双斗大的眼睛,无头苍蝇似的乱撞,急忙跟上去拽住他:
“你又乱跑什么?怕迷不了路啊?不是跟你说了吗?要我不见了,就是你丢了……”
絮絮叨叨了一堆,槐枫没还口,只是抓了抓脑袋,龇开牙:
“嘿嘿。”
——于是,“符槐枫的体能密诀”,就彻底地成了松派里一个神秘的传说。
第5章
跟着三天都是恢复性训练:力量、敏捷、灵巧、判断力……
所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那种每天吃饱了撑着,寻欢作乐,花天酒地纵情声色,带七个老婆在身边一夜九次两朵野花不嫌腰酸,偏偏就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装B耍帅两不误横扫天下无敌手的人,只可能在小说戏剧里出现。正经练武的人都明白: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师父知道,三天不练对手知道,四天不练,全天下都知道。
这么些人从分舵集中到总舵来,难免旅途劳顿,车马奔波,耽搁在路上的时间,多的能有七八天,加上来了总舵之后,又需要先安顿起居,不能马上开练,便又拖了日子。这样统共算起来,有的人能有近半月没有好好比划过了,自然需要时间适应调整。
无论对于教头们,还是对于徒弟们,这都是个无聊的阶段。然而没有办法。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身体机能没有整顿好,贸然上新东西,说不准就毁了一辈子——哪个教头也不敢冒这个险。
过程是一板一眼了无生趣,然则,幸而一起练习的人都是生面孔——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你不用认识我,我不用认识你,年轻的朋友在一起,比什么都欢乐(揍)。(注一)
虽然明知道一个半月后,就会有许多面孔被退回去,或许永远不会有机会再回来;也明知道这里的每一张脸,都是一个竞争的对手,有可能挤掉自己的位置——可年轻人的本性无法压抑,大家还是在第一时间,拿腔捏调做怯生生状地自我介绍,继而相约吃饭,相约游戏,相约练剑,你来我往,拔掉羊皮露出狼爪,熟络起来。
这个过程对于符槐枫来说,无疑是困苦的。——困苦的原因丰富多彩。
一来,他年纪虽轻,却已经是“外貌协会”资深会员。通俗一点说,太过普通的脸,在他脑海里是无法正确成象的。
二来,前面说过,他对于图像的记忆有障碍,出现次数太少,便无法准确记忆。
于是乎,几天过后,当槐枫站在那张“选拔组成员名单”面前的时候,他的大脑横截面其实是这样的:
'征名A':0_0
'征名B':0_0
'征名C':0_0
'征名D':0_0
一路往下,看了五六十个,莫不是如此。直到瞧见“楚云”的名字,脑海里“嘎吱”了一阵,跳出一个“^_^;”,弯起的眼是春风拂面的笑,旁边一点,是泪痣——卡了一会,脑袋里笑脸隐去,自行替换成一个“=;”,姑且算是那个满是杀气的眼神。
如果只是对于形象的认知度不足,并不足以葬送符槐枫的“人际开拓之路”。
问题是,他还拙于言辞。
拙于言辞的意思,不但包含“对于开启话题不擅长”,而且包含“对于参与话题不擅长”,往往那边一群人在说话,就看他高高大大的一尊,往人群里一杵,瞪起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对面,也不知是在听,还是在发呆。许久也不见他搭一句,只有那双直径超标的大眼,没来由盯得人背后发毛。
这样一来二去,找他说话的人也少了。于是,无法从外形上记忆师兄弟们的符槐枫,又凭空少了些从语言习惯上分辨他们的机会。
当然,对于剑客来说,外观没意义,语言也没意义,功夫有意义。
一个剑客手上的拿捏,比所有的表情动作宏篇大论,更直接、更生动,更能毫无保留、直截了当地展现一个剑客的灵魂。
所以,外观识别与语言辨认同样贫弱的符槐枫先生,把“认识新同伴”的所有希望,投注与师兄弟们比剑的时候上。
然而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脸和声音——无论怎样微薄——好歹是给槐枫那近乎空白的资料库里,带来了一点数据流量。
而比剑……
“砀——”地一声。
槐枫手上练习用的木剑硬是被他挥出了类似真剑的音响效果——对面的人应声弹开去,落在五尺开外。
“连一剑也没接下啊。”
槐枫在心底偷偷地叹了口气。
“连一剑也没接下啊!”谭教头晃悠这油光水滑的脑袋,连反光都在微笑,“第几个了?这是?”
“第四个了,今天。”
——没错,就是这样。
槐枫的剑路数重,势大力沉,对上他的师兄弟们,往往连一剑都挨不过去,还谈什么姿态,什么路数,什么风格,什么性情?
