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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猴儿从来心里清楚,她的口才太好,好到可以口腹蜜剑,好到可以颠倒是非,好到可以违心的睁眼睛说遍瞎话。
不无意外的,在座的人都被她说动了,其实这世上,本来没有黑白,黑如何,白如何,全在人怎么说。
猝不及防的,再大喊一声“奴才愿以死鸣志!”后,吉玛一头碰死了,她被她石猴子活活给说死了。
她神情悲壮的冲到柱子上时,小猴儿也没有捂眼睛,她眼睁睁看着吉玛因用力过猛而撞出来的残泪还溅了些许出来,她也没听见四下惊吓不已的叫声或是某某某人终于撂下心头胆子的舒缓呼气。
反正她是死了,死不瞑目。
她的眼睛睁的老大,始终望着她这边,像是在说那句千百年来老掉牙的戏词: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小猴儿咂咂嘴,不放过就不放过吧,那地府下头不放过她的又岂止她一人。
说道头,她还算是真的了解这个没心眼子的蒙古丫头,若是在蒙古,她这一番壮烈,那自有千百人歌功颂德,信她一个以命护主清白,可如今是在这大清,在这人人恨不得把心眼子拧成一十八个拐弯儿的中原,孔孟程朱读多了,眼睛都不会澄清的看人了。
她这一死,看在所有人的眼里,说到头不过是一个‘畏罪自杀’,谁指使她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被栽赃’的僧王此身清白了。
勾心斗角中,见惯了死人的坐上几人没有人给这殉主的丫头过多的注意,在果齐司浑两度劝说:“依着老臣看,事情闹到如此,便不要去扰了皇上清静了,索性格格并无大恙,那扎萨克图汗也是明白事理之人,稍候老臣会谴人去与他说清楚一番,而格格那头,她与僧王素来亲近,劳烦僧王好好说说便是。”
僧格岱钦说:“娘娘放心,僧格自当尽心。”
阿灵敖也劝说:“如今皇上正在气头上,既然已经审出了一二,就此作罢也好。”
不作罢又能如何?
此时众人心中谁会不知,管那‘收买丫头’之人是谁,若是到了皇上面前,最大的嫌疑不都是指向那二爷与七爷一党?
虽说小猴儿这个七福晋的推翻算是洗了七爷党的嫌疑,可那也是腹背受敌的二爷党遭疑,又岂是某些人想见到的结果?
于是,简单吩咐了草草葬了吉玛那丫头,婉莹只阴着脸说了一句话:“既如此,便不要扰到皇上清静了,孙参,你留下好好照顾格格。”
她走的时候,瞧都没有瞧小猴儿一眼。
……
闹剧散后,小猴儿第一时间跑去抠了嗓子,亏得她吃了满肚子的点心才能吐的是一个稀里哗啦的,到最后,口鼻都往出喷酒,恨不得眼睛钻出来的眼泪都是酒味儿的。
可那五石散还真是厉害,即使这般,她强撑住的精神还是在人都散去之后,飘了个一塌糊涂。
那种感觉很奇怪,你明明知道自己站在地上看着所有人,可你就是感觉自个儿飞着,全身轻飘飘的飘着,你明明知道自己眼前站的是一张张着急忙慌的脸,可你就是觉得他们都在笑着,也正是这种感觉,让她几年以后被迫吃了那次鸦片后,才不觉得那种奇怪的幻象陌生。
小猴儿的身体里像是点燃了无数的火把,它们在她的四肢百骸里燃烧着,叫嚣着,她睁着眼睛放肆的做梦,她梦见拿着剔刀一片片的凌迟着果齐司浑和皇帝,她梦见跟阿玛骑着马尽情的奔驰,她梦见她拿着斧头在天津卫码头砍杀的尽兴,她梦见与延珏放肆的欢好,一切潜在她骨缝儿里的蛆虫拼命的钻出来蚕食着她,以至于她全然不知,僧格岱钦和精卫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制止她不再向雨中狂奔,究竟揣着多大的担心,才能按着她在凉水中,不得动弹。
随着身上的热气一丝丝的散去,小猴儿的主魂渐渐的归了位,那梦中的东西渐渐变成幻象,她开始听的见周遭的人在说话。
她听见精卫说:“僧王,请注意身份,我们王爷不在,您当避讳。”
“既然这么说,那舍妹宝星也在此,你守在在这儿,本王也不放心。”
“好!既如此,只留这婆子伺候,王爷随我一同退下,可好?”
