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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老太爷沉着声音道:“不——这是一件不易听到的秘闻梁老哥与老夫当年谊属知己难得桑先生这么清楚他的身后事情老夫倒是愿意一闻其详!”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微微一笑道:“……桑先生那死去的梁老哥莫非与足下有什么亲姻之关么?”
桑南圃淡然一笑摇摇头。
“那……”谭老太爷笑了一下道:“既无亲属之分何要足下彻夜守灵?”
桑南圃道:“那是奉了东升皮号的掌柜的也是当年晚生的东家梁修身梁老板所吩咐!”
“嗯不错!是有这么一个人!”答话的是刘老板“我知道梁修身不是梁仲举老哥的亲兄弟么?”
桑南圃道:“不错他二老是兄弟!”
谭老太爷一双敏锐深沉的眸子向着账房胡先生看了一眼胡先生也早已体会到了两个人的目光交接一下遂即又避了开来。
胡先生咳了一声道:“梁修身梁掌柜的曾在杭市悬壶是位出色的名医——后来弃医从商帮着他老哥经营皮号!”
桑南圃点点头道:“不错梁大爷的尸身运回之后就是由这位梁二爷亲自检验过据他老人家事后说梁大爷并非是死于疾病急惊风!”
本来是一件褪了色无关眼前宏旨的旧事可是经过桑先生这么一个人那么煞有介事地娓娓道来却能使在座每一个人倾耳细听而且深深地提起了兴趣。
最感兴趣的是谭老太爷了他注视着桑南圃道:“桑先生梁大爷既非死于疾病莫非还会有什么意外不成?”
“是有意外——”
“啊——”这一次惊讶的是胡先生了他直着眼睛道:“这么说梁大爷莫非是……”
“是被人谋害的!”
“……”胡先生的眼睛很技巧地又瞟了主座上的谭老太爷一眼。
大家伙深深地吸吐了一口气急于要一听下文。
侍者又6续地上了两道菜——扒羊肉条黄梅栗子鸡却没有人举箸。
桑南圃夹了一枚栗子放到嘴里细细咀嚼了一会儿保持着一副局外人冷静模样。
他慢慢地道:“梁二爷难判结果梁大爷是被人用重手法因伤致死伤中顶门使脑髓全烂……梁大爷一生克己待人与同业和平相处想不到竟然会落得如此下场真正是堪人同情!”
言下他作出了一副笑脸如果你是一个洞悉入微而又冷静如同谭老太爷或是胡先生者流的旁观者你就可以明显地看出来桑先生的这番笑脸是如何的虚假用以掩饰其内在的悲伤而已!
谭老太爷敬了每个人一杯酒微微叹了一声道:“原来还有这么一番内幕消息……到底是谁下的毒手呢?”
桑南圃冷冷地摇了一下头道:“不知道不过据梁二爷事后形容说下手杀害梁大爷的人乃是一个身负奇技最少身具二十年以上深湛内功的高手所为!”
胡先生一怔道:“怎么见得?”
桑南圃冷冷一笑道:“梁大爷头骨完整但是内脑尽碎下手者如没有精湛的透打手法焉能有此惊人功力?这当然是再明显不过的了!”
举座默然!
一直未曾说过话的“黑马蜂”花四姑打破沉寂道:“那又为什么呢?杀人总得有个理由呀!”
“图财害命!”桑南圃直截了当地说:“事后梁二爷清点大爷的家当现一批到手的皮货货单遗失了最奇怪的是遗失了一份皮货供应者的名单!”
说到这里胡先生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大概他是喝酒呛着了咳得很厉害很久。
女人家就有寻根问底的耐性!
花四姑在胡先生的咳嗽稍停之后立刻追问下去道:“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用处大啦!”左大海搭碴道:“有了这些皮贷供应名单你就可以平地一声雷就地起家也就可以像谭老太爷一样地当皮大王——”
“话怎么说的!”他老婆用力拧了他一把左大海赶忙住口——
他嘿嘿一笑道:“我不过是这么比方罢了又不是说谭老下的手。”
花四姑气得瞪着他道:“真是个混球谁比不了干嘛拿谭老太爷比呀!”
