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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他道:“你放心去吧,我待会儿去找二哥写个手书加急送去,想那些陕甘的官员不会太为难你。”
“主子,精卫……”不怕啊!精卫怕的是爷儿在京中无人照应啊!如今皇上说调便调走他,不是砍了七爷儿的臂膀又是什么啊!
这断臂之后呢?皇上真的能消气儿么?
精卫几度哽咽,那水汪汪的眼跟那黝黑的脸极不搭调。
却听这时小猴儿笑笑道:“诶,可别说我没嘱咐你,那些个白莲教的枪头不认人的,人家打仗你跟着比划比划得了,别真傻逼似的往前冲,我可不想再瞧见你是躺着的。”
“嗯……”精卫点点头,死憋着不让眼泪留下来,与小猴儿相处这么久,他又哪里听不出她刁钻的担心?!
“行了,别像个娘们儿似的跟这儿恶心人了。”延珏摆摆手,“时候不早了,赶紧走吧。”
精卫直直的瞧了一眼二位主子,深躬伏地,磕了三个响头。
“主子,女主子,保重!”
……
自那日起,府上的人发现,王爷有越来越多的时间去陪着福晋,甚至有那么三天,听说俩人儿都没出过屋,槐暖轩笑声频传,而诸如此般,若是平日里,奴才丫头们的舌根子早就嚼烂了,一定会说什么“王爷真真儿是把福晋宠上天了!”之类的老婆舌,可今时不比往日,府上的奴才都消停的异常。
便是他们,也察觉了如今府中的凄清。
因为换作往年,在这个年下的当口,便是王爷有心,也没那么多时间去陪福晋,那些自有睿王府以来便在此伺候的老奴都常常叹息:“眼瞅要过年了,往年的门槛子这会儿早就给踏烂了,瞧瞧如今,这冷清劲儿!”
是啊,连成日扫着王府门口的奴才,都常常翘首那巷弄里日日进来的一辆辆马车,可那些个马车几乎全部停在了那隔壁僧王府的门口,真真可叹一,暮去朝来眼色故,门前冷落鞍马稀。
……
而此时隔着几条街的宝亲王府,哦不,如今已是一块摘了匾额的贝勒府,贝勒府中,凄楚更甚。
自打延玮被圈禁后,阖府上下哭声不止,人人都无法接受这一时天堂,一时地狱,而乌林珠更是大病了一场,几乎差点儿见了阎王,若不是僧格岱钦去太医院求了太医过来诊治,许是这条命也就断了。
而后在几个孩子不日不夜的照顾下,乌林珠也渐渐恢复了神智,当她醒时,瞧着那些个围着她塌边趴着的孩子们,难掩疲乏的脸,带着泪痕的眼,她捂着嘴哭了许久。
那眼泪,既为了这些儿女的前程,更多的是对自个儿的忿恨。
她想:乌林珠啊,乌林珠,若是连你都撑不下去,你让孩子们怎么办?
是以,慈母爱,爱幼雏,翌日乌林珠便强撑着精神起了身,微笑着安抚着几个孩子:“会过去的。”真的会过去么?她骗孩子们,也骗自己。
等乌林珠再好一些,开始打理府上的事,她才发现,府上已经乱做一团了,那些个庶福晋成日哭嚎,搅和的人心惶惶,而奴才们更是过份,甚至有几个老奴才,竟开始偷些府上的东西拿去变卖。
乌林珠平日虽是犀利,可她鲜少惩罚奴才,但是这一日,她命人全面清点府上的财产,并对那些个手脚不干净的人,都行了三倍的家法,一时间,府上没人敢闹,也算是暂时消停下来了。
而在那之后,她听闻僧格岱钦去同皇帝请求与那果家三女完婚,她便带着厚礼,盛装打扮去了僧王府,再剜着心,堆着笑说了一堆祝福的话儿后,僧格岱钦摒退了两侧,问她:“在我这儿何必强撑着,近来怎么样了?”
那关心的话儿一出,乌林珠的眼泪便蓄了起来,可转而便被她憋了回去,随即她扑通一声跪地,惊的僧格岱钦赶紧扶她道:“你这是干什么?”
“如今我家爷儿大势已去,乌林珠也没什么奢望,唯一的惦念,便是孩子们,乌林珠求表哥看在往日情份上,收了福祈做义子吧。”说罢,乌林珠跪地叩头,磕的嘭嘭直响,可她不觉得疼,这般无耻的话都说出了口,疼又算的了什么?