“好。”
接着,诺大的室内一阵安静,可半晌,那更深沉的步子又再度响起。
当那步子朝她走来时,即便小猴儿不曾睁眼,也知道那两道火似的眸子盯着自个儿,她想:精卫介傻冒,人家说嘛你都信。
她不曾睁眼,许是无力,许是仅仅不想对上他的眼,她不知道那两道火一样的视线盯了她多久,因为半晌之后,她又半昏迷过去了。
小猴儿是在一阵哭闹声中再次醒来的。
“你告诉我,吉玛怎么死了!”
“你放心,我会跟你阿爹说,厚葬她的。”
“狗屁厚葬!我不听那个,你就告诉我,吉玛是怎么死的!”
“不过是个意外……我也没想到,他会傻到为你殉节。”
“殉节!不!她是被人逼死的是不是?!啊?!是不是!”
“你相信我,没人希望结局会是这样。”
“我相信你?!我就是相信了你的鬼话,吉玛才会死!你不是告诉我,只是醉一下,醉一下便好么!”
“你也别太激动。”
“我怎么能不激动!僧格岱钦!她是我的安达啊!你知道么!她是我的安达呀!”
“对不起。”
“放你娘的屁!谁要听对不起!你还我吉玛来!还我吉玛来!”
“毛伊罕,你冷静下!不要再闹了!”
“我不!我要告诉别人,是你!是你的阴谋诡计害死了我的吉玛!我要告诉别人!是你,都是你!”
“好了!不要再耍小孩子性儿了!你忘了你阿爹说的,凡事都要听我的么!”
“听了又怎么样!就是阿爹信你,让我当你是亲哥哥,我才会蠢到听你的摆弄,逼死了吉玛!你还我吉玛!还我吉玛!还我吉玛来!”
“够了!不要再闹了!”
最终,僧格岱钦还是敲昏了精神几乎崩溃的宝星,只是,当他俯身要从水中捞出来她的时候,他却在那烛火映着的自个儿的影子上,瞧见了那拉长的一块。
他回过头去,不无意外的看见了那里间的门框边上,全身湿透还低着水的小猴儿,此时她像往常一样,惨白着一张脸,噙着那似是而非的笑,漫不经心的看着他。
“醒了。”僧格岱钦这两个字像从胃里反复碾压后挤出来的,粗嘎的全然没了刚才的沉冷,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她会醒的这么快。
“嗯,醒了。”小猴儿点点头,像逛大集一样自然,许是她泡了过久的冷水,眼睛都浸的格外的清灵,她依着门框,歪着头,看着他,用看陌生人的眼神。
第一次,她自动忽略了那条跟她阿玛如此相似的疤,她仔细的看着他。
其实这屋里头也不过只有那么两盏烛火,可她却看的格外清楚,她想她从前真是瞎了眼,怎么能说他生的像他阿玛?她阿玛多愚蠢,眼神儿倍儿直,也就是不懂得转弯的莽夫一个,可面前的这个男人呢?你不能说他长得好看与否,他就是个男人。他能杀人不眨眼,也能刀前不低头,可以在杀敌百千后依旧虔诚拜佛,也能在皇帝忌惮他战功的同时,激流勇退,他甚至会经常用一双柔情蜜意的眼神望着她,她却蠢的不知那背后自有另一番心思。
可不?如果他真如阿玛那般粗蠢,单信奉个义字,那又何来今日的僧王头衔?
聂不远说:僧王连命都可以给你!她完全相信,她为嘛相信呢?不然这么聪明的男人,为什么会绞尽心思去骗她哄她呢?不然才刚还无情的同那宝星格格冷言冷语的亲王,怎么这会儿会用这般无措的眼神儿瞧她?