于是,当世间推移到第六天,谭教头决定开始正经教习双剑的时候,槐枫脑袋里对于师兄弟们的印象,依然徘徊在一个“聊胜于无”的低水平。——表现在脸上,就是愣神与发呆齐飞,沉默与“啊”“噢”一色。(注二)
幸而,男孩子们之间不相小女孩儿,连上个厕所也要扎堆。又幸而他们是来练双剑的。所以,虽然槐枫始终没把人脸和名字对上号,还拿着那把重量超标的玄铁重剑,把半个选拔组都蹂躏了一回,还是有不少人,惦记着槐枫非同寻常的体能、泰山压顶的重劈,妄图把他拉到自己身边,暗自对他好。
——槐枫的日子,也便还过得去。
与槐枫相反,楚云的人际网络撒开的很顺利——几乎有点过分顺利。顺利得三年后,五年后,乃至十几年后,无论在这片大陆的那个角落,只要曾经在半山饭堂吃过饭的面孔,见到了他,都会热情地上前,迫不及待地与他勾肩搭背:“哟,楚云!”
这种时候,楚云往往颔首,眯眼,保持着有理有利有节的笑容,薄唇一开一合,吴侬软语缓缓地渗出来,犹如三月带着甜香味的暖风,无端端就薰出一片春意盎然。
只有楚云历三年以上版本(乱用词好孩子不要学)的槐枫,才能从那一条线似的眼里,读出楚云心里那句实话:
“靠!这人谁?!”
——当然,有的事,连槐枫也不知道,一辈子不知道。
比如楚云也是“外貌协会”资深会员,编号甚至比他靠前。
比如当时楚云手里有一份“选拔组名单”,和谭头手里的那份,一模一样。
比如那些夜里,当槐枫这样实心眼的孩子已经上床摆平了的时候,楚云总还弓在灯前,把那长溜的名字一个一个顺下来,把鄙夷的名字涂黑,在欣赏的名字后面打勾。
再比如,“槐枫”名字后面的第一个勾,不是因为他的体能,也不是因为他的重手,而是因为,他有一对斜飞入鬓,英气逼人的剑眉,和一双个大如斗,黑白分明的眼睛。
注一:这是当年老歌的歌词,我爹爱唱=v=。
注二:原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滕王阁序》,唐,王勃。
第6章
槐枫脑中,楚云正面第一次清晰的成像,是由于谭教头的一句话。
那句话是这样的:
“楚云,你去和槐枫打一场。”(……)
——后来槐枫把楚云的那个正脸记得太清楚,于是连带着,连这话,也记得太清楚。
那是集训第六天的早上,最后半天的恢复练习。大家刚做完热身,正分散着,练习挥剑和挑刺。——不知道为什么,谭教头心血来潮,来了这么一句。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纷纷停下手中的木剑,转过头来。
楚云的本事,大家就算没见过,也该听过。——青年论剑会单剑首席,“天下英雄谱剑谱”上最高的排名到过第三,这都是实打实的成绩,纵然听说之前曾颇多周折,再回来时已经被发配冷门双剑,可在这选拔组中,还真没有人敢和他较高低。
而槐枫的手段,大家就算以前没听过,这些天总也该见过。——不说别的,就说折在他第一剑下的名字,就够填满半个选拔组名单。
这样的两个人受命对磕,别说是组里一般没很见过世面的师兄弟们;就算是见多识广的教头们,也莫不兴致勃勃。
何况谭教头立马又跟了一句:“用真剑。”
举座哗然。
经过上千年的发展演变,如今剑客用的剑分为三种:一种称为“习剑”,顾名思义,就是练习中用的剑,一般以竹或者木制成,伤害力不强;一种是“论武大会”等武会上的比赛用剑,简称“赛剑”,一般不开刃,可能致伤但不致命;还有一种,就是谭教头口中的“真剑”,也就是百年前侠士高人们行走江湖所配的,开刃锋利能杀人的真家伙。
“谭头,”副教头里有人拽住他的袖子,“不过是自己师兄弟间切磋,何至于……”
谭教头不答话,抬起下巴向楚云:“楚云,你怎么说?”
楚云什么也没说,只略一点头,转身走向剑袋。——一柄剑二十年横扫天下不打磨的时代俨然已经过去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就算是纯钢打造,也难免磕碰磨损乃至于折断,所以,一般来说,一个剑客,都最少带五柄以上的剑在身边,准备随时替换。
转回来的时候,楚云手里多墨绿色的剑鞘,站到场中,“唰”地一声,抽出一柄细剑,剑身只有两指宽,薄得像纸一般,阳光下,微微反射出青碧的光,像是兰草的叶子,衬着楚云笔挺的腰杆,白净小巧的脸庞……
——槐枫脑海里没来由地跳出一个词,叫“深谷幽兰”。
继而他马上觉得,这个词用以形容一个男人,似乎不是那么特别对,连忙奋力地甩了甩头——又继而,他看到楚云双眯起的细眼中寒光乍现,一寸寸森冷的目光像是钢钉一样钉在自己身上……“俺有没做错事,他为毛要这么看着俺?”槐枫奇怪,同时觉得很想不通,很难过,很委屈,很……
“槐枫?”
谭教头在那边招呼他。
槐枫没动,依然咬着下唇嘟嘴站着,表情很别约。
“……贝贝!”
“啊?哦!”
槐枫这才想起,似乎自己是奉命要去和面前这个人打一架的,连忙转身跑到去找剑袋,把自己的真剑拿出来。
剑如其人。
槐枫的剑也和他的人一样,透着憨厚而质朴的气息:纯黑的剑身,足有半人高,剑刃厚得过分,目测就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