她从未想过去用这段对自己来说最真挚,最纯洁的感情去做什么,便是延玮不只一次暗示过她,让她拉僧格岱钦结盟,可便是她次次答应,却从来都是消极退避的,她跟自己说,如果玷污了这份感情,她乌林珠就什么都不剩了。
可如今不行,她不只是乌林珠,她还是几个孩子的额娘,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几个孩子在皇权交叠中,给生吞活剥直至无骨。
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乌林珠越磕越响,脑门磕破了,她也依旧再磕,直到被僧格岱钦用力的一把扯起,他说:“并非我不想帮你,可如今这个当口儿……这事儿缓缓在说吧。”
“!¥%”乌林珠眼泪断线,她用蒙语唤着僧格岱钦,像许多许多年前一样,她看着他,乞求在他眼里看到一丝丝动容。
可是,没有,他们都不再是当年的他们了。
乌林珠擦了擦眼泪,咽了两口唾沫,找回了自己的冷静,她退后一步,施礼道:“打扰僧王了,乌林珠先告退了。”说罢,她转身就走。
“等等。”僧格岱钦的声音从后头传来。
乌林珠留步,却并未转身,接着一声叹息后,僧格岱钦说:“若你不在乎声名所累,那就让福祈先过我府上住些日子吧。”
声名所累?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怕的?
果不其然,在世子去了僧王府后,整个贝勒府委实比从前安生许多,有了僧王这棵大树庇荫,就连奴才们也都安下几分心。
这一日清晨,乌林珠才吃了饭要去看账目时,丫头红霞一脸气愤的进了屋儿。
“干什么?慌慌张张的没个样子?”虽气色不佳,可乌林珠威严仍在。
红霞一跺脚,脸一红,“主子!那二福晋简直欺人太甚!”
“又怎么了?”乌林珠攒起了眉头。
“是!她们府上如今是大大风光起来了,可你说,她这三天两头的送些礼过来羞辱咱们也就罢了!如今到好,一个小格格生辰,也要摆上一桌,还送了帖子给咱们,主子您说,她这不是跟咱们显摆是什么!”说罢红霞递了个帖子过来。
乌林珠接过来看了看,斥道:“数你话多,再浑说我剪了你舌头!下去!”舒舒是什么样的人,她清楚,虽然平日并不算交心,可她明白,她是好心罢了。
见红霞眼泪转圈儿,乌林珠又道:“行了,别哭了,去我那嫁妆堆儿里,把阿爹送我那块金镶玉锁取出来。”
“主子?你真的要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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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前头我写的季娇丁忧三年,然后最近瞧些史料,发现满人的丁忧期,只有百日,我就给改过来了。
第十六回 小奶娃烈火烹油 神仙女冰破露骨
却说那乌布里原是腊月十五生人,可出生那会儿,因一个瞎子老道说这一日是民间祭玉帝,祈平安的日子,跟玉帝分福份,哪里争得过?故此,她的生日便往后推了一日,变成了如今的腊月十六。
按照时下的说法儿,这女孩儿生日不比男孩儿的悬弧之辰,再加如今乌布里不过八岁的年纪,这生日原是该像往年一样只约了老七一家儿,两家人关门吃一席乐呵乐呵便罢了,可前些日子,舒舒却说:“前些年,咱们各府走的虽是不近,可攒在一起也是有说有笑,可这些年,你们爷们儿闹的那般生分,弄的大伙儿见面儿僵的跟仇人似的,道是比不上那些外人了,妾身想着,不管怎么说,咱们总归一家人,何不借着乌布里的生日,把在京的兄弟妯娌们都邀来,咱们热闹热闹。”
自然,对于舒舒说的一切,延璋永远都是一句话,“你若觉得好,只管张罗便是。”
于是,舒舒便提前张罗起来,给各府都提前送去了帖子,又按照那几个兄弟妯娌的平素口味张罗了两三桌席,待到了生日那天,一大早便按照祖宗礼法带着乌布里去紫禁城里给皇祖父,祖母们请安,许是延璋近日极为得皇帝宠,再加之乌布里自小说话利落,男孩子一样不比别的格格矫情,保酆帝自来喜欢她,所以这日,保酆帝虽不可能亲自屈尊去给她庆生,却是赏了她一堆的新鲜玩意儿,还亲命如意馆的西洋画师汤臣宁过府去给她画几幅画像。
而玉录玳也是难得的跟舒舒露了慈颜,赏了些好东西后,又特赏了一出御用班子的《哪吒闹海》过府去热闹热闹。
拜别了帝后,舒舒又带乌布里去了永寿宫,自打回了紫禁城,皇帝虽是取消了婉莹的禁足,可她却仍是成日郁郁寡欢,原本便纤瘦的身形更是形如风中飘竹,有幸是淳伽童言童趣,那邓昌贵又是凡事精心,总算能让她廖已慰藉,可与舒舒说了一会话儿,却还是提不起性儿,鲜少进宫的乌布里原就与她不算熟捻,加之小孩儿她快人快语,也顾不得与额娘请示,便脱口道:“皇贵妃奶奶,我弟弟过了年都要六岁了,您还要霸着他多久?”