谭老太爷聆听之下也禁不住地笑了起来。
举座看他们夫妻那么开口也禁不住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谭太爷笑声一顿道:“左掌柜的这个比方还真对想必那个杀害梁大爷的人也正是这番居心桑老弟你的故事该说完了吧?”
桑南圃冷冷地摇头道:“还没有!”
接着他冷笑一声道:“梁二爷自从有了这番结论之后不出三天竟然也死在了自己寓所——”
“啊——”
大家全都愣住了这倒是他们没有想到的一件事而且也从来不曾听人说过!
谭老太爷脸上带出一种说不出的不自在胡先生眸子里却隐隐现出一片凌厉!
桑南圃道:“梁二爷一如其兄死得好惨照样是颈骨无损内脑尽碎……”
“会有这种事?”说话的是一直保持着冷静的“雪中客”欧阳虹——
此人五十不到的年纪白净的脸皮长眉细目眸子每开合间即闪灿着内在蕴蓄的锋芒是一个精明干练的人物。
这件事与他好似直接有关联他很奇怪地转望向谭太爷道:“老爷子……真有这回事么?”
谭雁翎冷笑着摇摇头道:“这倒不曾听说过……”
桑南圃道:“梁氏二老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梁二爷死了以后梁家再也没有人出面说话梁家的独门皮货生意从此也就没落下去了。”
胡先生嘿嘿笑道:“真是太不幸了太不幸了!
“要照晚生来说倒是何幸如哉!何其幸也!”
胡先生一怔道:“为什么?”
桑南圃微微一笑道:“胡先生请想果真要是梁氏二老如今健在焉能还会有谭老先生今日之局面所以在谭老先生来说此事不是何幸如哉!”
胡先生脸上一红鼻了里“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雪中客”欧阳虹闻言点点头道:“这话倒也不假在下当年是梁氏昆仲属下的供应皮货者之一唉——自从二老先后仙逝之后我们这帮子人才又投在谭老手下——”
谭老太爷脸上越加地不自在欧阳虹笑了笑才又接道:“——只是谈起做生意来谭老的手法却又较诸昔日的二梁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左大海在一旁帮腔道:“那还用说吗!要不然岂能有今日的这番成就?是不是?哈哈……”
大家少不了接着又说一番歌功颂德的话但是无论如何消除不了谭雁翎心中的块垒也去不了桑南圃的落落寡欢。
一盘盘佳肴继续往桌上端大家结束了这场沉闷的对白开始大吃起来轮番地向着谭、胡二人敬酒。
一席饭足足吃了个把时辰才到尾声。
饭后每个人回到了客厅主人开门见山地与各位谈到了正题收购皮货事情。
“赛吕布”盖雪松这方面人多大小皮货列出一张清单来有大小兽皮三千一百多张。
“雪中客”欧阳虹这方面人少但是也有皮货一千七百多张。
两者合计起来将近有五千张兽皮当然是个惊人的数目。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卖方坚持不能少于十二万两白银但是买方也就是谭老爷这方最多的只肯出价十万两当中相差了两万两白银当然不是个小数目。
盖雪松与欧阳虹两伙子人谈了半天觉得这个数目相差太大要考虑一下。
谭老大爷肯定得很。虽然他内心很迫切地需要买进这批东西可是却把数目扣得紧紧的绝不让步答应让对方考虑三天。
谭老太爷今天情绪不太好这笔大生意暂时到此结束大家伙怀着满腔的希望而来却意兴阑珊地离开。
客人6续地全都走了大厅里只剩下谭、胡二老以及八处分号的掌柜的。
这八位皮号掌柜的都是谭雁翎手下的老人这次纷纷返回来乃是急于采办皮货来的想不到眼看要到手的生意居然只为两万两银子的差距而告搁浅难免都有点兴致索然!
谭老爷子看出了八人的内忧微微一笑端起茶杯说道:“你们不必担心十万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他们会卖给我们的!”
钱老板展眉道:“东翁说的是……不过十二万两银子能收下这批货也不算多况且今年生意出奇的好……万一要是因为两万银子之差失了这笔生意岂不是可惜!”
谭老太爷嘿嘿笑道:“你放心错不了的不出明天这笔生意就能成交你们只管预备下车到时候装货就行了!”