小猴儿想,延珏说的不错,她脑子里果真是有不少泡的。
“看来我今儿是狗拿耗子喽。”小猴儿说着,笑着,语气轻松。
僧格岱钦不语,喉结儿却滚动了几下,那脖子上的‘上吊环’似的疤也随之动了动,像是一道也能张开的血盆大口,十分狰狞。
“诶,我今儿听了个笑话。”小猴儿边说边抹了一把额头不时低下的水,倏的,她打了个寒战。
就是这个寒战,像是给了僧格岱钦一个借口般,他倏的站起来,四下张望着,好不容易找到自个儿的大氅,赶忙拿了起来,像个半大傻小子似的颠儿颠儿的给小猴儿送了过来,他像以往的好多次一样,不费力的便绕过了矮她不只一头的小猴儿,把那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
小猴儿没拒绝,她裹紧了那能让她暂且暖和的大氅,斜歪着脑袋看着离她甚至不到一个小臂距离的僧格岱钦。
她笑笑,“你怎么不问问我,是嘛笑话?”
“是什么?”僧格岱钦当真听话的就问了,像是一个毛头小子般的看着她,眼神单纯而无助。
小猴儿肆无忌惮的迎上去,轻轻的道:“你喜欢我?”
僧格岱钦听到了他自己嗓子发出的咕噜声,他控制住了自己的嗓子,可他没控制住自己擅自点着的头。
介笑话挺好笑的,反正小猴儿笑了。
从前在仙人馆,她就不只一次听那花妈妈说过:这姑娘们都灵巧着呢,女人的心里都有根准绳儿,她最能摸准在哪个面前得注意分寸,哪个能由着她耍性子骗银子。
那个时候的小猴儿全然不把自个儿当个娘们儿,可这会儿,她想,她也许也有这根儿准绳儿,所以她捏准了僧格岱钦的脉,她知道说嘛能戳到他的心口窝。
她说:“诶,奇了怪了,若是延珏离我介么近,我介心就扑腾扑腾的直往嗓子眼儿外头钻。”
果然,他的眼神里漫过的不仅仅是失落,可很快,就被他惯常的沉稳所取代。
他哑着声问她:“你为什么会帮我?”
“诶,你可千万别自作多情。”小猴儿眼睛水汪汪的,真的藏不住什么隐情,她坦然的瞧着僧格岱钦,瞄瞄他脖子上的那道‘上吊环儿’,耸耸肩:“当我不想欠你的吧,僧格岱钦,不管你曾经为我做了嘛,好的坏的,咱们都两清吧。”说了这句,小猴儿的脚已经转向了离开的方向,当她终于背对他时,他说出了这辈子最放肆的一句话。
“若是我不想呢?”
“嗬!”小猴儿笑笑,扭头看他,“这比才刚那个笑话还好笑。”
僧格岱钦没说话,眼神却牢牢的抓着她。
“干嘛?非得撕破脸不成?”小猴儿漫不经心的笑着,见僧格岱钦的眼神依旧火烫,她摊摊双手,长喘了一口气——
“诶,万树园的太监是你杀的吧?”
他没否认,小猴儿愉悦的吹了个口哨:“嗬,瞧瞧,我介脑袋瓜儿还没生锈。”她猜了多少人,却独独没有怀疑把她救走的他,如今想来,他应该是想把形势闹的紧张,让她断了报仇的想法儿吧。
“对不起。”僧格岱钦说。
“诶,说嘛对不起啊?”小猴儿使劲儿抹了一把湿发,脑门被头发拽的紧绷绷,她笑笑跟他说:“你介课上的好,要么我介不知天高地厚的,还当全天下我最精明呢。”殊不知,人家多她许多年的干粮都是没白吃的。
僧格岱钦说出了心底话:“不要想着报仇,你现在报不了的。”
“谢谢忠告。”小猴儿点点头,“介句我收了。”
僧格岱钦依旧看着她,眼神复杂,小猴儿不想去探究那个中意味,她呲牙笑笑,转身便走了。
“……”他没有了再留住她的理由,只能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的消失。
推开门前,小猴儿又再次扭过了头,僧格岱钦的眼中闪过了欣喜,只是这欣喜无比短暂,随着她口中的问题,片片结冰。
小猴儿问:“孟姨,也是你们的人?”
直至推门离开后,僧格岱钦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答案,并不重要了。
……
权臣用不着上知天文,下知地里,他们唯一需要会的本事就是了解皇帝。
皇帝这个职位,很难用单纯的好坏去界定,你若说他是个好人,那他一定不是个好皇帝,你若说他是个坏人,那他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