舒舒一听,当即变了脸色,扯着乌布里便推搡到地上,斥道:“跪下!小小年纪,怎出言如此不分尊卑!”而后又赶紧同舒舒行礼道:“是臣媳管教不严,还请娘娘宽恕则个。”
婉莹并没恼,只是笑笑,便柔声道:“都起来吧,都是自家人,何必拘于那些个虚礼?”
“是。”舒舒起身,又转头与那也要起身的乌布里斥道:“跪着,不准起来!”
“跪就跪,我又没说错什么!”乌布里小声嘎巴嘴儿嘟囔着,一身倔脾气让她跪的杆子似的倍儿直,就连婉莹几次唤她起来,她也不起。
婉莹实在没招儿,只得叹了口气道:“瞧瞧,好好个生日,却让本宫给搅了兴致。”说罢她回头又唤了一声:“邓昌贵,去把小贝勒抱来。”
“婉姨,你这是作何?何必把她一个黄毛丫头的话当真?”舒舒虽万般想念儿子,可她也晓得,婉姨如今的境地,淳伽对她来说,是生活的唯一调剂,按说婉姨落的如今,说穿了也是为了二爷,她又怎么能在这儿当下夺走淳伽?
“无妨,反正今日乌布里的生日,本宫送那些东西,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道不如顺了她的意,让淳伽回府上陪她玩儿几日。”
舒舒一听,心下却生几分雀跃,虽是几日,也可解思子之念啊,可便是如此,她的嘴上仍是哄着婉姨乐呵,她摇头笑道:“婉姨说的道是轻松,可只怕这孩子如今给您惯坏了,离的您一会儿便要哭着闹着了!”
“这道是,淳伽却是给本宫惯坏了。”婉莹也摇头失笑,彼时邓昌贵带了淳伽进来,乌布里便高兴的叫了一声,“弟弟!”淳伽呵呵的笑了起来,一阵小跑跑过去拉住了乌布里的手,奶声奶气的道:“姐姐怎么跪着?”说罢他转过头,问婉莹:“婉奶奶?姐姐犯了什么错?怎么挨了罚了?”
婉莹宠溺的笑笑,朝他摆摆手,“来,淳伽,过来婉奶奶这儿。”
淳伽笑呵呵的跑了过去,婉莹一把吃力的抱过他,笑眯眯的跟他说:“小淳伽,不是你婉奶奶罚她,是你姐姐今儿生日,求着本宫让你回府玩儿几天呢!”
淳伽瞪大了眼,“是姐姐生日?”
“是啊,是你姐姐生日,淳伽要不要去回府陪她玩儿些日子?”
淳伽大人模样儿似的骤起了眉头认真的想了想,半晌又摇摇头,“不了,若是我回去了,婉奶奶一个人就寂寞了。”
婉莹哭笑不得,可却是万般怜爱的摸了摸淳伽的光秃秃的脑门儿,同舒舒说:“瞧瞧这小大人这懂事儿劲儿,怎能叫本宫不疼他?”
舒舒也笑笑,却见自个儿的儿子的眼神完全避过自己。
婉莹同淳伽说:“小人精,你放心回去便是了,不过几日,婉奶奶数数日头就过去了。”
“可……”
“好了,这是命令。”
“婉奶奶……”
“淳伽记得要听额娘的话,别让婉奶奶惦记,知不知道?”
“那好吧,淳伽听话,婉奶奶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晚上别总一个人哭,淳伽过几天就回来陪你!”
于是,在简单收拾了些东西后,