钱老板是负责谭老手下第一家大皮号一一“翠华皮轩”的负责人这家皮号在天子脚下的北京城是屈一指的第一家大店生意最好平素顾主多系皇族中人就是天子、娘娘的应时皮裘也是由翠华轩负责办。
敢和紫禁城皇家打交道的生勇当然必须信誉卓著。只要货真价实生意笃定得很可是一出差错咫尺天威后果之严重也就不难想象。
谭雁翎为了要维持“皮大王”的信誉也就格外地重视这家“翠华轩”的生意!平素皮货的供应也必以“翠华轩”为第一优先!
想不到今年生意出奇的好竟然使得翠华轩的各类存货于短短数日之间被抢购一空就在这个时候负责皇差的内务大臣送来了一张订单——
“翠华轩”的钱老板接到了这张订单之后和往常一样照例地先收下了巨额定银交了保这时候才觉到库里已没有存货。
钱老板赶忙地向谭老爷子告急催货咳!妙的是北几省的八大皮号居然都有同样的现象每一家皮号的生意皆是出奇的好皮货供不应求。
于是八家皮行的老板会商的结果这才联袂共下来到青松岭向谭大老板催货来了。
这是个好消息谭老太爷不胜惊喜之下才想到了要大做一下于是设筵十席预备直接地与各皮货供应者打上交道。谭雁翎看准了这批皮货的客人认定了他们这批皮货非卖给他不可他心里一点也不急。
坐在狼皮靠垫的大师椅上谭老爷子手里拿过钱老板递来的皇家订单仔细地看着——
紫貂上皮团龙褂袄各两件上用。
紫貂上皮团凤凰女祆两件后用。
海龙斗篷一袭上用。
银狐斗篷十件肃、依、顺、和……等十宫分用。
好大的一笔生意谭老爷子眼角带着笑纹频频点着头。
他的眼睛不及一一细看订单上盖着内务府的朱砂大官玺以及北京城十家皮号的联保印模子。多少年以来这份皇家的订单带给他一种自满与荣誉一直维持着他在此一行业中高执牛耳的隆望声誉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会失去这种荣誉直到现在为止他还是有此自信。
他的眼睛向着“翠华轩”的钱老板看了一眼道:“限期还有多久!”
“还有五个月!”
“那还早!”
“东翁——”钱老板说着身子靠近了一些说道:“内务府的张采办告诉我说皇上已经听说了长白山出现白魔王的事情……”
“啊——”谭雁翎微微一愣。
钱老板说“圣上很有意思要那张白魔王的皮做成一个斗篷张采办说这笔生意作成了银子随便我们报价皇上一高兴一定还有特别的封赏!”
“嗯——”谭雁翎一只手摸着下巴频频地点着头。
“这个畜生我知道——”胡先生在一旁搭腔道:“我看总有两百年的道行谁有这个本事——”
说着目光直直视向谭雁翎:“除非老爷子亲自出手——”
谭雁翎摇头一笑道:“我也不行——慢慢来吧前年我看过它一回总有一丈多高说它是白魔王一点都不夸张精得很都快成气候了!我看等定下来以后叫欧阳虹去辛苦一趟猎熊他还比我在行得多!”
这时另外一家皮号的李老板趋前道:“东翁我那号里货缺得紧因为没有新货供应这两天怕已被迫歇业了!”
谭雁翎一怔道:“有这么紧去年存货不是很多吗?”
李老板说:“多是多可是今年初都教一人给买光了!”
“一个人?”
“一个姓孙的!”
“怪事——姓孙的?”翠华轩的钱老板一怔道:“是江西人六十来岁的一个老头?”
李老板一怔道:“不错是这么一个人!货全让他一个人给买光了!”
“有这种事?”——这一次惊讶的却是保定府分号的苏老板他瞪着一双大眼睛道:“穿着猞狮皮褂的孙老头?”
“不错!”李老板怔往了。
这时另外三四家分号的老板一个个面有异色大家都凑在了一块彼此嘀咕了一阵子。
其中姓张的大声道:“这里面一定有个什么名堂!”
胡子玉已然觉出了不妙看着各人道:“怎么样?你们行里的货也是……?”
张老板直着眼睛道:“也是一样都是由一个姓孙的老头把货给买光了!”
胡子玉脸色一变转望向愣的谭雁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